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這么好心請我吃飯?”阿宴狐疑道。
阿津捂著嘴點頭如搗蒜。
嗖然,她面色一緊:“你們地球的那些愛情故事里,男女主人公都是通過吃飯來培養(yǎng)感情的吧?”
阿津瞪著阿宴,一臉嫌棄:“……你想說什么?!?p> “你是不是暗戀我?”
“噗——”
他一時沒忍住,最后還是噴發(fā)出無窮無盡的歡樂之源。
“哈哈哈哈哈……”
阿宴根本不理解阿津狂笑的理由,她繼續(xù)自說自話中。
“我警告你,不許暗戀我!我未來的伴侶,一定是將二十一個空間站從木星解放,讓人類的足跡遍布宇宙的偉大征服者!”
她的一番夢話已經(jīng)讓阿津的笑神經(jīng)酸痛不已。
唉喲,不行,我可能真的會像那頭豬一樣笑死。阿津極力控制住自己的笑聲,好不容易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肆意大笑后,阿津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他摟著三個弟妹,慵懶地蜷縮在沙發(fā)上戲謔著如同發(fā)夢中的阿宴:“嗯,所以你是天上的老龍王派來的冷笑話高手嗎?”
冷笑話,是盛產(chǎn)于地球的一種談話類型。通常是用來掩飾雙方間尷尬而冷漠的氣氛,但是效果非常微弱,有時甚至會引起反效果。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到底還是從這種充滿著誤解和歧視的氣氛中反應過來。
腕邊手銬垂下的細金屬鏈,被她側貼在身體兩側的兩手牽扯成繃緊的一字。
泛著藍色的電光。
眼前這一家人,從來沒有相信過千年前的開拓者,她的祖先飛往地外空間開拓人類疆土的功績。
他們甚至可能認為自己是個從精神病院里溜號的瘋子。
不,不僅僅是這一家人??峙逻@個地球上根本就沒有人相信她,以及木星二十一個空間站的存在。
來到地球的第一天,是凄厲的酸雨砸在她的臉頰,將她驚醒。
她到現(xiàn)在都不明白,上一刻自己還在棺材般的小黑屋里和密涅瓦討論著下個月里決定人生命途的補考,一眨眼自己就真的穿越到這個曾承載著她少女夢的地球。
坪筑的永晝烈陽使她驚訝于此地天空的晦暗。
如柱的雨水順著她的頸背流淌,浸濕了她華貴的禮裙。
她提起沾滿泥濘的裙角,在迷蒙的小路上赤足而行。
被酸雨腐蝕的肌膚變得刺痛異常。
腳底像陷入骯臟的沼澤中,抬起腳就能感受到那高于空間站數(shù)倍的地心引力。
如果不是平家的三個孩子將她從大雨滂沱的家門前救起,她一定會在饑寒交迫中病死在這條不知名的鄉(xiāng)間小道上。
她感激這家人的熱心腸。為了改善幾個孩子的伙食,她到農(nóng)場里幫工,去雜貨店搬貨。附近的水質被污染得渾濁不堪,家里又負擔不起凈水的支出,她就用手銬里的備用電源制備了簡易消毒劑。
不斷的付出,只是為了填補內(nèi)心的失落。
正是應驗了那句古語:百聞不如一見。
地球是這么的骯臟落后??諝庵衅幹庋劭梢姷母m,山間潺潺的溪流帶著一股蛋白質腐敗的氣味。三個孩子穿著破衣爛衫,毫不避諱地在她面前說著古籍中記載的污言穢語。附近的人們?nèi)紟е鴤紊频拿婢?,捧高踩低,排除異己,甚至在背后議論著來歷不明的她從事著非法勾當。
對,她的耳朵就是這么靈敏,那些談吐低俗又惡心的人們只是站在十米遠的距離,她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這不是她心目中的地球。
在坪筑上有著許多從地球拷貝而來的資料。眾多視頻畫面中的鳥語花香,幸福的人們穿著漂亮的服飾,過著富裕而優(yōu)雅的生活,手牽手在夜晚的篝火邊跳著舞唱著歌,頭頂是一片月明星稀的夜空……
平家客廳里的電視機播放著肥皂泡電視劇,從畫面上看,她腦海中的地球就活在電視機的二維屏幕之上。
坪筑拷貝的美好,在經(jīng)過剪輯之后的畫面里散發(fā)著無窮的吸引力,里面的人們?yōu)榱怂茉斐雒篮玫幕糜?,用盡一切花哨外物拼湊出一個美好的夢。
這些在現(xiàn)實的地球上都沒有。
沒有夢想,也沒有未來。他們甚至不相信還有另外一群人,和他們共享著同一的基因組,擁有著一致的感官,傳承著千年前就開始發(fā)展的思想,在遙遠而空寂的宇宙深處追逐著物質存在的邊際。
他們以為開拓者已經(jīng)消亡在天地之間。
淚水滴落在地面。
啪嗒的聲響格外刺耳。
“你……怎么哭了?”
現(xiàn)在該不是換成了什么柔弱少女的玻璃心破碎一地,想要尋求慰藉和幫助的戲碼吧?
阿津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他認為自己和態(tài)度惡劣的阿宴一樣,只是開了個玩笑而已。
平日里那些女孩子臉上司空見慣的假哭,眼眶都是白白凈凈的,不然可是會打破由眼影眼線睫毛膏粉底腮紅這些昂貴化妝品堆砌出來的完美妝容。
他悄聲靠近阿宴,想要揭穿她拙劣的演技,卻發(fā)現(xiàn)淚水從紅潤的眼眶中涌出。
面前的這個女人,連哭的樣子都異常兇險。他這么想著,從紙盒里抽出一張紙巾遞給阿宴。
這回換阿宴一巴掌將他的好意拍落在地。
“你的臉真的很狼狽,麻煩擦一下好嗎?”
阿津又抽出一張紙直接往她臉上糊過去,不知為何,手掌不受控制地顫抖著。
當年在尤羅普接受苦力培訓時,變態(tài)教官為了將機械漏電的危害詳細告知給他們這群廉價勞力,曾經(jīng)對他們進行過數(shù)種不同程度的電擊。
據(jù)說,當時就有好幾個人突然從培訓基地消失,大家都傳言那些失蹤的學員因為沒能撐過殘酷的培訓,被教官埋在了大山中不知名的峽谷里。
阿宴手銬上的細鏈子不知何時纏住了他的手腕。
“這是……帶電的嗎?”
講道理,這種程度的電擊和培訓基地的電壓比起來實在是小巫見大巫。
勉強忍耐著右手上那看不見的電流,他想用另一只手解開手腕上繞了兩三圈的細鏈,電壓卻在那瞬間激增!
全身酥麻的顫抖變?yōu)榱梭@悚的痛感,五臟六肺如墜烈火之中。
阿津感到心臟停止了跳動,身體跟隨著意識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