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涼一……
又是這個聲音。
商涼一在驚恐中醒來,他腦海中還是那個面目猙獰的怪物和碧兒滿是鮮血的臉。
他用力撐起上半身,睜開沉重的眼皮,努力想要看清周圍的環(huán)境。
他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片草坪上,周圍都是綠油油的草地,偶爾有幾朵小花點綴,幾只蝴蝶從他身邊飛過。
草坪前是一棟老式又氣派的建筑,雖說商涼一不懂什么建筑風(fēng)格,可他仍舊能感受到它的年代感。
建筑的外墻經(jīng)過歲月的洗禮已經(jīng)有些泛黃了,上面爬滿了青蔥的藤蔓。墻上是精心雕刻的浮雕,他透過那些藤蔓隱約能看清浮雕中有孤高的天神,也有暴戾的怪物,不知是哪位巨匠的杰作,可商涼一總覺得下一秒這些浮雕就會活過來,從墻上走到他身邊。
陽光就這么溫和地灑在他身上,暖洋洋的。溫暖讓他回過神來,他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躺在了某位貴族富賈的院子里。
眼前的景象是那樣的讓人心安,就像某位畫師筆下五彩繽紛的油畫,一切都是那樣的生機勃勃,靜謐舒心,可孤單的少年坐在畫面中央,和它們格格不入。
他總覺得這畫面似曾相識,就像他在這里住過很多很多年那樣。
突然,門開了,這棟建筑打開了它的大門,像是對商涼一發(fā)出了邀請。
商涼一看著那扇沉重的木門在緩緩打開,咽了咽口水。
理智告訴他不能踏進這扇門,可他還是本能地站了起來,向那扇門走去。
他走起路來腳步很輕,可每踏出一步卻愈發(fā)地堅定,就好像冥冥中注定他要走進那扇門一樣,他不想再逃避了。
他本有機會拒絕,可最后他還是走進了這棟陌生又熟悉的建筑。
沉重的木門在商涼一身后緩緩關(guān)閉,將他和在外面的一切隔絕開來。
眼前是一條長長的走廊,木制的地板上面鋪有柔軟暗紅色地毯。長廊里開著昏黃的壁燈,照亮了眼前的一切。
商涼一忐忑地往前走,這條長廊并沒有他想象中的那種奢華尊貴的裝修,反而令人感覺到氣氛的壓抑。
長廊的墻壁上掛著各種各樣人物的半身畫像,看起來像是這間房子歷任的主人,這些人物看起來都身處不同的年代,他們的服飾從舊時代的教會長袍不斷變換到新時代的貴族禮裝,唯一不變的是他們的姓氏,可以想象這是一個怎樣龐大的世系家族。
而那個姓氏商涼一再熟悉不過了,和他一樣,都姓商。
看到這里,商涼一的嘴不由自主地張大,原來這個姓氏后面有這樣一個龐大的家族,沒準他幻想自己是某個家族的繼承人這件事其實是真的,現(xiàn)在他的家族來找他了。
不過這也只是想想,他不會真的以為自己姓商就真的和這個商家有關(guān)系,他的父親是個糟糕的船長,他比誰都清楚。
他搖了搖頭,繼續(xù)往長廊深處走去,而他沒注意到的是,和他擦肩而過的那張半身像里是一個長得和他神似的男子,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穿著華貴的禮裝,帶著金絲邊眼鏡,看起來像是耀眼的太陽,下面有他的名字——商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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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過冗長的走廊,商涼一終于來到這棟建筑的正中央。
陽光透過房頂?shù)牟A⑦M來,將玻璃上的彩繪映照在地板上。
眼前是一個寬敞氣派樓梯,鑲著金邊的地毯鋪在上面。
此時,上面正半躺著一個睡眼惺忪的少年,披著毯子,金色的眼眸緩緩睜開,那眼前如同冬日里溫暖的陽光,莫名地讓人心安,如果不是因為這個少年長著一張和商涼一一模一樣的臉的話。
這個少年從身形到長相都和自己一模一樣,這讓商涼一回想起了那個噩夢。
那時候也是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站在鏡子里,瞳孔是可怕的暗紫色,唯一不同的是這雙眼睛是柔和的金色。
“你來了?!蹦莻€少年說話了。
“你到底是誰?為什么和我一模一樣?!毖矍斑@個少年看起來就人畜無害,商涼一這才問出了心中的疑惑。
“我就是你呀,但其實我也可以是任何人,你內(nèi)心深處希望我長成什么樣,我就是什么樣?!鄙倌瓴痪o不慢地說著拗口的話,“我一直以為你會把我想成那個女孩的樣子。”
“你夠了?!鄙虥鲆恍睦镆痪o,腦海中又浮現(xiàn)出碧兒蒼白的臉。
“有時候你得學(xué)會面對現(xiàn)實,人都要學(xué)會面對現(xiàn)實?!鄙倌暾f,“另外我也替我哥哥向你道歉,他有點兇,而且有些東西也不該讓你看到的,不好的回憶就讓他忘掉就好了呀?!?p> “哥哥?那個紫色瞳孔的‘我’么?”商涼一知道少年說的是誰了,腦海里浮現(xiàn)的卻是那個噩夢中暴戾的場景,他手握長刀,踏著尸體,斬斷眼前的一切,如同修羅場里走出的惡鬼。
那個是自己的回憶么?
商涼一感覺背后升起一絲寒意,他有那么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就是個怪物。
“你還有什么問題么?我的時間不多,叫你來這里的人也不是我,是我哥哥??晌也⒉皇强偰苴A得了我哥哥,很久很久以前贏過一次。”少年揉了揉眼睛,說出的話好像緊急萬分,可語氣卻像在討論烤面包應(yīng)該抹果醬還是黃油。
“他為什么要叫我來這里?”商涼一聽得一知半解的,少年說的話聽起來都很跳躍。
“這……這個你去問他吧,他……來了?!鄙倌暾f這句話的時候表情痛苦,捂著頭,把整個人都藏進了毯子里。
商涼一看著在毯子下掙扎的少年,想上前去,可卻始終不敢邁出這一步。
陽光突然就消失了,整個大廳都暗了下來。黑夜悄然降臨,潔白的月光仍舊透過屋頂?shù)牟Aд者M來,只照亮了大廳中央的一小塊地方。
毯子下的少年突然不在掙扎了,慢悠悠地掀開毯子。
暗紫色瞳孔在黑暗中亮起,少年面色冰冷,他的氣場完全變了,仿佛剛才那個人畜無害的少年從未出現(xiàn)過。
商涼一知道,這是“哥哥”來了。
“你為什么把我?guī)У竭@里?還有上次的夢又是什么意思?”商涼一一口氣把心中的疑惑吐了出來,他不敢看眼前的少年,他仍舊害怕那雙眼睛的威嚴。
少年沒有說話,一手拿起毯子,緩緩走下樓梯。他走得很慢,可商涼一覺得他踏出的每一步都帶著令人窒息的威壓。
他走過商涼一身邊的時候順手把毯子搭在商涼一的身上,商涼一自然是不敢有任何動作的,傻傻地站在原地。
少年只在商涼一這停留了一瞬,可商涼一終于知道那逼人的威壓從何而來,不是那雙暗紫色眼睛,而是從少年心中燃起的……憤怒!
接過毯子的時候商涼一感覺眼皮突然變得沉重了起來,他感覺腦子里一片空白,周圍的一切又開始變得模糊。
窗外似乎刮起了大風(fēng),透過窗戶的縫隙發(fā)出呼嘯聲,像是惡鬼的哀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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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西大口地喘著粗氣,右手把長刀插進沙子里,單膝跪地,整個人才不至于失去平衡轟然倒地。
蒙眼的黑布條早就不見了蹤影,他考慮到了幾乎所有才決定放手一搏釋放【聽覺宮殿】,可唯獨沒想到維持這個領(lǐng)域居然消耗這么大,不得已只能終止。
他渾身都傷痕累累,能撐到現(xiàn)在全靠自己的意志在堅持,【聽覺宮殿】確實能幫助他捕捉敵人的動作,可羅弗蘭太快了,他并不能一一躲過。
魯克的情況也好不到哪里,他身上的石化并不完整了,大塊的皮膚裸露在外面,上面是令人觸目驚心的抓痕,血從這些傷口中流出來,染紅了他半個身體。
石化皮膚的防御正在慢慢崩潰,他也已經(jīng)到極限了。
崔西和魯克仍舊保持著他們的戰(zhàn)術(shù)陣型,互相依托。羅弗蘭如果進攻崔西,魯克就會在一旁發(fā)起攻勢,羅弗蘭想要瞄準魯克,那么崔西的長刀也會斬向他的后背。
羅弗蘭手握這沾血的長矛,發(fā)出憤怒的嘶吼。
他被眼前這兩個男人弄得十分頭疼,本以為是貓捉老鼠的游戲,可這兩人似乎并不是老鼠,這場面更像是年輕的獵人圍獵危險的獅子。
他們訓(xùn)練有素地夾攻自己,讓他無法肆無忌憚地對其中任何一個人發(fā)起沖鋒。
可現(xiàn)在他不必著急了,因為他聞到了死亡的味道,獵物終歸是獵物,就算會咬人,可傷痕累累的獵物并不能一直保持他們最后的攻擊性。
他也知道,魯克和崔西到了極限了,這場獵殺雖然一波三折,可最后他作為眼前食物鏈的頂端仍舊能夠完成他的狩獵。
他現(xiàn)在只要耐心地等待,等著獵物耗盡最后一絲體力。
雙方就這么隔著數(shù)米對峙,場面似乎臨時達成了微妙的平衡,誰都不愿意先動手。
最后還是崔西和魯克決定打破平衡,他們都清楚再這么拖下去,這場狩獵游戲就會在他們精疲力竭中宣告結(jié)束。
崔西緩緩閉上眼睛,【聽覺宮殿】悄然釋放,魯克也發(fā)出最后的怒吼,他的皮膚又開始泛起耀眼的青灰色,勇敢的騎士再次穿上了他的鎧甲。
兩人相互對視,發(fā)起了最后的沖鋒,沒有絲毫的戰(zhàn)術(shù)可言,就是拼盡最后一絲力氣的絕望沖鋒。
是的,最絕望的沖鋒,他們好像都明白了這次沖鋒的意義,沒有人會覺得他們能夠?qū)ρ矍斑@個偽裝者一擊必殺??蛇@就是他們的選擇,戰(zhàn)斗至最后一刻。
羅弗興奮地嘶吼著,他等的就是這一刻,在他眼里,向他奔襲而來的兩個男人就像是餐桌上的牛肉。
他緊繃起自己強大的身軀,背鰭在背后撐起,像是在背后隆起了一座刀山。他的瞳孔化為血紅,殺戮的本能在瞬間被點燃了,任何企圖靠近他的獵物都將被撕得粉碎。
他將手中的骨矛強有力地擲出,鋒利的骨矛仿佛撕裂了空氣一般,帶著尖嘯聲朝著魯克呼嘯而來。
魯克來不及閃躲,骨矛帶著強大的沖擊力配合著魯克的沖擊速度穿透了魯克的防御,直接插進了魯克的心臟,強大的慣性甚至帶著魯克飛出去好幾米。
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魯克本想抬頭再看看崔西,可他太累了,這個總想扛下一切的男人終于卸下了肩上的擔(dān)子。
另一邊,羅弗蘭高舉利爪瞄準奔襲而來的崔西,試圖用這次強有力的爪擊給他上這生命里的最后一課。
崔西的【聽覺宮殿】發(fā)揮了作用,他預(yù)見了羅弗蘭的這個動作,可精疲力盡的他卻沒有力氣再調(diào)整自己的位置。
冰冷的利爪帶著死亡的氣息打在崔西的身上,他的身體被整個洞穿了。
在最后一刻,崔西回望著遠處這座仍舊處于沉睡的港口城市,這個他只待過幾天的地方,應(yīng)該是沒什么感情的吧,可他感覺自己好像哭了。
他拼盡了全力,守住了最后的尊嚴,卻沒能守住這座城市。
天空好像下起了雨,烏云遮蔽了天空,皎潔的圓月好像也不忍看見這一幕,藏進了烏云里。
沒有了月光,周圍也逐漸暗了下來,只剩下羅弗蘭一雙血紅的雙眼仍舊透著光芒。
羅弗蘭發(fā)出勝利的嘶吼,這場獵殺最終是他的完勝。
雨水沖刷著他身上的血跡,周圍仍舊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就像邪惡的毒品,不斷地刺激著他殺戮的本能。
可在下一秒,他停止了粗暴的慶祝方式,嘶吼聲戛然而止,本能地進入了防御姿態(tài)。
盡管偽裝者墮落之后仍舊會殘著人的意識——這讓他們的行為模式其實介于人和野獸之間——但他深藏內(nèi)心的本能仍舊如同嗜血的野獸。
野獸們都會有自己的領(lǐng)地,他們也會本能地察覺到比自己更強大的生物。
羅弗蘭的眼睛死死地盯著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他能感覺到那塊巨石后面有東西,一個更強大的東西正在蘇醒。
暗紫色的微光在黑夜中亮起,那是如帝王般孤高威嚴卻又帶著濃重殺意的雙眼。
可沒有人覺得這雙眼睛的主人會是君臨天下的皇帝,那雙瞳中透出的憤怒,更像是從地獄里爬出的惡鬼。
那雙眼睛逐漸逼近,羅弗蘭警惕地沖著它低吼,始終和它保持著合適的距離。
他終于看清了這雙眼睛的主人,正是那個打擾他進食的男孩。
他的背鰭隆起得比任何時候都要高,這是在展現(xiàn)自己的實力,野獸相遇時也并不總是一上來就火力全開,都會本能地顯示自己的強大,就像雄獅們的戰(zhàn)斗總是從那震耳欲聾的獅吼開始。
可如今眼前這個大男孩還能不能稱為人,羅弗蘭自己也不清楚。
商涼一的上衣已經(jīng)被他自己撕碎了,露出傷痕累累的上半身。
上面血淋淋的抓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斷裂的肋骨正在重新生長結(jié)合,肌肉和骨頭的生長都發(fā)出了慎人的聲音,沒人能形容那是什么聲音,可對羅弗蘭而言,那聲音像是死神在低語。
難以置信的變化正在商涼一的身上發(fā)生,他渾身的肌肉開始緊繃,完美的肌肉線條逐漸形成。
暗紫色和暗金色的蝕紋開始在他的身體上顯現(xiàn),他每踏出一步,都讓這些蝕紋在他身上延伸一分,兩種顏色的蝕紋交錯著在他的背部形成古奧的圖案,像是古老的圖騰,又像是神秘的矩陣。
蝕紋透出的淡淡微光隨著他胸膛的起伏律動,每次律動,暗紫色的蝕紋就加深一分,柔和的金色光芒逐漸消逝,最后全身的蝕紋都變成了邪魅的暗紫色。
商涼一表情隨著金色蝕紋的消逝逐漸變得冰冷,他拔起了插進沙子里的長刀,輕輕一揮,拂去刀上的血跡。
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帶著毀滅一切的殺意,體溫逐漸開始上升,雨水打在他身上的瞬間就化成了水汽,最后他的周遭都不在有雨水,只剩下白色的水汽在蒸騰。
羅弗蘭下意識地想往后退,本能告訴他這是比他強大無數(shù)倍的東西,生存的本能驅(qū)使他逃跑,偽裝者沒什么榮耀和信條可言,他們眼里只有殺戮和生存??纱藭r此刻,他卻不能移動,不由自主地在原地跪下了,表示絕對的服從,就像是在迎接居臨的皇帝一樣。
商涼一眼睛直視著前方,像是在看著什么,又好像目空一切,嘴里不斷重復(fù)著“殺死,殺死”。
他揮舞那把坦金屬制的長刀,遠方轟隆隆地響起驚雷,像是天空在咆哮著發(fā)出怒吼!
我叫六六君
求收藏求推薦,另外上一章增加了一點內(nèi)容讓魯克崔西的人設(shè)更豐滿了一點,雖然最后死了。有什么想說的可以再評論區(qū)和我互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