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棺槨中噴出的煙霧含有催淚成分,幸虧殯館大門通風,沒有多少人中招,煙霧隨風而散。阿津捂著口鼻靠近已經(jīng)停止噴灑煙霧的棺槨,發(fā)現(xiàn)有一種透明粘膠從細縫中滿溢流出。
“你怎么樣?”他問跌坐在地的阿宴。
“……是,是和墓室里一樣的,”阿宴驚懼著,指著面前冒著粘液的黑棺,“當時我誤觸了開關,那時的黑棺也流出了這樣奇怪的液體,然后……那個惡心的粘液怪!”
從棺材縫中流淌到地面的粘液,像是有著生命一樣開始蠕動著自聚成型。不消幾分鐘,它們就組成了幾個約半米高,如一面矮墻般壯實的灰黑色透明粘液生物群。
它們冒著水氣的濕潤表面看起來和噴濺在后山的粘液物質(zhì)非常相似。阿津扶起阿宴后,靠近那堵圈圍著黑棺的蠕動生物,懷疑在這些生物的透明質(zhì)軀體內(nèi)也同樣具有尤羅普的自代謝纖維碎片。
透明質(zhì)中不斷衍生著錯亂的組織器官,這些肉塊在發(fā)育成完整的形態(tài)后卻又徒然腐敗成一灘米黃色的粘液,消解在灰黑的透明質(zhì)中。
數(shù)條明顯泛著銀色的纖維軟條,懸浮在腐肉與腐水之間。
阿津伸出手去,想要摳出那些軟條。
還不等他接觸粘稠的表面,這些粘液生物群如同受到了惡魔的感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融合成一堆龐然大物。
接近阿津指尖的那片滑溜的透明皮膚上,逐漸顯現(xiàn)出一個不斷凸起的旋渦,試圖主動接觸阿津那已經(jīng)開始回縮的手。
從旋渦中心最終化出了一條觸手,它迅猛地想要糾纏阿津的手臂,卻因為他迅捷的后跳而撲了個空。
誰知道這失敗的一空,讓已然巨大的怪物周身又突然化生出無數(shù)條蠢蠢欲動的觸手。它們在半空中觀望著遲疑著,然后調(diào)準槍頭朝阿宴猛刺!
勉強從上次的恐怖中逃離,這次的阿宴仍然將逃跑的機會耗在遲鈍的反應時間上。阿津只能拽著她的肩膀?qū)⑺龔挠|手的攻擊方向上挪開。
“你清醒一點!拿出你的蠻力來,現(xiàn)在正是你該發(fā)飆的時候!”
渾身灌滿了鉛,阿宴甚至沒有眨眼的力氣。
他只能將恐慌的阿宴硬拖下靈堂,側(cè)身卻被一只突襲的觸手擊中腹部。由粘液組成的臃腫觸手一口氣將阿津擊飛了十多米,最后將他頂進了殯館碎裂的墻壁中。
獨自一人跌跌撞撞地走到排成三排的觀禮席座椅旁,阿宴還沒有從魔怔中回過神來。
在身后,幾只粗壯的觸手正蓄著力,計劃用同樣的方式攻擊阿宴,卻突然改變了力道。觸手們像是約好了一般組合變形為一朵綻放的食人花,向阿宴吞噬而來。
“嘣咚——”
震耳欲聾的槍聲劃過阿宴的耳畔。腥臭的粘液如傾盆大雨從頭頂降下。
阿宴擦干不斷從眼前流下的濁液,隱約看到一個身影從殯館門前朝她跑來。
她卻早已支撐不住翻涌的胃液,早餐和著膽汁酸水吐了一地。
如墜云霧之中的阿宴,感到有人走近她身旁,輕聲說了句:“跟我來?!?p> 他牽起阿宴沾著胃液殘渣的左手,帶著視線模糊的她朝大門的方向穩(wěn)步走去。
阿宴踩著那人的步伐向前走,只覺得很安心。
“快帶她撤離,連居老頭都見勢開溜了?!彼犚娊鹞丛谏砼院艉爸?。
四周彌漫著腥臭和火藥雜糅的難聞氣息。
“小心,這次用的武器改良過,可能會有安全隱患?!?p> “處理的時候,注意不要誤傷到平津。”那人吩咐著金未。
“嗯吶!”
能讓金未如此嬌俏地回話,身邊牽引自己的那個人必定是朧陵無疑。
她安靜地跟在朧陵身后。走出幾近坍塌的殯館那一刻,即使不睜開眼睛,阿宴也覺得世界為之一亮。朧陵用紙巾擦著她被濁液沾染而緊閉的雙眼,輕柔的手法就像小鳥的羽毛拂面。
“試試睜開眼睛?!彼f。
阿宴緩緩張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光線射進眼簾。比陽光更奪目的,是朧陵棱角分明的臉。
這么近距離地看著朧陵的眼睛,才發(fā)現(xiàn)他的眼瞳不全是黑色的,而是藍得深沉。
“看得見嗎?”朧陵又更加貼近了些,阿宴可以看清他眉間根根明晰的毛流。
“……好可惜哦。”阿宴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步。
發(fā)覺自己的貼近有些強硬,他收回抓著阿宴的左手,也向后退了一步。
在慘白的陽光下,她的腕間光影明滅,斷掉的銀鏈吸引著朧陵的目光。
“怎么了,你有什么東西遺落在殯館了嗎?”朧陵問。
“不……不是……”阿宴不再直視朧陵的臉。
“……你額頭上,有一個小痘痘。”她覺得這顆痘痘雖然被劉海遮擋得七七八八,卻還是破壞了這張完美無缺的臉。
朧陵粲然一笑,“若是我多長一顆痘,你是不是就會多注意我一些?”
“當然不行啦,”阿宴覺得朧陵的話實在是稀奇,“你長得這么好看,怎么可以讓痘痘給遮掉呢。”
朧陵笑得十分尷尬,卻也不辯駁阿宴宛若智障的回答。
令人動容的情商啊……
他想再多聊一會,十幾個黑衣人突然出現(xiàn),沿著殯館的院墻一路小跑將二人團團圍住。
準確的說,應該是將阿宴堵得毫無動彈之力。
居老爺子的輪椅突兀地駛進了包圍圈之內(nèi)。
“沒有想到尋覓多年的密鑰人,居然是你?!?p> 阿宴不知所措,“……什么密鑰人?”
居老爺子冷笑著,“乖孩子,你該休息一會兒了?!?p> 在阿宴身后,聽從居老吩咐的黑衣人趁勢舉起麻醉槍射向了她。
麻醉藥物在阿宴體內(nèi)速效疏散,她如同斷線的木偶,暈倒在地。
黑衣人迅速將昏迷的阿宴轉(zhuǎn)移到附近待機的運輸車,駛離了現(xiàn)場。
“剛才從棺材中冒出的究竟是什么東西?”居老爺子用黑木拐杖狠狠地敲擊著地面,質(zhì)問著朧陵。
“你不是說,那里面躺著的是我的子孫嗎?”
朧陵代替著缺席的娜塔莉亞站在居老爺子身后,他借口推著輪椅,實則不想讓居老看到他僵硬的表情。
“被常年封閉在棺槨內(nèi),即使能夠保持生命活力,也總有一些東西是沒有辦法維持的?!?p> “比如人的形態(tà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