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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又過了一天,老兵還是沒能在戰(zhàn)場上開出他的第一槍。永不消散的硝煙像一塊塊黑布,飄在天上遮住了太陽,也遮住了湛藍的天空和云朵,腳下早就沒了青草,焦土不停發(fā)出難聞的氣味,除了戰(zhàn)友們的眼睛,他已經有半年時間沒看過其他顏色了。
老兵捏緊步槍,全神貫注盯著眼前的陣地,想要扣響板機,可每當他發(fā)現遠遠看見一個敵人,手臂上的肌肉總是會不受控制的顫抖起來。額頭的汗水順著頭盔落下,升起的硝煙讓敵人的黑影變得更黑了,他睜大雙眼,卻愈來愈分不出黑影的位置。
戰(zhàn)地記者站在他身邊,小心彎著身,潔白的襯衣和精致的相機抓緊記錄著他們的一舉一動,等待向祖國人民傳達他們?yōu)閯倮鴬^戰(zhàn)的英勇身姿。然而他的手,卻在半空抓著槍戰(zhàn)栗。
這天早上,他久違睡了個好覺,甚至在夢中聞到了一絲香水味,他當然知道這不可能來自剛到前線的戰(zhàn)地記者。這里是前線,能聞到的只有鮮血與鋼鐵。但當他睜開雙眼,分明感覺到一種久違的興奮勁在心中激蕩,像陽光,青草,從他的記憶深處往外蹦。他摸到槍,想找回自己曾經擁有的東西。他早早起床,換上了洗干凈的軍裝,花五根香煙理了頭發(fā),一遍又一遍洗著熏黑的臉,他找到連長常用的那塊鏡子,看到一個臉龐黝黑,穿著皺皺軍裝的怪人,可老兵不管這些,至少在今天,他要讓自己看上去氣宇軒昂。他已經在這片陣地呆了兩年時間,這是他對自己的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