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dāng)然明白一個女孩子對洋娃娃的愛憐,但那只是一種非常膚淺的喜愛,沒有辦法延續(xù)到一個人生命的盡頭?!?p> 吊兒郎當(dāng)?shù)慕鹞茨苷f出這番涉及法律責(zé)任和社會影響的言論實在是難能可貴。但這對于涉世不深的阿宴來說還是過于沉重了。
阿宴知道這是一個極其恰當(dāng)?shù)慕杩?,能幫她卸掉有關(guān)小發(fā)的那些自責(zé)。但她從生理到心理上都抗拒這種托詞。
一句‘克隆人生死不論,與人無咎’,就讓周圍所有人原諒了阿宴的過錯。
讓阿宴陷入自責(zé)的是自己過去輕率的行為,如今她卻覺得內(nèi)心的重擔(dān)來自周圍對她過多的諒解。
她始終沒法忘記那片黑暗之中,縈繞在耳邊的,小發(fā)的心愿。
“……像喵喵、狗蛋和阿津一樣長大,找一份普通的工作,有一些普通的朋友……”
“……我恨你!”
灼燒的眼眶里積攢著淚水,阿宴的視線一片模糊。
元蕊抱緊阿宴,該安慰的話上次已經(jīng)說完,這次只能默默撫慰,抹去她的淚水。
“你很作唉,這有什么好哭的,平津那一家子可都是點鞭炮慶祝了呢?!苯鹞捶藗€白眼,卻收到朧陵嚴(yán)苛的警告。
居氏的克隆產(chǎn)業(yè)自古由金氏和元氏兩家負責(zé)運行。這些年間大量暗藏于人群之中的克隆體為了爭取自身權(quán)利,不斷進行著翻江倒海的暴力事件,平日里金未處理這些禍端已經(jīng)是煩不勝煩,根本沒有多余的同情心去考慮已被成功回收的小發(fā)。
朧陵居然為了這種事情擺臉兇我?!金未內(nèi)心五味陳雜。
他只好強行切換到另一個話題:“居老爺子最近也因為器官腐敗加劇開始著急了呢??寺◇w已經(jīng)沒有辦法提供新鮮的器官了,現(xiàn)在正從他的小輩里挑選合適的人選準(zhǔn)備手術(shù)材料?!?p> “你是指今天剛剛宣布的靈柩計劃?”元蕊對此事也略有所聞。
“說是平津從海底打撈到居遠的尸骸,可是誰也沒有看到尸骸的真面目。況且……”金未湊近元蕊和朧陵,像個四處散播秘密的八婆,“居遠和娜塔莉亞的結(jié)婚典禮上,有人拍到了平津的人影?!?p> “結(jié)婚典禮是在那搜故障沉海的朔光號上舉行的,平津也是在那天和搜救船還有娜塔莉亞一起回到大夏。”
“更好笑的是,有人查出平津四年前居然是偷渡到尤羅普,并且稀里糊涂地在尤羅普大學(xué)注冊了學(xué)籍。他在搭乘朔光號返程時,身邊還攜帶著一具黑棺。”
金未將手邊的平板電腦遞到幾人眼前,“你們看,這具黑棺,不就是居氏前幾年讓我們訪遍全球的天火者遺物嗎?”
阿宴從悲傷中醒過來,也仔細瞧著平板上的那些資料圖。
不錯,照片上被阿津抱著的黑色棺槨,與美院后山和居遠靈堂上的那兩具黑棺完全相同。
“所以,就真的和你說的一樣,千年前的人們偏好使用這種型號的量產(chǎn)棺材?”阿宴想起在居遠靈堂里金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語。
“我可沒有說過這種棺材可以量產(chǎn)。恰恰相反,這具棺材是獨一無二,無法復(fù)制的。”金未滑動平板上的圖片,屏幕上一同顯示著從不同地方挖掘?qū)さ玫娜焙谏讟 ?p> 從外表上看,三者完全相同,就算計較到黑棺上的一筆筆錯雜的劃痕,也是等比復(fù)制。
“科勒在下地之前曾經(jīng)和我聊到過,他說尤羅普的材料實驗室一直在分析先前從居氏手中獲得的那具棺材,也就是陳列在居氏殯館中的那具。”
阿宴已經(jīng)分不清這三副棺材的區(qū)別,以為在后山中看到的棺材被居氏回收后又放在了殯館中,如今又冒出了第三副,實在讓她頭大:“那居氏是怎么得到這副棺材的呢?”
金未不理會阿宴的發(fā)問,繼續(xù)自說自話:“實驗室的人在棺材表面檢測出了核戰(zhàn)時代的殘留物,并用質(zhì)子檢測技術(shù)發(fā)現(xiàn)了殘留物中含有生物遺傳信息序列?!?p> “你們猜猜看,這段DNA序列是屬于誰的?”
“小八,你省省吧,”元蕊興趣乏乏,“這些小道消息我們八百年前就聽過了,這個故事你還是給阿宴講講吧,估計她還沒有聽過呢?!?p> 阿宴說猜就猜:“我賭一塊錢,是居老爺子?!?p> 真是毫無懸念。金未撇著嘴,不情不愿,“沒錯啦,就是他?!?p> “不過重點還在后面,自從一個星期以前第三副相同的棺材從海溝深處打撈起來后,居宅里的人們都瘋傳,在夜晚時??梢钥吹骄舆h熟悉的身影。”
“最近一次就在昨天深夜,幾個暫住居宅的女孩子在倉庫附近玩筆仙游戲時,看到了渾身濕透的居遠匍匐在地上,鬼哭狼嚎般的朝她們爬去……”
阿宴望著墻上的掛鐘,此時正是早上十點,“那不就是十二個小時之內(nèi)發(fā)生的事情嗎?”
“對呀!”
“你是怎么知道的呢?那些女孩子親口告訴你的嗎?”
“對呀!”
接著,阿宴指著一位正趴在玻璃門外,拍打著門框求助的年輕女孩問:“是她嗎?”
金未一臉詫異:“……對呀。”
那名年輕女孩自稱麻香,前天才跟隨表姐美穗一起回居宅探親。她只穿著單薄的內(nèi)衣,身上并沒有明顯外傷,神情十分緊張。
看樣子她已經(jīng)在偌大的居宅里游晃了一整夜。元蕊的獨棟居室和居宅其他住房相比,節(jié)省了許多門墻電網(wǎng),門前只有一片光禿禿的草坪,這才讓麻香溜了進來。
聽完麻香聲淚俱下的求訴后,元蕊和阿宴都不約而同地忽略掉恐怖的亡靈,而對金未的不管不顧感到非常生氣:“你實在是很過分,怎么可以把求助的女孩子丟在一邊,自己跑了呢?”
“我不是讓你找保安了嘛,怎么還在到處亂跑?剛剛還穿著的外套也丟不見了?!苯鹞搭H不以為然。
此間,細心的元蕊發(fā)現(xiàn)麻香原本光潔的肌膚漸漸顯現(xiàn)出了麻疹一樣的斑塊。她想要仔細檢查一下麻香的皮膚,卻被麻香倉惶地躲開。
元蕊用保暖的袍子和一杯熱茶讓麻香稍微安下心來,“別怕,這里很安全?!?p> 麻香唯唯諾諾地捧著熱茶,剛想要抿上一小口,茶杯卻從她手中滑落。
伴隨著她的一聲尖叫,四濺的熱茶和碎裂的瓷片綻放在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