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道奏折已經(jīng)呈了上去,皇帝絲毫不提及,卻毫無預(yù)兆地召郡主入宮,藏的是什么心思?祁王、景笑天、秦?zé)?、荀覓圍坐在書房,看著圣旨,開始琢磨其中的緣由。
幾個人思來想去,都覺得其中定有深意,為了景笑天的安??紤],祁王、秦?zé)ê蛙饕挾颊J為她不能入宮,再者景笑天雖之前也曾收斂,在祁王府假扮郡主,但畢竟除了景笑天,他人都知道實情,大家一起演戲,這次則不同,萬一景笑天在宮中暴露了青玉堂大師姐的身份,讓官家知道了祁王與青玉堂居然是一家,朝廷為絕后患必然全力出擊,這后果將不堪設(shè)想。
但是如果郡主不入宮,事情也會陷入僵局,奏折得不到回音,官府針對青玉堂的行動依然還會持續(xù),祁王和景鳶的計劃遲早會落空。所以這皇宮,還是得入。既然如此,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在保證郡主在宮中安全的同時,還能不打草驚蛇,探明官家對祁王的意圖。
景笑天知道事情非同小可,自己不能意氣用事,盡管心中覺得這是個近距離煞皇帝威風(fēng)的大好機會,還是忍了下來,開始苦思冥想,希望能找到一個萬全之策。
要是柳誠在就好了。景笑天又想到了柳誠,既然祁王和娘親都有退隱江湖的想法,景笑天對之前柳誠沒有旗幟鮮明地站在自己一邊也沒有那么氣惱了。
景笑天看了荀覓一眼,荀覓與她不謀而合,也想到了柳誠,這種情形之下,能夠想到應(yīng)對之策的,似乎只有柳誠了。于是荀覓跟祁王商量過后,立即起身去找柳誠。
一直在瑾萱繡坊等待消息的柳誠見荀覓急匆匆找上門來,知道定是出了變故,二話不說便隨荀覓去了祁王府。荀覓在路上把去青州的情況以及圣旨的內(nèi)容大致跟柳誠講了一下。
景笑天已經(jīng)回到了秋水苑,祁王在書房里小憩,秦?zé)ㄗ谝慌裕咽ブ寄迷谑稚?,愁眉不展。見荀覓帶著柳誠進來,秦?zé)ㄕ郎蕚浣行哑钔酰\輕輕噓了一下,讓荀覓先去把景笑天和青禾一起找過來。
“青禾?”荀覓有點意外。
“就是青禾,把她也叫過來?!绷\小聲說。
祁王醒來看到人都到齊了,還有青禾也站在了景笑天身邊,心中大致猜到了柳誠的用意。
青禾一頭霧水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她覺得這幾個人湊在一起肯定是在商議什么大事,可為什么還要把自己叫上呢?自己平日里也不過就是打打小雜、幫幫小忙、伺候伺候郡主師父。
“王爺,既然皇上不回您的奏折,卻下旨讓郡主入宮,二者之間必然有關(guān)聯(lián),依我看,不如讓青禾代替郡主入宮,青禾聰明伶俐性子柔和,又熟悉王府,而宮中的人也不知道郡主長什么模樣?!绷\說道。
這不就是在變著法兒的說我脾氣不好嗎?景笑天不高興地瞥了柳誠一眼。
“什么?讓我冒充郡主入宮?”青禾張大了圓溜溜的雙眼,難以置信。
“皇上無非是想探探王爺?shù)奶搶?,有青禾在,皇上?yīng)該也看不出什么來,而且,青禾沒準還能幫助王爺向皇上證明自己的心意。若能讓皇上覺得王爺是誠心歸隱,也就免去了后面的麻煩?!?p>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除了青禾,都覺得這個辦法可行。
“可讓青禾一個人進宮,還是有些冒險,萬一被識破了,青禾怎么辦?再說,我們還想看看皇帝是如何打算的,這個恐怕青禾做不到吧?”景笑天問道。
“郡主所言極是,所以我們要派一個人保護青禾,同時在宮內(nèi)探聽消息?!绷\說完,轉(zhuǎn)臉看向景笑天。柳誠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讓景笑天扮作青禾的丫鬟,一同入宮,伺機查看宮中的動向。
“這——可以嗎?”祁王、秦?zé)?、荀覓幾乎是同時問道。
“郡主意下如何?”柳誠笑了笑。
景笑天沒好氣地瞪了柳誠一眼,早知道他要出的是這種餿主意,干嘛還要讓荀覓把他找過來?
“究竟如何,還請王爺早做定奪,遲則生變。如王爺同意讓青禾入宮,在下愿意走一趟京城,好在宮外跟郡主做個接應(yīng)。”
柳誠的話讓祁王很難拒絕,眼下這似乎是最好的方案。
既然柳誠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那自己扮丫鬟也沒什么不可,于是景笑天也點了頭。秦?zé)?、荀覓見狀也松了口氣,接著商議后續(xù)的事宜。為了及時傳遞消息,確保萬無一失,祁王讓荀覓隨柳誠一道秘密入京,并約定好了各種接頭暗號。只剩下青禾傻傻地站在原地,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場離奇的夢。
好在青禾果然機靈,膽子也被景笑天鍛煉得越來越大,二人在秋水苑互換身份,連夜開始演習(xí),郡主、丫鬟各司其職,臨行之前,祁王又查看了一遍,發(fā)現(xiàn)兩人都做得有模有樣。
景笑天和青禾坐上皇宮的馬車后,柳誠、荀覓兩人各騎一匹快馬,提前到了京城,兩人在離皇宮不遠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棧,換上普通客商的行頭,在宮門附近溜達徘徊了一陣,親眼看到馬車進入宮門后才離開。
進宮伊始,不同于祁王府的綠瓦白墻,滿眼的金色琉璃瓦和紅墻讓青禾大氣都不敢出,但很快她就放松下來,不過就是房子多了一些,接她入宮的中人把她和景笑天帶到芳華宮,說皇上讓她今日在這里好生歇息,有什么需要隨時告訴一旁的宮女,明日皇上和太后會在宮中設(shè)宴為郡主接風(fēng)洗塵。
青禾見這芳華宮的陳設(shè)富麗堂皇,生活所需樣樣俱全,心中甚是滿意,反正王爺說了,自己演好一個天真可愛的小郡主就夠了,遇到不好回答的問題或者遇到居心叵測的人就裝糊涂。其實不用裝糊涂,好些時候青禾是真糊涂,這里頭好些事情她并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你們兩個下去吧,本郡主要睡覺了,這里不用你們伺候了,有她在就夠了,你倆在這里,我反而睡不著?!鼻嗪讨钢妇靶μ欤瑢蓚€宮女說。
“那我倆去宮外候著?!?p> “不用,你倆回去吧?!币妼m女遲疑著不敢走,青禾眼珠一轉(zhuǎn),“要不,你倆去膳房看看,我想吃點銀耳蓮子粥,一定要熬得稠稠的那種。”
兩位宮女這才關(guān)好房門離開了。
“不錯不錯。”景笑天捏了一下青禾的小臉,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明日的宴會又要委屈師父站著了?!鼻嗪逃悬c不好意思地說。
明日的宴會。出席的有皇上、太后,還會有一些嬪妃,或許還有幾個世子或王爺。要說的要問的無非是一些家常話,即便是暗藏玄機,青禾應(yīng)該也不會出什么紕漏。景笑天心中暗想。
果然不出景笑天所料,第二日的宴會上所有人都笑意盎然,畢竟是祁母親手調(diào)教過的丫頭,乖巧伶俐又落落大方的青禾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喜歡,席間太后甚至還拉起了青禾的手說起了家長里短,說到青禾從小就沒了娘、身子又弱的時候,太后眼眶都濕了,青禾也被這氣氛渲染得梨花帶雨,楚楚可憐。不過等到宮女們獻舞完畢,青禾又極為捧場,興奮地把巴掌拍得啪啪作響。這么一個可人兒誰能不愛呢?景笑天瞧著好幾位世子爺看青禾的目光都不太尋常,甚至連皇上投向青禾的眼神都有一些異樣。
“安寧,你父王最近可還好?”宣慶帝裝作不經(jīng)意地問道。
“謝皇上關(guān)心。父親一直都還好,只是以前我的身體總是不太好,湯藥就沒有斷過,惹得父親為我擔(dān)憂,心情也沉重,我的心里也甚是不安,興許我們父女得到了老天爺?shù)拇箲z,去年我的身體竟?jié)u漸好了起來,父親自然也放下心來,都有了些閑情雅致,皇上召見我之前,還剛說要為我畫一幅像呢!”青禾應(yīng)答得自然又得體。
“安寧,哀家與你甚是投緣,你好不容易進宮一趟,就在宮里多住一些時日,也好陪陪哀家說說話。你父王那里,皇上會派人傳話過去。你不會急著回去吧?”太后說道。
“謝太后,安寧求之不得呢!這么多年我一直沒有機會出門,這皇宮里好吃的、好玩的我正想感受一下,臨走前父親也允諾我,若是太后和皇上挽留,我就安心住上一陣,等太后和皇上煩了再走?!鼻嗪贪胧峭嫘Π胧侨鰦傻卣f,順便還塞了一塊蓮蓉酥在嘴巴里。
如此不矯揉不造作的青禾像一股林間的甘泉一般,讓大家的眼前都一亮。景笑天知道,青禾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已經(jīng)讓皇上卸下了一些對祁王的防備,但她們不能有絲毫的大意,伴君如伴虎,還得事事小心。
突然,景笑天警覺地發(fā)現(xiàn)對面的簾子動了一下,而對面的人根本就沒有碰到身后的簾子。簾子后面有人,在這樣的場合下能藏在簾子后面的人,皇上不會不知情,誰需要藏在簾子后面呢?只能是暗中觀察郡主的人!想到這,景笑天的心里倏地一驚,知道這表面的其樂融融并不怎么可靠。不過剛才一直也沒什么破綻,景笑天決定還是靜觀其變。
宴會結(jié)束后,太后和青禾約好,明日去院子里賞花,等皇上和太后離開,景笑天也和青禾回到了芳華宮。
“青禾,剛才幾位世子爺看你的眼神都不太對勁,要是回頭皇上或者太后一時興起,要給你指婚,你怎么辦?”景笑天半真半假地問。
“啊?不會吧?!鼻嗪蹄等?,不是說好就假扮幾天郡主嗎?
“萬一要是出現(xiàn)這種情況,你就推說自己心有所屬,告訴皇上和太后,這些年一直有一個人在你身邊不離不棄地陪伴你,你早就認定了他,請皇上和太后體諒?!?p> “啊?”青禾咧起了嘴角,“他們要是問這個人是誰呢?難道我要說是荀侍衛(wèi)嗎?”
“只能是他了。”景笑天笑道。
青禾無奈地搖搖頭。
延福宮內(nèi),宣慶帝和余懷淵對面而坐。
“余愛卿,你可有什么發(fā)現(xiàn)?”
“這安寧郡主單純可愛,倒是討人喜歡??磥砑幢闫钔跤惺裁搓幹\,安寧郡主也未必知道?!?p> “朕也覺得安寧與宮中的女子不太一樣,不像她們那般工于心計,畢竟是朕的堂妹,朕不希望她將來有什么不測,若祁王心中沒有惡念,那是再好不過。”
余懷淵口中稱是,心里卻隱隱覺得不太對勁,他微瞇起雙眼,仔細思索了起來,為什么會覺得這個郡主似乎在哪兒見過呢?突然,他想起了云州妙音閣買撲,沒錯,就是坐在看客席中間的那個丫鬟!雖然那天他站在看客席后面的人群里,看得不那么真切,但安寧郡主的側(cè)顏與那個丫鬟一模一樣!難怪一個丫鬟能夠坐在中間的位置上,原來她是郡主!
不過一個郡主卻要扮成丫鬟,這郡主的性子還是有些刁鉆,至少不是像她表面看起來的那么純良。那么當(dāng)日她身邊的那個富家千金很可能就是她的丫鬟了,可惜剛在自己的注意力都在郡主身上,沒怎么看那個丫鬟。這一主一仆還真有點意思。
“余愛卿,你是想到了什么嗎?”宣慶帝看到余懷淵臉上的表情起伏不定。
“微臣覺得這安寧郡主有些不簡單,陛下還要再觀察觀察?!?p> “何以見得?”
當(dāng)日妙音閣所見的情形究竟是不是如自己猜測的那般,余懷淵沒有十足的把握,因此他并沒有把郡主曾扮作丫鬟的事講給宣慶帝,只是說是自己的直覺。
“明日太后不是約了郡主賞花嗎?陛下不妨也去看看,祁王不是一直稱郡主體弱嗎,若有機會,可試一下這郡主的身手?!庇鄳褱Y說道。
這倒是不難,作為曾經(jīng)的五皇子,宣慶帝一開始并不是儲君人選,所以先帝對他的功課要求沒有那么嚴格,這倒讓他得了一些空閑,練就了一些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