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眼力勁的食客看出來,那一身白色內(nèi)著是用一片片煮熟的北極貝縫制而成,而腰間的花則是用上好的厚切三文魚刺身層層疊制。
仙姬不顧席上食客貪婪的目光,從腰后抽出一道約兩米長的紅色半透明絲帶。
她將絲帶挽在手臂上,又向上揚(yáng)起,轉(zhuǎn)出一圈規(guī)整的花環(huán),即刻邁起靈巧的舞步,開始跳起舞來。
奇異的香氣不知不覺間彌漫在餐桌上,時而參雜著花果的香氣,時而暴露出脂肪的本味。
在這如夢似幻的畫幕前,食客們貪婪地吮吸著飄在空中的極樂福祉。
那些從翩躚婆娑的舞者身上飄然而至的看不見的養(yǎng)分,在他們的大腦中映射為四散零落的花瓣,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沾滿干枯的眼眶。
輕薄的絲帶跟隨著仙姬輕快的腳步飛揚(yáng)在逐漸升溫的玻璃槽內(nèi),顏色漸漸從充斥著血液般的粉嫩變?yōu)榱私Y(jié)實(shí)的暗紅色。
“那絲帶,是用牛肉的腱子做的吧?”
“我要一份!”
“我也是!”
圖茲美滋滋地讓女侍者動手裝盤,看到席上眾人食指大動,大口吞咽的樣子,心里笑開了花。
感謝各位踴躍消耗臨期庫存。
他心中清點(diǎn)著這席盛宴前期回收的各種珍貴食材。一想到剩下的魚刺身和各類紅肉白肉夠他在食堂里開一個星期的小灶,臉上的白色粉屑就撲通撲通地往下掉。
“你該補(bǔ)妝了?!?p> 圖茲被這句話驚醒。他嚇得渾身一顫,以為是大老板來視察他的工作情況,只得灰溜溜地轉(zhuǎn)過身去。
他并沒有發(fā)現(xiàn)大老板的蹤影。開口說話的是原本站在餐桌另一邊的女侍者。
“你的工作做完了嗎?沒做完跑我這兒來嘀咕什么呢?很閑嗎!”
圖茲表面上沒好氣地訓(xùn)斥著女侍者,卻在暗地里再次后悔自己一時興起,把這個型號的一批生化人設(shè)定成大老板的形象。
雖然看到大老板每天給自己下跪,給自己打雜是一件讓人身心舒爽到不要不要的事情,可這事要是被真正的大老板知道……
還好這批生化人能活到現(xiàn)在的也就只有眼前的這兩個殘次品。
他迅速整理好心情,發(fā)現(xiàn)女侍者正在用一種極為稀罕的神色注視著他。
“你瞅啥?”
“瞅你咋地?”
圖茲卷起袖子作勢揚(yáng)起拳頭,沒想到女侍者的動作比他還要快。眼看一個拳頭就要沖到自己的眼前,他只好掐著嗓子大喊:“別打臉??!”
他的臉并沒有感受到心理預(yù)期中的劇烈沖擊。
圖茲悄咪咪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女侍者就像凍僵了一樣保持著出擊的架勢。那顆拳頭懸停在他的眼前,和他的眼球相距不到一厘米。
圖茲又恢復(fù)了之前刻薄的神氣。
“你這是怎么了?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是吧?”
他伸出做了美甲的食指,指甲又長又尖,直指女侍者的眉心。
“給我跪下!”
女侍者面無表情,挺直了上半身給圖茲來了個端正的跪坐。
這讓圖茲更加安下心來,覺得剛才女侍者的暴力反抗只是一種偶然的腦電波故障而已。
然而食客們的騷動讓圖茲的得意洋洋堅持不過三秒。
“圖茲,你……你快來看看吧!”
一位大腹便便的食客拽著圖茲的胳膊,指著玻璃槽中的仙姬。
“它……它剛才錘爆了玻璃,真的……”
仙姬那張猙獰如魔鬼的表情就如同時間定格般擺在那里,它的拳頭正卡在破碎的防爆玻璃壁中,仿佛下一秒它就會破壁而出,敲爆在場諸位的腦殼。
不得了,這兩臺相同型號的生化人居然在同一時間表現(xiàn)出了暴力行為。
這就不太可能是偶然故障可以搪塞過去的情況了。
就在圖茲重新估量事態(tài)的嚴(yán)重程度之時,不知為何暫時停機(jī)的兩架生化人,又不知為何同時獲得了行動的能力。
它們一個攥著拳頭打算把藕斷絲連的破碎玻璃壁徹底擊破,細(xì)碎的玻璃渣開始嘎啦嘎啦地掉入食客地餐盤中。另一個鄭重其事地從地上站起來,帶著毫無顧忌的眼神靠到圖茲面前。
圖茲和女侍者幾乎貼面而視。
他大氣都不敢出,就怕不小心激怒了這些暴走的生化人,自己連個全尸都領(lǐng)不著。
何況他還是上一次生化暴動的幸存者。
狂暴的生化人在他眼前活生生地扯掉了父母的脖子。內(nèi)臟從胸腔里生硬地掉落,散布在雜亂的地面。
那夢魘般的一幕讓圖茲從七歲開始就對一切生化產(chǎn)物倍感惡心。這也是他下定決心跟隨大老板的契機(jī)。
女侍者粗暴地拎起圖茲的衣領(lǐng),打斷了他恐怖的回憶。圖茲不算重,女侍者拎起他就像抓起一只兔子的耳朵。
面對這樣的生化人,講道理根本沒有任何作用,動用武力只能是兩敗俱傷。
食客們開始四散逃命。
圖茲望著哀嚎著胡亂飛奔的旁人,為自己根本就沒有逃跑的機(jī)會而感到悲哀。
他盡量揚(yáng)起頭,不想讓羸弱的眼淚落下。但對方卻先一步松開了禁錮的鐵手。
圖茲跌落在地。他抬起頭,看到食客中的一位老人把餐桌上的一把銀質(zhì)餐叉狠狠插進(jìn)了女侍者的后頸處。
生化人的決策中樞和自然人不同,位于脆弱的后頸。
這位老人顯然幫了他的大忙。女侍者喪失了一切破壞力,還原為一具殘破的玩偶。
“快跑吧。下次,別在客人的碗里埋你的頭發(fā)了,真的很惡心?!?p> 外表是個老人,可他發(fā)出的聲音卻如同年輕男子。
難道我們之前有見過?
就在圖茲反應(yīng)過來之前,那位老人的身影埋沒在逃散的人群中,不見蹤影。
圖茲苦思無果。他可是慣犯,在好多看不順眼的客人碗里下過料,一時之間還真想不起來剛才那位恩人是何時何地的貴客。
還是收拾下餐廳吧。這里可是游月齋最奢華的貴賓室。
他忘了,此間還有另一架暴走的生化人。
仙姬原本的姣好容貌與身姿此刻只剩飄渺的回憶。它徒手撕開了高強(qiáng)度的防爆玻璃墻,踩著帶血的玻璃渣從餐桌上跳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