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yī)生啊,她每天早晨都會告訴我這些花的名字和故事,可是天一旦暗下來,我就記不起這些花的一切……”
長發(fā)女子癡癡地望著窗外,手中失寵的金盞花束正飄落一片片黯淡的葉瓣。
她的低聲呢喃讓阿宴的回憶進程突然中斷。
天旋地轉。
阿宴幾乎無法憑自己的力氣站立,只能依靠在床邊扶額歇息。
天色已暗。雨聲作響。兩名侍女在座鐘敲響整點樂曲時將燭光帶入了房間,她們無視阿宴的存在離去。
“……你,得的是什么???”
阿宴為了讓自己保持清醒,只能開口和那女子交談。
“是腦疾?!?p> “……那真是抱歉?!?p> “看起來你的頭很疼呢,我還留有醫(yī)生給的止疼藥,你要不要試試?”
那女子拉開窗下木制小茶幾的抽屜,取出了一個透明小藥瓶,其中充盈著鮮紅的液體。
女子熱情地將小藥瓶遞到阿宴的面前。
阿宴無法拒絕她的幫助。女子那親昵而溫柔的笑容,親和到讓她腦內(nèi)僅剩的一絲理智繳械投降。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接住了藥瓶,砰的一聲拔開了木塞。
從鮮紅的液體中散發(fā)出一股奇異的幽香。
雪花的冷凝,鐵銹的腥膩,還有動物血液不斷流動著的溫吞。
阿宴把瓶口端到嘴邊,正準備一飲而盡,卻突然停了下來。
“等等……這個藥,它是外敷還是內(nèi)服的?”
那女子的笑容就在那一刻停滯,而后逐漸朦朧。
“醫(yī)生……醫(yī)生也沒有……和我說過呢?!?p> 到底只是個程序,并沒有什么應變能力。
阿宴看到女子呆滯的面容,想了想,覺得如果只是普通的止疼藥,大概率是口服吧。但稍稍清醒的大腦十分抗拒嘴邊如此腥香的奇異液體,她只好將這瓶好意暫且擱置在茶幾一旁。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阿宴覺得聊天是個解乏醒神的好方法。
“凱珊卓。”對方回答。
“……真是個好名字。”阿宴這么說著,心里卻在嘮叨為什么世上有這么多人都喜歡取這個名字。
“你呢?”
“我叫宴……宴……咦?”阿宴分明記得自己是個有名有姓的人,可現(xiàn)下卻怎么也不記得自己叫什么。
“那我就叫你阿宴可以嗎?”
“啊……當然可以?!?p> “你是醫(yī)生的熟人嗎?”凱珊卓問。
阿宴苦笑:“我并不認識……”
話說到一半,阿宴驚覺自己其實是認得這個醫(yī)生的。
不僅認得,它還是把自己帶進這個新劇本的殺千刀!
“啪!”
阿宴一巴掌拍在小茶幾上,震得鮮紅的小藥瓶從茶幾上跌落,砸碎在地板上。
燭光下的藥液黑得失去了光澤,在地板上四散開來,一部分滲入凱珊卓腳下溫暖的羊毛地毯。
她被阿宴的粗魯舉動嚇了一跳,把手中的金盞花攥得更緊了。
“你怎么了?”
凱珊卓的詢問在阿宴的腦中重復著回響。
她只覺得剛剛從暈眩中恢復的大腦又被窗外濕冷的空氣抽干。
“你的醫(yī)生……究竟是……”
劇烈的神經(jīng)痛毫無預兆地從頸后順著脊椎向全身擴散,阿宴的舌頭因為抽搐打結而說不出話來。
“哎呀……你這究竟是……醫(yī)生!醫(yī)生……”
凱珊卓沒有辦法安撫疼得在地上打滾的阿宴,只能扔開綻放的金盞花束跑到門外呼喊。
門外的走廊上即刻響起一陣匆忙的腳步聲。
緊接著,那個低沉而魅惑的聲音進入了房間。
“靜下心來,凱珊卓,告訴我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我……我好痛……我痛得躺在了地上……”是凱珊卓顫抖而脆弱的聲音。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
只有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從背后逐漸逼近躺在地上的阿宴。
阿宴翻過身望向背后,好奇是誰走了過來。
看到的只有AI禺山的偽裝——身穿潔白裙袍,將火紅卷發(fā)盤在頸后的陰郁女醫(yī)生。
這著實是一種居高臨下的睥睨。
女醫(yī)生的臉上除了冷漠,只有鄙視。那種直視無用垃圾的鄙視。
二人之間的對視逐漸迸發(fā)出憤怒的火花。
熊熊燃燒的怒火甚至讓阿宴遺忘了疼痛。她奮力從地上撐起腰桿子,表情神似虎豹:
“你瞅啥!”
可惜女醫(yī)生并不懂這句方言。她眉毛略微挑動,神色依舊傲慢。
凱珊卓從她背后摟住她的胳膊,然后指著地上的阿宴說:“你看,我就坐在地上,渾身發(fā)痛?!?p> 望著凱珊卓那天真無邪的臉龐,阿宴終于明白她得的是什么病了。
“沒事的,這只是一只從窗外飄進來的蝴蝶,把它放生到窗外你就不疼了?!?p> 女醫(yī)生收起了臭臉,親切地安慰著身旁的凱珊卓。
“那我們把蝴蝶養(yǎng)在房間里好不好?這點疼我可以忍耐的?!?p> 啊喂喂!疼的又不是你!
阿宴張嘴想要罵人,但嘴張得老大之后,卻又說不出什么話來。
哎,原來這就是得了腦疾的好處。阿宴只能自嘆不如。
“好啊?!迸t(yī)生欣然同意了凱珊卓的提議。
好個屁!
阿宴實在是對眼前這一對活寶無法忍耐,一下子從地上蹦了起來。
“我又不是蝴蝶,你們兩個還想把我圈養(yǎng)起來不成?!”
凱珊卓望著氣憤的阿宴拍手叫好:“醫(yī)生你看,我又不疼了?!?p> “嗯?!迸t(yī)生寵溺地摸著凱珊卓粉嫩的長發(fā),側過頭來望向阿宴。
那表情可就像翻書一樣變得老快。
“那么,就把這只蝴蝶裝進小藥瓶里面吧。”
在凱珊卓充滿期待的關注下,女醫(yī)生從白裙袍內(nèi)側取出一個眼熟的空玻璃藥瓶朝阿宴走來。
阿宴想要逃跑,但看不見的長針釘住她的手腕腳踝。她無法動彈。
女醫(yī)生頂著一張恐怖的面龐走到阿宴面前。她左手拿著的藥瓶不知何時已經(jīng)裝滿了沸水,右手伸展到阿宴的雙眼前,然后用力按住了她的眼睛。
什么也看不見了。
手足仍然無法移動,但多了一份開始從腳底向上攀爬的灼燒感。
“稍等片刻,等這只美麗的蝴蝶回軟后,就可以制作出完美的標本了?!?p> 就在這時,女醫(yī)生臉上洋溢出了幸福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