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可愛又柔弱的小腦花。曾經(jīng)為她擋下致命一擊的小腦花。
自羽池的匆匆一別，她一直懷念，卻又總是忘記的那個小腦花。
德莫森的利爪再次蠢蠢欲動。
“……等等！”阿宴大喊。
宴壹并不想聽她多話。利爪在半空懸置片刻后，毫不留情的刺穿了那顆布滿了藍紫色細(xì)小血管的腦狀物。
在阿宴頭頂?shù)奶秸諢粝?，利爪緩緩移開視線，那顆腦狀物已被碾壓成糊狀不規(guī)則污漬。
“唔……”
阿宴捂住嘴，以為胃中所剩不多的存貨即將涌到喉嚨，卻只是干嘔。
“其實，脊髓從脊梁中流出來，也差不多是這樣的狀態(tài)，你又何必惺惺作態(tài)呢？”
宴壹打了個呵欠，“好了，這些只是前菜。只是為了給你看看，我是個怎樣的人。”
“之后，還要請你多多配合?！?p> 阿宴不理解。
她不理解宴壹為什么會這樣。她腦中的那個討厭的弟弟，可能，應(yīng)該，并不是現(xiàn)在她根據(jù)耳機所拼湊出來的腦海中的樣子。
但是宴壹不給她思考的時間。頭盔中開始充盈一些香甜又清涼的濕潤氣體。
頭盔內(nèi)的催眠程序開始運作。
她集中注意力去抵擋從雙眼后方持續(xù)擴散的睡意，不肯闔上沉重的眼簾。
“哼，隨你。”
這是宴壹在耳機中說的最后一句話。
頭盔上的護目鏡被白色的幕布遮擋。覆蓋住阿宴身體的工裝制服，上一刻還透氣寬松，下一刻立即收縮并緊貼皮膚，順帶將她的手腳矯正成筆直貼合身軀的一字狀態(tài)。
只有聲波無法隔絕。
雷鳴般的巨響一陣又一陣在她身邊起伏。風(fēng)聲如虎嘯。鋼與鐵的撞擊聲響時刻威脅著她的神經(jīng)。
她困得沒有辦法大喊大叫，連睜眼都困難。
只能看到一片蒼白，但這至少還能證明她是醒覺的。
在她的堅持中，時間一點一滴，不聲不響的流逝。意志力逐漸薄弱。她抵抗著來自貼身衣物硬化后強加給雙臂的僵直效應(yīng)，彎曲胳膊，松開腰間的一節(jié)束縛帶，感受來自后腰的痛楚。
腰椎間盤明顯突出，下背肌向左右兩側(cè)撕扯出了線條感。
那層緊貼皮膚的衣物如牢籠般禁錮著她彎曲的手臂，強行將之掰直成貼緊大腿兩側(cè)的狀態(tài)。
俗話說得好：腰椎間盤突出不是病，疼起來要人命。
催眠劑的效力被腰椎間盤的痛楚抵消后，副作用就是神經(jīng)痛。
順著一條脊柱，神經(jīng)痛自腦干爆炸出滋滋的幻聽。
她雙眼開始不受控制的散瞳又收縮，舌頭麻痹，分泌出的口水幾乎溢出嘴角。埋入臉皮之下的三叉神經(jīng)群有著火燒般的存在感。
她現(xiàn)在突然很想睡著，可惜已經(jīng)不能。
繃直的小腿前端忽然間撞擊到尖銳的硬物。來自腿部的痛覺顯然又蓋過了頭臉部暴雨般的刺痛。
以小腿上的撞擊點為支點，她那直板的身軀翻倒在未知的平面上。
而她眼前仍是一片空白。
長久伴隨在她耳邊的機械震動音停息在半空中。
軟物摩挲之間，她的頭盔被扯下。緊繃的連體制服鉆入流通的空氣后變得松垮，她得以自由活動四肢。
青藍鋼鐵構(gòu)筑的通道空間里，宴壹捏著她的頭盔眉頭微皺。
“起來吧，你要兌現(xiàn)你的話?！?p> 阿宴從通道的步行梯平臺上爬起來：“你以為我在騙你??！”
她摸索著自己的后腰，發(fā)現(xiàn)索條不見蹤影，而腰間護具的卡槽中卻仍塞有硬物。
來自腰部的不適感并沒有消逝，卻維持在她能忍耐的范圍內(nèi)。來自腰椎間盤的壓迫感如影隨形。
宴壹在阿宴之前脫掉了外層的工裝制服，一身方便行動的米白色戰(zhàn)斗服被多功能腰帶扎出了纖細(xì)的腰身。
他踩著灰色的高幫靴走下步行梯，留下阿宴獨自一人在平臺上四處打量著周圍的情況。
普通的四方通道里沒有過多的裝飾，就連覆蓋機械力學(xué)結(jié)構(gòu)的墻漆也免除了。
簡陋的燈光在頭頂排成兩條線，順著步行梯向下方延伸去。
她看向身后。一堵窄墻鋪向頭頂，附著其上的垂直爬梯跟著高墻模糊在頂部刺眼的高光之中。
一根失去了刺型尖頭的索條垂吊在爬梯旁，看上去像是從阿宴腰后切掉的那條。
她想順著梯子爬上去看看德莫森是否在上方停駐，但還是放棄了。
現(xiàn)在不是玩的時候。
她轉(zhuǎn)過身來，走下漫長的步行梯。腳步聲如此孤獨，激起的回音蕩漾著清冷的空氣。
聽不到宴壹存在的動靜，她不禁加快了身形，直至走下最后一級臺階。
地上仍是一片小面積平臺。一扇加密機械門牢牢封在墻面上，而宴壹正一心撲在門旁的密碼輸入鍵盤上。
阿宴小心湊到宴壹身旁，發(fā)現(xiàn)宴壹正戴著耳機一臉謹(jǐn)慎地輕按著鍵盤上的字符。耳機的另一頭插在鍵盤下方，被宴壹用工具鉆出來的小孔中。
他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眉頭皺得更深了。
阿宴見宴壹的指頭離開鍵盤，放在了一邊，就伸出手在鍵盤上亂按一通。
“你在干什么？別打擾我！”宴壹推開阿宴的手。
二人身旁的機械門卻緩緩開出了一條縫，直至露出門后完整的潔白通道。
宴壹對此感到少許訝異，而后收起表情：“……你知道密碼？”
“不知道，”阿宴搖頭，“這個鍵盤上的字符我不認(rèn)識，但是……”
“但是我記得，那顆黑球上顯示的求救信號，用的就是這些字符。”
宴壹松了口氣：“這些是星鑒的通用字符。你輸?shù)摹切氰b的求救信號。怎么想到的？”
“這一片的設(shè)計對空間站主程序運行的依賴極低，有些建筑結(jié)構(gòu)明顯是為了逃生。我想，就隨便輸入一下，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機關(guān)陷阱把我給噶了吧。”
阿宴的大條解釋讓宴壹不甚滿意，但他只想要結(jié)果。
“現(xiàn)在我們已經(jīng)到星鑒北面了，請你帶路?！?p> 阿宴站在明亮的新通道中，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饒了我吧。我那時只是跟著龍凌從爺爺那里一路乘電梯走到北區(qū)的街道上，我……我只會坐電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