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手機放回口袋,小鎧稍稍回想了會兒,做下總結(jié):她真的被館主收為弟子了!那么,在這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她應該都要在館內(nèi)學習與訓練了。而這格斗道館,準確來說應當是格斗道場,雖是風光不再,但它蘊實的家底擺在哪兒呢,再怎么落魄也還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能在里頭訓練肯定是好的,最起碼要比我們這樣瞎練來得靠譜!如此想來,白的實力將精進不少,不,說是要突飛猛進也不為過!這自然是一樁好事!而我……肯定也不能落下!嗯……以后要多來金圓競技場……
一面想,一面轉(zhuǎn)身,他的眼角忽然瞥見一抹白色,繼而看到身后站著一個人!他被嚇退了數(shù)步。
小鎧認識這人。
這是一位身穿白色長衣的少年。
他面容俊朗,衣著華美,顯出一身貴族之氣。
但小鎧最先察覺到的不是這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貴族氣息,而是一股銳氣,一股獨屬于訓練師的、自信自傲到極點的銳氣。
“牛兄,好巧啊,又見面了!”
波可拉回以一個禮貌的微笑:“是的,我們又見面了?!?p> 然后……小鎧就黑著臉發(fā)作了:“你站在我身后多久了?你都聽到了什么?!”
要是被別人聽到他與白的那些毫無營養(yǎng)的夾雜著些許撒嬌賣萌氣味的垃圾話,他得羞愧到自殺!
波可拉怔了怔,說:“沒多久,也沒聽到什么。”
小鎧松了一口氣:“那就好……”
然而,波可拉的下一句話變得惡意滿滿:“你們兩人的關(guān)系發(fā)展很快啊,已經(jīng)到了打情罵俏的階段呀!”
“你……你給我閉嘴!”小鎧死死瞪了他一眼,忙將左手伸進背包,翻找著能置人死地的兇器。
波可拉趕緊擺了擺手,說:“我就隨口調(diào)侃一下,你怎么這副苦大仇深的模樣?我知道你二人是伙伴,關(guān)系親切,可也沒發(fā)展到那種階段。”
聽罷,小鎧漸漸冷靜下來……主要還是因為背包中沒有什么“兇器”,盡是些零食與書籍,總不能將他噎死吧?
“牛兄——”
“不要這么稱呼我!”波可拉語氣甚是不悅,他對于這樣的綽號明顯不太感冒。
小鎧無所謂地聳聳肩,改口道:“波可比啊——”
“我叫……波可拉!波可比是寶可夢啊!合著你是完全沒記住我的名字啊?!”
面對他的咆哮,小鎧連連點頭,“恍然大悟”,說:“是哦!但波可拉……波可比……一字之差,也難怪我會記錯嘛!”
波可拉面色一拉,陰沉下來:“你認真的?”
“咳咳,抱歉抱歉,現(xiàn)在我記住了……牛兄!”
“你他喵!”小鎧這一串欠扁的話下來,令本來素質(zhì)極高的波可拉都破口大罵。
小鎧也是見好就收,迅速擺出一張正經(jīng)的撲克臉:“波可拉兄,你找我有什么事呢?”
波可拉修養(yǎng)確實高,略一撫胸口,就將那股糟糕的情緒按下去了。
“我只是來打個招呼,但剛剛的交談下來,我知道這絕對是我今天做過最后悔的決定?!?p> “那你倒是打招呼啊!在后面聽別人電話是干什么?”
“我不是說了我才來沒多久,而且我也保持了距離盡量不聽你們的交談。這點禮貌我還是有的!見你有掛斷的動作我才走近,剛想開口,卻不小心聽到你們末尾那幾句膩歪的話,真是的,現(xiàn)在的小孩子真是越來越早熟了……”
“……”小鎧突然有種自取其辱的感覺。??!以后與白說話的時候得注意點了……自己老是被她那軟糯糯的聲音帶進去……放松身心后,就很容易說出奇怪的話……而且,她還很自然地接住了這樣的話,這才發(fā)生了今天的事。
“波可拉兄,讓我們繞開這個話題,聊聊別的吧?!?p> “行。你拿下金黃徽章了?”
“當然沒有了!如果拿下了,我就不會再待在金黃市了,這座城市無論什么東西都賣的死貴,真沒啥值得留戀的!”
“噢?!辈衫榔湓捳Z推斷道,“那么,你是來金圓競技場訓練自己的隊伍了?!?p> “是的。那你呢?”
波可拉吐出兩個簡單的字:“沖分?!?p> “哎?沖分?你多少分了?”小鎧重新打量起這個一身名牌的富哥,雖說這人多少有點訓練師的銳氣吧,但放著好好的生活不享受跑來金圓競技場排位坐牢,還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也許“坐牢”這說法有些不妥當,可小鎧這一上午打下來,那真是身心俱疲,他的寶可夢也差不多是“戰(zhàn)得想要嘔吐了”,變得斗志低迷。而且,他們還只是奔著賺生活費去的,真要沖分,只怕對戰(zhàn)強度還要更高,一天可能要連戰(zhàn)個十數(shù)場,事實上他們光是打完五場就已不想再動了。
他真不知道沖分有什么樂趣可言,他更完全不理解這位貴公子打扮的少年為何要做出這樣的選擇。
只能說,人與人之間、寶可夢與寶可夢間確有很大不同。小鎧完全不了解波可拉,這人可是個為了冒險不惜離家出走、放棄家產(chǎn)的猛男,他對于寶可夢對戰(zhàn),就像基督教徒對于圣經(jīng)一樣,滿是虔誠之心,視之為此生不可動搖的信仰;小鎧也完全不知道波可拉的寶可夢們變強的決心有多么堅定,它們嗜戰(zhàn)如命,追求勝利與榮譽,個個都是兇神一般的存在。
波可拉輕描淡寫地說:“分數(shù)不多,也就六千分吧?!?p> “不多啊,對,才六千……啊……等等!你說什么?六千?!你確定不是六百?”
“怎么可能是六百!光是圣特安奴號少年杯冠軍一銜,就有五百分了!”
小鎧還沒從震驚中緩過來:“六千……這到底是什么概念?。俊?p> 也不怪他會作此感慨,畢竟他只是個五百積分選手,如果真以分數(shù)衡量實力的話,波可拉要比他強百倍不止!
波可拉瞧著小鎧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由笑了,他耐心地解釋道:“六千分真不多,你只要拿下八枚徽章,刷一兩個月的競技場,再贏下幾場大賽的冠軍就行了?!?p> “不要以隨意的口吻說出光是聽上去就完全不可能的話??!”
波可拉搖了搖頭,說:“不,這完全是可能的。你實在不信的話,不如讓我們仔細算算。我是十歲出發(fā),最近剛滿十四歲,即冒險已有三年多……”
小鎧忍不住打斷道:“什么?你今年……十四歲?不是十六七歲?”
波可拉眉毛一挑,怒道:“你有病吧?我哪有這么老?”
“呃,你這一身老練的訓練師的氣息,且臉上已有些成年人的梭角,當中更可見一些經(jīng)受風霜的跡象……無論怎么看,你都不是十四歲吧!”
“我真有這么老成?”
“不信你看。”小鎧拿出手機,打開了前置攝像頭,湊到波可拉面前。
波可拉盯著屏幕好一會兒,疑道:“這不是很正常嗎?”
“胡(扯)……唉,算了,你覺得正常那就正常吧?!毙℃z嘆了口氣,不想徒勞功夫說服波可拉。他將話題拉了回來:“我暫且信你是十四歲,你剛剛說,這三年來發(fā)生了什么?”
波可拉嚷完一句“老子真是十四歲”,才續(xù)上之前的敘述,娓娓道來:“第一年,雖然我自書本上學習到不少理論,但真要實施起來就完全是兩碼事了,我與我的寶可夢們犯了不少錯,我們輸了很多很多次,場次多到我?guī)缀跸胍艞墶贿^,最令我感激與自豪的是,它們從未表現(xiàn)出放棄的跡象。在我最低落的時候,它們在我身旁,安慰與鼓勵著我,一次又一次,將我從崩潰的邊緣中拉了回來……走出陰影,我下定決心,我要與大家一起變強,要用成倍的勝利洗刷掉這些失敗帶來的恥辱!于是,我們努力訓練,起早貪黑的訓練,著魔似的瘋狂訓練,大家的等級蹭蹭上漲的同時,我們連勝的場次越來越多!這一年,我們拿下了六枚徽章!六枚徽章,共計1250積分(即100,100,150,200,300,400)。”
“厲害!”在他稍作停頓、整理記憶與組織言語時,小鎧忍不住鼓掌贊道。
一個講故事,一個聽故事。前者講得好了,不論真實性有幾分,出于基本的禮貌,后者也應當表露出認同與夸贊之意,以示意與鼓勵前者繼續(xù)敘說下去。
小鎧自認作為聽故事的人,他的反應是合格且標準的,但他卻沒從波可拉臉上看出一絲高興的痕跡,相反,一抹悲傷的色彩攀上其中。
“第二年,我們有了充足的對戰(zhàn)經(jīng)驗,有了足夠的實力,亦有了一定的名聲,然而,就是在這大好的前景中,第一年埋下的惡果開始萌芽生長,并很快反噬到我們的身上。是的,第一年的訓練強度顯然超過了身體所能承受的程度,嚴重危害到我們的身體機能!但我們根本沒注意到,或者說,即便注意到了也不在乎……不知你是否注意到我之前的描述,‘著魔’,是的,就是‘著魔’!跟瘋了別無二異!對勝利的渴求扭曲了我們的心智,我們幾乎是以透支生命的代價贏下了這一場場的對戰(zhàn)。事后想來,我們這樣做自是不值的,更是令人悔恨的……但它已經(jīng)發(fā)生了啊……大家相繼病倒,住進了醫(yī)院。這一療養(yǎng),就是半年。而半年的時間,足已讓一個聲名顯赫的人物變得無人問津,更何況是我這種剛有名氣的所謂的新星訓練師……我們忽然發(fā)現(xiàn),這一年半來,做出的努力全白費了!”
聽他越說越悲痛,小鎧想做出“這怎么可能是白費的呢!”的反駁,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有任何支持這個觀點的論據(jù)……
還好,波可拉沒有沉湎舊傷太久,他臉上很快重現(xiàn)了光彩。
“我們決定從頭再來。離上一次對戰(zhàn)已有半年之久以至于大伙的技藝十分生疏,而住在醫(yī)院數(shù)月之久也令我們身上沾上病懨懨的氣息,身體素質(zhì)大不如前。復健的過程是很艱難也很痛苦的,三言兩語自是講不清楚,我也不想將之訴苦給你,總之我們成功熬過來了,水平恢復到之前的九成……”
“我想,我大概知道你長相老成的原因了?!?p> 對方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diào)這一點,令波可拉不禁產(chǎn)生了自我懷疑的想法。他凝神想著:呵!可能真是這樣吧,我們承受了那個年齡段不該承受的痛苦……熬過去后,我的心智連同面相一起,變得沉穩(wěn),我已不再是那個爭強好勝的毛頭小子了……
“我們再次啟程冒險。雖然醫(yī)生極力勸阻,認為我們純粹是奔著自殺去的,但我們有這樣的覺悟,更有那樣的不甘心,我怎么可能就此放棄、灰溜溜地逃回家中繼承百萬家產(chǎn)?”
“哎?繼承什么?”
“咳,請忽略這一點?!辈衫瓝狭藫媳亲?,目光稍作偏移,為自己說漏了嘴而頗感難堪。自己這富二代的身份呢,從穿著上是可以看出來的,但到底有多富他人就很難猜到了……
如果要他坦言的話,那大概是這樣的:我是希魯夫公司社長的兒子,如無意外也是下一任社長。我并不覺得這一身份有什么值得炫耀的,反而覺得它限制了自己的自由,不然我也不會離家出走。當然了,我也必須承認,這一身份在我冒險途中替我去除了不少麻煩、帶來了許多便利。比方說,知曉我身份的訓練師與道館館主從來不會刁難我,都待我十分客氣;在精靈中心住宿時,只要報上名字就一定能獲得一間免費的vip房間;在商店購買道具時,店長會一面叫著“小少爺你怎么來了”一面將我的背包塞滿,全然不顧我只是來買一枚精靈球的訴求……我不喜歡將這個身份外露,雖然只要將它表露出來他人就會尊敬我、喜愛我,對,表面上是這樣的。比起沾著家族的光與借著父親的勢,我更喜歡憑借自己的努力贏得他人真真切切的尊敬與喜愛。比起當一個富家少爺,我更喜歡當一名訓練師。
小鎧瞇起眼,吐槽道:“你不會是什么在逃王子之類的奇怪身份吧?”
面對這樣的調(diào)侃,波可拉笑著說:“比起當一個富家少爺,我更喜歡當一名訓練師。我與你交談,也是站在后者的層次上。關(guān)于前者,恕我不想透露?!?p> 聽罷,小鎧點點頭,說:“抱歉,我不該揪著這個問的?!?p> “沒關(guān)系。我們聊到哪里來著?怎么話題越來越偏了?”
“第二次啟程……”
“對。第二次啟程后,我與我的搭檔就開始注重勞逸結(jié)合了,那種沒日沒夜的訓練已是過去式。而且,由于心態(tài)的轉(zhuǎn)變,我們的勝負欲也不是那么強了。半年過去,我們拿下第七枚與第八枚徽章,第七枚是500分,第八枚是1000分?!?p> “多少?第八枚有1000分,直接翻了一倍?”
“唉,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這最后的道館戰(zhàn)有多難!館主幾乎是火力全開,完全是不想讓你贏的節(jié)奏!我可是耗時數(shù)月,挑戰(zhàn)了七次,徹底摸清了館主的戰(zhàn)術(shù),才拿下的第八枚徽章?!?p> “有……這么難?”
“到時候,你自會知道。”
小鎧掰著手指算了會兒,說:“八枚徽章,2750分。那離六千分還是很遠啊!”
“不,跨過道館考核這道坎,訓練師能走的路就寬廣多了。你既可以去其他地區(qū)繼續(xù)挑戰(zhàn)道館,也可以在關(guān)都地區(qū)參加各種賽事,像是我們參加過的圣特安奴號少年杯,只打七天,冠軍積分卻足有五百點!”
“那也只是冠軍有五百點?。 ?p> 波可拉愣了一下,說:“參加比賽不就是為了拿冠軍嗎?”
“你……我……”小鎧感覺自己遭到了有生以來最大也是最隨意的鄙視,他漲紅著臉駁斥道,“怎么了?參加比賽圖個新鮮不行??!”
波可拉這才后知后覺,改口道:“當然是可以的!抱歉,怪我想得太片面了?!?p> 在小鎧聽來,這簡直就是“抱歉啊,我把冠軍拿了,我還真不知道一二百名選手的想法是怎樣的”,充滿了惡意!波可拉實在是太傲慢了!
事實上,波可拉的話可沒這層意思啊……
好在小鎧知道,自己這點小心思放在肚子里就好,說出來就太丟臉了!實力不濟是一回事,實力不濟還嫉妒冠軍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忙收拾收拾心情,說:“波可拉兄,如果沒猜錯的話,這第三年,你一直都在打比賽是吧?”
“沒錯!第三年,我一直游歷在各個地區(qū),參與各種賽事,算是展開了一場新的歷練。這積分,只是順帶收集的。”
“那么,你現(xiàn)在來到金黃市,是因為這地方最近有什么賽事嗎?”
“不,這倒不是,而是有別的目的?!?p> “哦?愿聞其詳?!?p> 波可拉仰面朝天,眼中閃爍著光芒:“我回到金黃市,大概是出自衣錦還鄉(xiāng)的心情吧。冒險三年,我多少證明了自己,闖出了些許名聲,這些并沒什么好吹噓的,但我個人還是比較滿意的。而我的父親,也終于認同了我走訓練師這條路?!?p> 小鎧忽地想起,那天晚上波可拉一家人從大酒店中走出。原來是這樣??!衣錦還鄉(xiāng)……這個富家公子,實在不簡單??!單看這份獨自出走闖蕩的勇氣與破而后立的毅力,他都算是一個真正的強者了!
“時間差不多了,我對戰(zhàn)去了。”
小鎧一揮手,說:“祝好運!”
“多謝!”
他目送這位白衣少年走上金圓競技場的二樓,心中浮起淡淡的敬意。
他拿起腰間的一枚精靈球,喃喃道:“我們也要多加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