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夢醒
撲棱——
幾只波波掠過枯葉市的天空，它們的翅間閃動著些許晨曦，它們的鳥喙上沾著幾滴露珠。它們正是剛從巢中醒來，迎著初升的太陽振翅高飛，乘著柔和的晨風(fēng)自由滑翔。在這晨光細(xì)風(fēng)中，它們婉轉(zhuǎn)啼叫，鳴叫之聲清亮悠揚(yáng)，響成一片，成了這座尚未蘇醒的城市中為數(shù)不多的聲音之一。
有些睡得很淺的人被它們吵醒了，其中便有一個昨夜失眠的女孩。
白自床上爬起來，輕輕揉著自己并未完全睜開的眼睛。即便處在半清醒半迷糊的狀態(tài)，她還是感受到陣陣襲來的頭痛。
“哎呦，昨天睡得太糟了！”
她嘟囔了一句，起身下了床。
“喵嗚~”
在窗臺上，有一只貓兒乖巧地蹲坐著，窗簾被它拉起，幾束細(xì)碎的陽光照在它純白色的毛皮上，好似成了它身上的金色斑點，光彩照人。
“早啊~喵喵！”
喵喵向來都起床很早，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她照常向它打著招呼，后者歪了歪頭，又悄聲喵了一聲。
白笑容微綻，糟糕的心情忽然好了許多。
她目光一轉(zhuǎn)，下意識地查看自己其他寶可夢的狀態(tài)：不消說，杰哥裹著被子、縮在殼中，仍在呼呼大睡；皮皮被白起床的動作驚醒，可它在短暫的睜眼后又很快陷入回籠覺中；至于瑪力露寶寶，它叼著一個奶嘴，依偎在寶可夢嬰兒搖籃中，睡得很沉很香甜；還有尼多蘭，它……
尼多蘭？
“咦，它去哪里了？”
白環(huán)顧數(shù)次，卻找不到它的身影。
“喵嗚！”
喵喵立即會意，它邁動著優(yōu)雅的步子，來到房間的門后，貓掌輕抬，拍在門上，咔的一聲，門朝外開了。
“你是說，尼多蘭出去了？可時間這么早，它出去干什么呢……哦！它應(yīng)該是找它哥哥去了！”
白很快猜到尼多蘭的去處，畢竟在這個精靈中心中，令它牽腸掛肚的也只有它的哥哥——尼多力諾了。
哥哥已昏迷了一天，妹妹尼多蘭自然是焦慮、擔(dān)憂，甚至到了寢食難安的地步。
昨日一整天，它守在哥哥身旁，用族內(nèi)的方法為哥哥“把了數(shù)次脈”，知曉到哥哥身體強(qiáng)健，并無外傷與內(nèi)傷，但是，為什么哥哥不醒來呢？束手無策給它帶來莫大的恐慌，它推搡著尼多力諾的肩膀，短角靠在哥哥的長角上，好幾次泣不成聲。
白擔(dān)憂尼多力諾，也擔(dān)憂尼多蘭。她狠下心來，將它從尼多力諾身旁拉開，喂它吃下餐點食物，又將它帶回房中，命它趕緊睡覺。
尼多蘭雖情緒低落，但也懂主人的良苦用心，它勉強(qiáng)咽下食物，假意沉沉睡去……在黑暗中，它看到白輾轉(zhuǎn)反側(cè)的身影，聽到她幽怨哀傷的嘆息聲，這才恍然明白，主人也是在強(qiáng)裝鎮(zhèn)定??！她同樣擔(dān)憂同伴的安危！而她在這種情況下，還要照顧到我的感受……我本該再堅強(qiáng)一點。注視著主人寫完日記、拖著勞累的身軀回到床上，尼多蘭心中一痛。過了許久，終于響起低低的呼嚕聲，尼多蘭這才放下心來，在呼嚕聲中小睡過去。
…………
白猜到尼多蘭的去向后，心中大定，小家伙沒事就好！
她極快地?fù)Q下睡衣，穿上平日的衣裙，簡單的洗漱后，挎上背包，只抱著喵喵跑出了房間，直奔醫(yī)療室而去。
與驚訝于這女孩怎么起那么早的喬伊小姐打過招呼后，白來到尼多力諾、小火龍它們所在醫(yī)療室的門口。
她正欲推門而入，門卻忽然打開，一條藍(lán)色的身影從中躍出。
“呀，尼多蘭！”
“尼多~”
聽到主人的聲音，尼多蘭大喜過望，它雙足踩地，輕輕一蹬，便朝白“飛”了過去。
白默契地伸出右手，尼多蘭正好落在她的手腕之上。
“早！”
“喵嗚！”
“尼多！”
三人頗有活力地互道了句早安。
白抱起尼多蘭，問：“現(xiàn)在你哥哥尼多力諾怎么樣了？”
“尼多~尼多~”
與昨日的反應(yīng)完全不同，這會兒的尼多蘭舞著小爪子，眼睛瞇成了一條縫，顯是很開心的樣子！
白喜道：“它已經(jīng)醒來了嗎！”
似乎是為了回應(yīng)她這句話，醫(yī)療室內(nèi)響起幾道聽上去略顯虛弱的叫聲。
“尼多！”
“吼~”
“蝶~”
“妙蛙！”
“咕嚕~”
“太好了！”白匆匆忙忙推開了門，說，“你們終于醒來了！”
…………
精靈中心，食堂。
由于時間偏早，此時的食堂并無多少食客，這正好省下了排隊的時間。
“哎呀，吃慢點??！又不是不給你們加餐！唉，小火龍，你怎么還搶尼多力諾的食物?。坷碇且稽c啊，它的早餐對你來說是有毒的……話說，鯉魚王，你吃什么好？”
白喂著這幾位餓得饑腸轆轆的主，一時間應(yīng)付不過來。當(dāng)中以小火龍吃得最兇，幾乎是饑不擇食；最文靜的是巴大蝶，它一面小口小口地嚼著綠葉，一面用目光詢問白，“小鎧在哪里？”。
白笑道：“小鎧在枯葉市的人民醫(yī)院，既然大家都醒了，他應(yīng)該也醒了！大伙不必著急，吃完早餐我們便去找他！”
“蝶~”
聞言，巴大蝶繞著白迅疾飛旋了一圈，翅膀扇動間撒下點點鱗粉。
白知道，這是它表達(dá)喜悅的方式，這些鱗粉帶有蜂蜜的甜香與鮮花的幽香，沁人心脾。白徹底放松下來，可愛的笑容再度浮現(xiàn)，如蜂蜜般甜、鮮花般美：
“好啦，快些吃早餐吧！別餓壞肚子！”
“蝶~”
巴大蝶這才全身心投入飯局，與自己這幾位哥哥奮力“滅敵”。
…………
華藍(lán)市人民醫(yī)院，302號醫(yī)療室。
“啊……水……”
這是某人醒來時說的第一句話，但很遺憾，沒有人聽到他的請求，距護(hù)士來檢查也還要兩個小時的時間。
小鎧口干舌燥、肚子空空，幾乎要在醒來的下一刻餓暈過去。
好在他意志力還算堅定，勉強(qiáng)撐了下來。
由于頭腦是昏昏沉沉的，他看到的事物便有些朦朦朧朧，大概跟近視眼摘下眼鏡所見場景差不多。
他隱約看到了白色的墻壁，太好了，不是在迷宮之中！
之后，他聞到醫(yī)用酒精的獨特氣味，便反應(yīng)過來，自己是在醫(yī)院之中！
他就這樣進(jìn)行著極有限的觀察與思考，并不斷啞著嗓音說：
“啊……水……”
他的意識越來越弱，眼皮愈加沉重，某一刻，他忽然聽到門外踏踏而來的腳步聲……
咕嚕咕嚕咕嚕……
白動作輕柔地喂他喝下三大碗清涼的水，等待他的反應(yīng)。
尼多力諾、小火龍、妙蛙與巴大蝶同樣圍在病床旁關(guān)切地注視著他。
咕嚕~
在玻璃缸中的鯉魚王卻在見到主人喝下三大碗水后甚感不滿！混蛋，快點給我換水??！這都過去多久了？你是完全不知道怎么養(yǎng)魚是吧？我也要喝一口潔凈的水！
當(dāng)然，沒人能聽懂它的訴求……
“咳咳……”
喝下生命之源，小鎧的視野漸漸恢復(fù)清明。
他當(dāng)先看見的是一張女孩的臉，他也就下意識地喊道：“阿市姐姐，你別走?。 ?p> 之后，視線終于匯出了焦點，他看到的卻是白“和善”的面龐，不由一驚：“白，怎么是你？”
白半瞇起眼睛，說：“怎么了？很失望嘛？阿市姐姐是誰??？”
“咳咳……我怎么會失望呢？高興還來不及呢！”
“說出這話的時候，你好歹裝出笑容啊?！?p> “我也想裝……呸，什么叫裝出笑容?。靠瓤取臀椰F(xiàn)在這身體狀況，笑？能哭都算好了。白，還有水嗎？”
“有……”白斜了他一眼，又倒了一碗水，往他嘴里灌去，動作比之前粗魯許多。
小鎧咕咕地吞了幾口，眼神示意白可以停了，白卻小手一揚(yáng)，將水全數(shù)倒入他的口中。
“咳咳咳……靠！你是想嗆死我?。 ?p> “有那么一瞬間，我還真想這么做?！?p> 小鎧懵了，不是，發(fā)生什么事了？這還是我認(rèn)識的那個白嘛？她怎么這么毒舌了？
白冷言道：“還要水嗎？”
“不要了！不要了！”
小鎧連連搖頭，今天就算是渴死也不能再喝白遞過來的水了！
他們對視著，明明有許多要說的話卻互不言語，小鎧是因為怕白怕慣了，而白……
還是小鎧克服內(nèi)心的恐懼，問道：“白，這過去了多長時間??？這兒是哪里啊？”
白仍不言語。
“咦，白，你怎么了？”
白瞪著他：“阿市姐姐是誰？”
“呃……這很重要嗎？”
“……也許吧?！?p> 小鎧心思電轉(zhuǎn)，我要說阿市是鬼魂，白肯定說什么都不信！那該怎樣解釋呢？不如……
“你連阿市姐姐都忘了嗎？她就是我遠(yuǎn)在伽勒爾地區(qū)的表姐??！她曾經(jīng)來我家住過一段時間，還帶來了全新的游戲卡帶呢！就是那塊名為《傳說》的珍藏版卡帶！怎么樣，有印象了嗎？我兩年前才跟你提過！”
以上全是鬼扯了，首先，他并沒有一個遠(yuǎn)房表姐，其次，《傳說》卡帶是他表哥買的，再者，兩年前的事情誰還記得??？
這一段話看上去漏洞很大，但偏偏這些漏洞白都不知道。
小鎧有什么遠(yuǎn)房親戚，白又不是查戶口的，怎么可能了解？白知道小鎧喜歡玩游戲但她對此毫無興趣，所以卡帶是誰送的她也不清楚。而兩年前提過這事嗎？真的提過嗎？沒提過嗎？她早忘了啊！
白歪著腦袋思索了片刻，方才將信將疑地問：“你沒騙我？”
小鎧大笑：“我怎么可能騙你？騙你我就……”
“好吧，沒必要說這些沒用的話?！?p> 白稍稍放松了心，但說實話，她也不知道為何自己剛才心生強(qiáng)烈的不適感，以前從未有過……
她回答了小鎧之前的問題：“你已經(jīng)暈迷一天了，由于紫苑鎮(zhèn)沒有醫(yī)院只有診所，為了醫(yī)治你這種奇怪的癥狀，你被送來了枯葉市的人民醫(yī)院，就是這兒。”
“什么？枯葉市？等會兒，我鬼斯還沒捉到呢！”
“你還敢說！要不是你這個笨蛋作死去捉鬼斯，哪有這些事情發(fā)生？”
小鎧一提到這個，白就氣不打一處來！她直接揮拳給了他一個暴栗！
小鎧抱頭痛哭，卻敢怒不敢言，甚至還要向她道歉：“對不起，白，不會有下次了！”
“你上次也是這樣說的！”
“那，事不過三！”
“你……哼！笨蛋！”
小鎧摸摸鼻子，又不知該如何接話了。思來想去，他選擇轉(zhuǎn)移話題：“白，可以拜托你個事嘛？”
“什么？”
“就……幫我買個早餐唄，餓了一天，我實在有些遭不住。”
這個請求不算過份，白欣然接受：
“行！在這等著！但是，錢要你出！”
“那是當(dāng)然！”
兩人又照常吵了幾句，白才離開了這間醫(yī)療室。
她剛一走，小鎧就看向自己的寶可夢，神情嚴(yán)肅地叮囑道：“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事情，你們不可以告訴任何人！”
“尼多~（為什么？）”
“吼~（對呀，為什么？）”
“你們想想啊，你們將那些事情告訴別人，別人會信嘛？那肯定不會?。【蛷哪撤N角度來說，我們是到異世界走了一回，這放在現(xiàn)世界，可是相當(dāng)奇怪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如將之忘了吧?！?p> 尼多力諾等寶可夢面面相覷，互相交換觀點后，緩緩點頭。
小鎧，沒說出真正的原因。
…………
離華藍(lán)醫(yī)院百米遠(yuǎn)處，有一家包子鋪，大排長龍，看上去生意興隆，吸引了白的注意。
她尋思這家的包子味道應(yīng)當(dāng)不錯，便排進(jìn)隊伍之中。
約莫二十分鐘后，總算來到她這兒。她簡單點了幾樣，便要結(jié)帳。
老板是個三十左右的大叔，面色和善，體形微胖。他道：“小朋友，一共三百元。”
白微笑道：“好嘞，謝謝哥哥！”
她左手接過裝有早餐的袋子，右手伸進(jìn)口袋將錢包取出。
正在這時，啪的一聲，有一只粉色的“蝴蝶”落在地上。
“這……”
“小妹妹，你蝴蝶結(jié)掉了。”
“我看到了，謝謝哥哥提醒?！?p> 白付好三百元，俯腰拾起這枚粉色的蝴蝶結(jié)，匆匆離去。
她突然有一陣強(qiáng)烈的預(yù)感，她翻過蝴蝶結(jié)一看，果然，在蝶翼內(nèi)側(cè)，繡著兩個絹秀的字：阿市！
他欺騙了我！
…………
白的步子很慢也很沉，為什么他不說實話呢？這個阿市到底是誰？難道是她將小鎧害成這樣？可如果是，小鎧怎么可能替她掩護(hù)？這件事情的原委到底是什么？
不知不覺間，她已回到枯葉市人民醫(yī)院302號醫(yī)療室的門口。
她推門而入，冷著臉走到病床旁邊。
“白，謝謝你！”
小鎧伸手欲接過白左手提著的一袋早餐，白卻探出了右手，當(dāng)中躺著一枚蝴蝶結(jié)。
“阿市是誰？你為什么要騙我？我明明這么擔(dān)心你，你卻……不信任我！”
她終于知道自己為什么有這么強(qiáng)的不適感。阿市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白為之擔(dān)憂了一天的同伴，醒來之后竟不坦誠相見，非要將這些隱瞞！她實在氣不過！怎么會有這樣的笨蛋！同伴之間最重要的東西是什么他不知道嗎？
如果沒發(fā)現(xiàn)他撒謊還好，但就是發(fā)現(xiàn)了！
白雙目通紅，在忍住淚水；鐵拳緊握，在忍住憤怒。
小鎧神情一凜，終于認(rèn)識到自己的錯誤所在。
其實，將這一切說出，又怎么樣呢？我到底為什么要隱瞞呢？是不忍心將這悲劇道出嗎？可能是吧……
“白，接下來我要講的，是一個荒誕不經(jīng)的故事，你要聽嗎？”
“我聽！”
“那，我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