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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覓天誠

第十三章 繡坊易主

難覓天誠 巖口河 4043 2020-11-01 08:00:00

  “郡主既然發(fā)話,在下一定照辦,只不過五千兩不是一個(gè)小數(shù)目,還請(qǐng)郡主寬限幾日?!绷\不慌不忙嘴角含笑。

  居然還能笑得出來?看來鳳棲府果然家底豐厚,崽賣爺田心不疼。景笑天心中頗為不屑,便想暫且先放他一碼,等自己徹底離開祁王府后,再讓他明明白白地領(lǐng)受皮肉之苦。

  “三日如何?”

  “多謝郡主寬宥,只是此次連累妙音閣,在下也無顏再來叨擾,不如換個(gè)地方,三日后還請(qǐng)郡主賞臉一起喝杯茶,銀錢一并奉上?!?p>  “柳公子想去哪里?”

  “悅——來——軒?!绷\看著景笑天,拉長(zhǎng)了聲調(diào)。

  景笑天心中一震,投向柳誠的目光倏地銳利起來,只見柳誠那張人畜無害的臉安之若素。難道他知道些什么?還是在故弄玄虛?轉(zhuǎn)念一想,便是他知道又如何?奉陪便是。

  “很好。不過你不要帶銀錢過去,太沉,本郡主不喜歡。我要你把瑾萱繡坊買下來,帶上契書就好?!?p>  青禾在一旁看呆了,師父這是一石二鳥啊。

  虞山等景笑天和青禾走遠(yuǎn),才貓著腰上了樓,偷偷看了看少爺?shù)哪樕?,似乎并無大礙,這才直起身子,舒了口氣?!拔揖驼f這郡主的錢不是那么好賺的?!苯Y(jié)果一扭頭看見桌上已經(jīng)變了形的百靈鳥,他忍不住哀嚎起來:“蒼天,這怕是個(gè)假郡主吧?”

  “嗯,假郡主,你總算聰明了一回?!?p>  “啊?少爺,你說什么?”虞山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柳誠不再說話。瑾萱繡坊,難道它有什么古怪?云州城里的繡坊它可是叫不上名號(hào),景笑天指名要它,那它定是暗藏玄機(jī)。

  “虞山,我出去一下,不用等我?!绷\說完,起身下樓,大步流星走出妙音閣。

  看著這位進(jìn)店后不發(fā)一言、四處打量的客人,瑾萱繡坊的掌柜心中暗暗稱奇,自從連家姐妹到來后,顧客明顯提高了一個(gè)檔次,平日難得一見的翩翩佳公子接二連三的出現(xiàn)。

  一盞茶的功夫過后,柳誠心里便有了數(shù),這家繡坊規(guī)模不大,客人不多,掌柜的算盤上已經(jīng)落了灰,角落里的幾匹坯綢要么褪色、要么泛黃,陳列的樣品所用綾羅極為普通,繡功也大多平淡無奇,種種跡象表明繡坊周轉(zhuǎn)緩慢、經(jīng)營(yíng)不善,唯一值得一看的是一幅牡丹雙面繡,雖然幅面很小,只有兩朵牡丹,但已盡顯國(guó)色天香。

  “掌柜?!绷\終于開了口。

  “公子,您要——?”掌柜連忙走到柳誠身旁。

  “瑾萱繡坊?!?p>  “沒錯(cuò),本店店名瑾萱繡坊,看來公子是慕名而來?”掌柜高興地說。

  “我要瑾萱繡坊,”見掌柜沒反應(yīng)過來,柳誠又說:“我要買下您的瑾萱繡坊?!?p>  “公子是在說笑吧?本店并無出售的打算?!闭乒裥南脒@公子看上去極是體面,怎么腦子倒不正常。

  “我無心說笑,掌柜,您開個(gè)價(jià)吧,整個(gè)瑾萱繡坊?!?p>  掌柜這才意識(shí)到這位奇怪的客人說的是真的。

  “不賣。”掌柜回絕得還挺干脆。

  “話不要說得太滿,掌柜不妨仔細(xì)考慮一下。如今繡坊的生意并不好做,掌柜已是耳順之年,若能把把繡坊賣個(gè)好價(jià)錢,心無旁騖回家含飴弄孫,豈不是件美事?”

  “這——”掌柜有些心動(dòng)。

  柳誠拿起算盤,吹了吹上面的灰塵,遞給掌柜,“開個(gè)價(jià)?!?p>  見柳誠一幅志在必得的模樣,掌柜忍不住問:“我開多少就是多少?”

  “那哪兒成啊,您開價(jià),我還價(jià),公平得很?!?p>  掌柜噼里啪啦撥弄了一陣算盤,然后伸出五指。

  柳誠笑了一下,心說景笑天料得還算準(zhǔn)確,卻故意問道:“五百兩?”

  “公子這么說,就顯得沒有誠意了?!?p>  “五百兩是少了點(diǎn)兒,但五千兩就太多了,掌柜,做人不能太貪心,您以前沒算過,我也不怪您?!?p>  “公子覺得多少合適?”

  “你我心知肚明,這瑾萱繡坊不過是個(gè)空殼,您這兒所有的房屋、家具、原料、成品,加起來充其量值一千兩銀子。唯一值錢的,是它?!绷\指了指那幅牡丹,“但這樣的繡工耗時(shí)費(fèi)力花費(fèi)甚高,一般的大戶人家都消受不起,您這里一年難賣出去兩幅大繡。況且,有如此繡工的繡娘,定非池中之物,恐怕不是您留得住的?!?p>  柳誠的一席話句句擊中要害,掌柜一時(shí)啞口無言,沉默了一會(huì)兒,開口道:“既如此,公子為何又執(zhí)意要買下瑾萱繡坊?”

  “瑾萱繡坊在您手上半死不活,但或許到了我手中,就能病木逢春?!?p>  “公子愿意出價(jià)多少?”

  “兩千兩,一口價(jià)。相信我,這么高的價(jià)格僅此一次,您不會(huì)再遇到了?!币娬乒翊粼谀抢?,柳誠又說:“您可以好好想想,其實(shí)我也不是非瑾萱繡坊不可。賣或不賣,最晚后天您給我一個(gè)答復(fù)。”

  “不用等到后天了,我賣?!闭乒褚Я艘а溃露Q心。

  “爽快?!绷\笑道,“可否讓我看一眼繡娘的名單?”

  “那是自然?!?p>  柳誠接過名單,一眼掃下去,終于找到了答案:連蘭芝。

  “繡那幅牡丹的繡娘,叫連蘭芝吧?”

  “正是。”掌柜心道,果然是沖著她來的。

  三日后,云州城悅來軒。這是一處位于城郊的二層茶樓,依山傍水,清凈素雅。

  柳誠帶著虞山趕到的時(shí)候,景笑天和青禾已經(jīng)在廊亭下沏好了茶,茶香裊裊,人面桃花。

  “柳公子果然守信?!本靶μ炜瓷先バ那闃O好。

  “請(qǐng)郡主喝茶,在下卻遲到了,失禮失禮?!绷\也是笑意宴然。

  “瑾萱繡坊的事,可是辦妥了?”

  “郡主交代的事,怎敢怠慢?”柳誠取出契書,放到桌子上。

  景笑天正欲把契書打開,柳誠卻把兩根手指按在了上面。

  “柳公子這是何意?”

  “把話說清楚了,郡主再看不遲?!?p>  這個(gè)時(shí)候居然還跟我談條件!景笑天眼中寒光一現(xiàn),轉(zhuǎn)瞬即逝。

  “柳公子請(qǐng)講。”

  “郡主那日定的是五千兩,不過在下買這瑾萱繡坊只花了兩千兩,不知這余下的三千兩是否還需要補(bǔ)齊?”

  兩千兩就買下來了?果然奸詐!景笑天不動(dòng)聲色,“柳公子好手段,省下的銀子柳公子自己留著吧?!?p>  “還有一事,郡主可能有所不知。瑾萱繡坊有位繡娘叫連蘭芝,她的真名其實(shí)叫蘇蘭芝,是云州蘇家蘇啟正的女兒。兩月前蘇家突遭變故,蘇姑娘才流落至此。而家父與蘇姑娘的父親曾在我們年少時(shí),戲言之間訂下了姻親,這事本不是我與蘇姑娘所愿,故而商定解除婚約。如今瑾萱繡坊在郡主手中,還請(qǐng)郡主善待蘇姑娘?!?p>  景笑天全然沒想到柳誠會(huì)對(duì)她講這些話,一時(shí)有些凌亂?!斑@事與本郡主有何干系?蘇姑娘與本郡主無冤無仇,何談善待不善待?”

  “確實(shí)與郡主無關(guān),在下只是不想引起郡主誤會(huì),作為男子,與蘇姑娘解除婚約的時(shí)機(jī),確實(shí)有落井下石之嫌。但男女姻緣,終究還是要你情我愿?!?p>  如此說來,柳誠也算光明磊落,人品并不是太壞,雖說冒犯了青玉堂,畢竟事出有因,而且能夠冒著得罪青玉堂的風(fēng)險(xiǎn)幫蘇蘭芝一把,說明此人有膽有識(shí)。這么一想,景笑天覺得柳誠順眼多了。

  “既然如此,本郡主答應(yīng)你,不為難蘇姑娘。”

  柳誠見火候已經(jīng)差不多了,便移開放在契書上的手指。

  景笑天平心靜氣展開契書,不料瞬間面色巨變,“啪”的一聲把契書拍在了桌子上,一旁的虞山和青禾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了一跳。

  柳誠竟沒有絲毫的意外。

  原來契書上買家的簽名竟然是:景笑天。旁邊還蓋著鮮紅的印章。

  “你是在耍我嗎?”景笑天氣極,她何時(shí)吃過這樣的虧?這次她算是領(lǐng)教了什么是扮豬吃老虎!

  柳誠示意虞山退下,青禾見狀也退了出去,不過二人并未走遠(yuǎn),誰也不想錯(cuò)過看好戲的機(jī)會(huì)。

  “景姑娘先別生氣,在下絕無戲耍之意,先前所說也全都是肺腑之言?!?p>  “你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景鳶堂主告訴我的?!?p>  景笑天再次被震驚,江湖上知道景鳶這個(gè)名字的人少之又少,而眼前這個(gè)貌似溫良恭謙的公子哥兒,竟那么自然地說了出來。她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得有些困難。

  “你讓我冷靜一會(huì)兒?!?p>  過了半晌,景笑天才慢慢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柳誠正一邊悠然地喝著茶,一邊有意無意地看著她。

  “你到底知道多少?”

  “其實(shí)不算太多,”見景笑天余怒未消,柳誠便說:“景姑娘這樣如何,你問我答,我保證絕無妄言。”

  “你是什么時(shí)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景姑娘第一次去妙音閣的時(shí)候?!?p>  景笑天回憶那日情形,想不起自己是哪里露出了破綻,“你是如何發(fā)現(xiàn)的?”

  “當(dāng)日在蘇姑娘父親的壽宴上,我見過姑娘。當(dāng)然,雖眉目相似,但姑娘去妙音閣的時(shí)候華貴內(nèi)斂、優(yōu)雅端莊,與之前的睥睨天下、英姿颯爽全然不同,一開始我也不敢斷定。只是由于被姑娘在壽宴上的氣度折服,對(duì)青玉堂產(chǎn)生了一些興趣,受好奇心驅(qū)引,我去了一趟青州,因緣際會(huì)遇到了堂主,交談中得知姑娘未回青州,便推測(cè)姑娘興許還在云州,但云州卻無姑娘半點(diǎn)消息。妙音閣里見到郡主,我便想如果藏身祁王府,那便說得通,又見郡主嬌柔體弱,就特意碰倒了珍寶架上的陶塤……那樣的身手,不是一個(gè)深閨郡主能有的。”

  “你既知我身份,為何還同意買下瑾萱繡坊?”

  “我無意冒犯青玉堂,但蘇姑娘的要求,我也無法拒絕。買下瑾萱繡坊便是給姑娘賠罪了?!?p>  “那你為何要用我的名義買下?”

  “只是為了表明誠意。若以我的名義,回頭還得再與景姑娘簽一份轉(zhuǎn)讓契書;若以安寧郡主的名義,又恐給祁王招來非議?!绷\說著,掏出一枚玉質(zhì)印章,“這是特意為姑娘篆刻的,只用了這一次,請(qǐng)姑娘收下?!?p>  世間怎會(huì)有心思如此細(xì)密之人,景笑天思之極恐。她本想反正柳誠被自己捏在手里,等柳誠成為瑾萱繡坊的主人之后,也就是個(gè)提線木偶,自己可以由著性子隨心所欲,沒料到柳誠做得如此徹底。他似乎拿著一面照妖鏡,把每個(gè)角角落落都看得清清楚楚。

  “這世上可還有柳公子不知道的事?”

  柳誠自然聽出了景笑天語氣中的嘲諷,卻不以為意,“那就太多了,比如——”柳誠揉了揉太陽穴,“大師姐為何成了祁王府的郡主?”

  景笑天松了一口氣,原來他也不是手眼通天。

  “你想知道嗎?”

  “我是一個(gè)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此事過于隱秘,我不能逾越了界限?!?p>  景笑天看著既單純又世故、既謙和又狠決的柳誠,囈語一般:“你若是我的敵人,就太可怕了!”

  “景姑娘多慮了,我仰慕姑娘還來不及?!?p>  景笑天猜不出柳誠到底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便道:“那你可還有事情瞞著我?”

  “有,但不多?!绷\不假思索。

  “你還算坦誠。”景笑天倒也不惱,畢竟自己與柳誠交情尚淺。

  見景笑天的臉色逐漸和緩下來,柳誠給她重新倒了一杯熱茶,“景姑娘,眼下還有件事要解決一下,姑娘拿個(gè)主意。”

  “還有什么事?”

  “瑾萱繡坊的事。如今姑娘是瑾萱繡坊的主人,本也無需我置喙,不過還是要提醒姑娘,先前的老掌柜已經(jīng)回了老家,現(xiàn)在得安排一個(gè)主事的人?!?p>  柳誠不提這一茬景笑天還真給忘了,原指望柳誠當(dāng)東家,她來坐收漁利,好好折騰柳誠和蘇蘭芝。現(xiàn)在又該如何?作為祁王府的郡主,她自然不可能去打理瑾萱繡坊,景笑天眉頭一皺,計(jì)上心來。

  “好辦,那就勞煩柳公子去做這個(gè)掌柜。就沖著柳公子兩千兩就拿下瑾萱繡坊的這份精明,掌柜的位置非你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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