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緣和閱卿哲并排走在路上,不少路過的學生都投來好奇的目光。
蔚緣有些不自在,說:“那個出勤……”
閱卿哲仍是一副從容的樣子:“到餐廳再說,我不習慣一邊走路一邊講話?!?p> “餐廳?”這好像不是去食堂的路啊。
他沒再說話,好像真的不喜歡一邊走路一邊講話的樣子,她也只好默默地跟著。
兩人走進停車場的時候蔚緣才反應過來,他這是要帶她出去吃飯。
她張了張嘴,想起他剛剛說的話,又郁悶地閉上了。
閱卿哲的車是一輛黑色的SUV,低調沉穩(wěn),很符合他的氣質。走近的時候,她看了一眼車頭的一對鷹翅。
B……這是什么牌子來著?
閱卿哲體貼地為她開了副駕駛那側的車門,她紅著臉坐上去:“謝謝學長?!?p> 等他坐好以后,她問道:“你要帶我出去嗎?”
“一起吃個飯,可以嗎?”他發(fā)動車子駛離停車場,聲音輕柔地征詢她的意見。
這讓她怎么拒絕?
旁邊坐著的是她從初中開始崇拜的學長,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這樣自來熟,但是能和他一起吃飯,對于她來說簡直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
“可以的,但是你……”她咽了咽口水,“不會很忙嗎?”
閱卿哲撒謊臉不紅心不跳:“我不是很忙,要不怎么還來B大上課呢?”他又說:“我聽說你高中是律源中學的,好巧,我也是?!?p> 她欣喜地點點頭,也沒想著問他從哪里聽說的:“其實我初中也和閱學長是一個學校的,我那個時候就知道您了,感覺您從小到大都很優(yōu)秀啊。”
他笑笑:“不用叫我閱學長,叫我閱卿哲吧。”
“啊?”她怔了一下,動了動嘴卻叫不出口,便轉移話題道,“您居然會來代沈老師的課,我還挺驚訝的?!?p> “因為沈老師不會管逃課,我會管嗎?”
她尷尬地揉了揉鼻子,又轉移話題:“剛剛下課的時候,好多女生圍到您身邊,不過突然間就又散了,好奇怪啊。”
他目不斜視:“因為我跟她們說,這么沒營養(yǎng)的問題就不要來問我了,不然我會把她們平時的分全扣光?!?p> 蔚緣想了半天,擠出一句:“您真厲害?!?p> 擔心說太多會暴露智商,蔚緣不敢吭聲了。
車廂內又陷入了寂靜。
她也不敢玩手機,只得目視前方,偶爾才瞥一眼旁邊的閱卿哲。
他開車的樣子也好帥啊。
握著方向盤的手骨節(jié)分明,專注的側臉輪廓清晰,鼻梁高挺,睫毛纖長卷翹,就連喉結也性感得不得了。
他似乎感受到了她貪婪的目光,微笑著看了她一眼:“怎么了?從剛剛開始你就不說話了?!?p> 偷窺被抓包,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那什么,我就是感覺……我說多了也會被你嫌棄?!?p> “嫌棄?”他輕笑一聲,“我為什么要嫌棄你?”
“因為……我沒有你智商高?”
他搖搖頭:“人和人本來就是不同的,誰都有屬于自己的長處,我也不過是在某一方面下了更多功夫罷了。”
你明明很多方面都很厲害好吧!蔚緣內心吐槽,面上附和道:“您說得有道理?!?p> 不久后,兩人到達目的地。
閱卿哲先下車,他正要過去給蔚緣開車門時,卻看到她已經(jīng)下來了。
他神色微怔,隨即笑道:“走吧。”
蔚緣捏著包帶,表情有點糾結。
看他的反應,難道是她下車的姿勢不夠高貴?可是她有手有腳,要是坐在那兒等他伺候,又顯得拿腔拿調的……
她無意識地撩了撩頭發(fā),說:“你好像對女生很有禮貌。”
“家庭教育罷了?!彼肓讼耄终f,“其實也不是對所有女生都很有禮貌?!?p> 她想起一哄而散的女生們,頗為贊同地點點頭,又覺得不太對,說:“嗯,對所有人都要禮數(shù)周全的話,確實會活得很累?!?p> 他微笑著說:“就比如面對你的時候,我在做任何事情之前都會仔細考量它可能會造成的后果,但是對于某些人來說,我連考慮他們的感受都不曾想過?!?p> 聞言,蔚緣的臉驀然燙起來,結結巴巴地回道:“是……是嗎?”
閱卿哲笑而不語。
閱卿哲帶蔚緣來的是一家中餐廳,裝修古色古香,韻味十足。服務員小姐穿著剪裁精美的旗袍,很是賞心悅目。
閱卿哲看向蔚緣:“有忌口的嗎?”
蔚緣沉默了一下,然后嘴角抽了抽:“沒有,按照你喜好點就行了?!?p> 他眼里突然蘊滿笑意,然后看向服務員:“香菜、青椒、大蒜、洋蔥、西紅柿、茄子、黃瓜、豆芽,這些不要,剩下的按照以前的菜單來,謝謝?!?p> 服務員小姐有些反應不過來,愣了愣:“抱歉,您能再重復一遍嗎?”
他又洋洋灑灑地說了一遍。
等服務員離開,蔚緣有些感嘆:“沒想到你也這么挑食。”
“也?”閱卿哲反問一句,不過并沒有刨根問底下去,微笑著說,“其實世界上可以吃的蔬菜品種那么多,不吃一小部分也算不上挑食?!?p> 蔚緣想起她媽媽每次看到她把一大堆東西挑到碗外,都會憤怒地咆哮道:“蔚緣,你為什么這么挑食,什么都不愛吃,餓死你算了!”
而她就會反駁:“我什么肉都吃??!”
因此,剛剛閱卿哲問她什么忌口的時候,她也不好意思交代自己長長的忌口菜單,只是沒想到她不愛吃的他也不愛吃。
冷盤剛上,蔚緣的手機就不合時宜地振動起來。她看了看,“胡亦光”三個字在屏幕上跳動著。
糟糕,她把跟胡亦光的約定給忘了……
看她臉色不太好,閱卿哲關心道:“怎么了?”
她手忙腳亂地把電話掛掉,擠出一個笑容:“沒事?!?p> 晶亮的蹄髈還在盤子里朝她招手呢,她現(xiàn)在走豈不是太虧了。
他笑笑:“嘗嘗看吧?!?p> 她剛抄起筷子,手機又振了起來。
她有些苦惱地看向屏幕上的名字,然后不好意思地沖閱卿哲笑了一下:“不好意思,我出去接個電話。”
他微笑:“請便?!?p> 蔚緣拿著手機出去的時候,正好遇到上菜的服務員小姐,她瞟了一眼,擺盤精致得令人贊嘆,更不要說色澤鮮美的菜肴了,聞著就叫人食指大動。
她咽了下口水,接起電話:“喂?”
胡亦光在那頭怒氣沖沖:“你去哪里了?這都一個半小時了!”
“我總得吃個飯吧,你說對不對?”
“吃飯?”胡亦光冷笑一聲,“我不管你吃什么,現(xiàn)在馬上給我過來!”
她氣急敗壞,壓低聲音,說:“你別欺人太甚,我在你那里工作一分工資都不要,你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你是什么身份,跟我談條件?別忘了我手里有什么東西!”
蔚緣泄了氣:“我馬上回去?!?p> 胡亦光“啪”的一聲把電話掛了。
蔚緣捏著手機回到包廂,閱卿哲笑意盈盈地看著她:“坐下吃飯吧?!?p> 她站在門口,遲疑了一下,滿臉糾結地說:“對不起啊,閱學長,我有急事,得先走了……”
“別叫我閱學長?!?p> 他的語氣似乎變得有些生硬,不過任誰碰到這種情況都會不高興,飯還沒開吃,一起吃飯的人卻要溜了。
蔚緣愧疚不已:“閱……閱卿哲,真的對不起……”
他垂下眼,想要掩飾眼底翻涌的情緒,抬眼時已換上了得體的笑容:“沒關系,你要去哪兒?我送你吧?!?p> 她忙不迭地拒絕道:“我自己走就可以了,您看,這么一桌子菜,您好好享受吧?!?p> “我一個人吃不下?!?p> 他起身要去拿外套,蔚緣打心底不想讓他看見她那些拍土味視頻的同事,跺了跺腳,說:“真的不麻煩您了!”接著轉身就跑。
閱卿哲拿著外套,錯愕地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嘆了一口氣。他把外套搭在椅背上,撐著額頭看向滿桌琳瑯的佳肴,隨后拿出手機:“水韻筑,3002包間,你來了就知道了。”
曹秘書在電話那頭叫苦不迭:“閱總,您辦公室的電話今天都要被打爆了,等您處理的公務在桌子上也堆成山了,您有閑情逸致去教書、吃飯,我實在分身乏術啊……”
閱卿哲直接掛了電話,按響服務鈴。
服務員小姐很快進來,帶著職業(yè)化的微笑:“您好,閱先生,有什么可以為您服務的嗎?”
“結賬,謝謝?!?p> 服務員小姐有些驚愕:“桌上的這些菜……”它們完全沒被動過啊。
閱卿哲低頭思索了一下,然后說:“再加幾份米飯,送到旁邊的地下通道吧,那里似乎有許多流浪者?!?p> 他剛剛開車路過的時候,看到地下通道的出口有衣衫襤褸的母親抱著孩子,坐在滿是補丁和臟污的被褥上,面前放著一只油漆桶。
他以往經(jīng)過的時候,也偶爾會看到憔悴落魄的流浪漢走進去,想必地下通道應該會有許多這樣的人。
“不夠的話,就加些新菜吧,統(tǒng)一劃在我賬下就可以?!彼⑿χf,“不能厚此薄彼,對不對?”
服務員小姐臉紅起來,點點頭:“好的。”
他穿上外套走出包廂,心里的煩郁卻不知如何紓解。
不能厚此薄彼……但只要是人就會有私心,就會有所偏愛,就會感情分配不均,誰比較重要,一試便知。
她或許是有男朋友了吧?一通電話就能讓她放棄滿桌美味、崇拜的學長,頭也不回地離去。
他坐在車上,剛要啟動,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他看了看,是不認識的號碼:“您好。”
“閱先生您好,我們這邊是水韻筑,剛剛您在3002包間吃飯,遺落了一個白色的女士手提包,您方便回來取一下嗎?”
他靜默了一會兒,垂眼笑起來:“當然方便,我稍后就到?!?p> 但是,凡事都能改變,只看愿不愿意花心思罷了。
當閱卿哲提著一只白色的女士手提包進入辦公室時,曹秘書的下巴差點兒都被驚掉了。
“閱……閱總,您這……”
閱卿哲面不改色,將包遞過去:“先放我休息室的衣柜吧?!?p> 曹秘書表情有些古怪,接過包,臨走前想起什么似的,回過頭,說:“有關那位胡先生的調查資料已經(jīng)放您桌上了,在四號文件袋里,請您過目?!?p> 他點點頭,走進辦公室。
閱卿哲抽出四號文件袋,拿出了里面厚厚的一疊文件,目光掃過最上端——胡亦光。
父親前幾日給他來電,說他覺得胡亦光的錢來路不明,擔心他做什么傻事,給閱家丟臉,因此囑托閱卿哲進行調查。
根據(jù)搜集來的資料顯示,胡亦光明面上投入精力最多的便是他的工作室。
工作室的主要項目內容是拍一些小短劇、小視頻,通過各類大眾媒體傳播,奪人眼球,引發(fā)關注,從而獲得收益。
里面有幾張視頻截圖,濃妝艷抹的女主角對著五顏六色的男主角,底下的字幕紅底白字:阿圓,你為什么要背叛我?
他隨意瞟了一眼,便不感興趣地扔到一邊,翻看之后的資料。
工作室這種明面上的東西大多是用來掩人耳目的,不看也罷。
蔚緣拍完視頻時已臨近八點。
她肚子餓得咕咕叫,正思考吃什么,陸樂就從后面拍了拍她的肩膀:“阿圓姐,一起吃飯吧?!?p> 她有些錯愕,還是笑著搖搖頭:“沒事,你去吃吧?!?p> 陸樂眨眨眼睛:“胡哥不來,我們去吃燒烤嘛,我一個人吃好無聊?!?p> 她思索了一下,點點頭:“好?!?p> 在兩個小時以前,她錯過了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她要靠烤羊腿全補回來。
蔚緣和陸樂去的是一家中等規(guī)模的燒烤餐廳,老板在這邊開店有幾十年了,做的燒烤味道一流,遠近聞名。
所幸今天人不多,兩人沒等多久便有了位置。
烤羊腿要等好一會兒,因此蔚緣先點了些涼菜和烤串墊肚子。
她正拿著牙簽掏田螺,手機屏幕突然亮了。她抬眼看去,閱卿哲的名字正在屏幕上閃爍。
她忙丟下田螺和牙簽,拿紙巾擦了擦手,按下了接聽鍵:“閱……”她遲疑了一下,還是沒能叫出口,“有什么事嗎?”
“你的手提包落我這里了?!?p> 蔚緣愣了一下,怪不得她一直覺得少了點什么……
她有些尷尬,干笑了幾聲:“那您看您什么時候有空,我去找您拿,可以嗎?”
“你在哪兒?”他淡淡道,“我給你送過去吧?!?p> 她看了看冰箱前正在挑飲料,頭發(fā)五顏六色的陸樂,忍痛拒絕道:“這么晚了,太麻煩您了,您明天有空嗎?”
“不麻煩。”他看著副駕駛座上那只白色的女士手提包,笑容剛剛揚起,就凝固在嘴角。
電話那頭有男聲清晰地傳過來:“我給你拿了你最喜歡的葡萄味芬達,喏?!?p> 蔚緣捂著聽筒,小聲地說:“算你有良心?!彼缓笳Z帶歉意地跟閱卿哲道:“我今天晚上不太方便……”
他本來還想問她有沒有吃飯,不過眼下看來她已經(jīng)有人相伴了。
他用手撐著額頭,閉了下眼睛,再睜開時語氣已平靜到無波無瀾:“我和沈河老師住得很近,我把你的包給他,他明天上班的時候帶給你吧?!?p> 她咬著嘴唇:“這樣也行?!?p> 香噴噴的烤羊腿端了上來,陸樂抄起筷子,垂涎欲滴:“超美味的烤羊腿來了!你還沒打完電話啊,那我先吃了哦!”
“你敢!”她去拍他的手,回頭打算跟閱卿哲道別,卻發(fā)現(xiàn)通話已經(jīng)結束了。
他已經(jīng)掛掉了嗎?她有些悵然若失,隨即沉浸在與陸樂爭奪烤羊腿的熱情中。
閱卿哲那樣的大忙人,可能每分鐘都會有價值幾百萬的電話打來吧,和她嘰嘰歪歪太久當然不合適,一聲不吭地掛斷電話當然也情有可原。
閱卿哲掛斷電話,手腕搭在方向盤上,神色晦暗不明,垂眼看了很久手機屏幕。
閱卿哲深吸了一口氣,重新發(fā)動車子,掉頭向B大附近駛去。
抵達目的地,閱卿哲按響門鈴后,很快便有人打開了門,屋內的沈河看到他,表情堪稱驚悚。
“什么風把你吹來了?”沈河側過身,拿出一雙拖鞋,“閱總大駕光臨,令寒舍蓬蓽生輝啊。”
閱卿哲搖搖頭:“我不進去了?!比缓髮⑹稚系陌咨痔岚f給沈河,“明天會有一個叫蔚緣的學生找你拿?!?p> 沈河接過來,端詳了一番那個白色的女士手提包,狐疑地看向閱卿哲,問:“我說你怎么突然答應來B大做客座教授,該不會是別有所圖吧?”
他笑了笑,沒有辯解:“我先走了?!?p> 沈河看他一副清風朗月的樣子,又覺得自己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訕訕地擺擺手:“拜拜了您哪?!?p> 閱卿哲眼角余光突然掃到吧臺上的東西,視線瞬間定格在上面。
沈河的視線隨之移過去,看到一瓶喝了一半的葡萄味芬達:“這個好像是我老婆喝剩下的,怎么了?”
閱卿哲若有所思:“這個好喝嗎?”
沈河有點奇怪:“你不是從不喝碳酸飲料的嗎?我也沒怎么喝過,不過我老婆說像甜的葡萄酒,還有氣泡,她挺喜歡的?!?p> “冰雪甘草湯和葡萄味芬達,你選哪個?”閱卿哲沒頭沒腦地問。
沈河一臉古怪:“你今天怎么這么奇怪?”
閱卿哲垂眼笑了笑,也覺得這個問題很無聊。
“我走了?!彼麖街鞭D身離去,留下呆立原地,摸不著頭腦的沈河。
而蔚緣此刻被夾在周宜霜和陸樂之間,神色很是無奈。
她支付寶里沒多少錢了,現(xiàn)金又在那個白色手提包里,陸樂家里條件不好,生活比較拮據(jù),一頓烤羊腿還是挺貴的,她不好意思讓他來付,便借吃不完的理由征得陸樂同意,叫來了周宜霜。
沒想到周宜霜遇到陸樂簡直火星碰地球,兩人一見面就吵得不可開交。
“你這個公雞頭的非主流,又讓我碰見你了!”
“你這個闖紅燈的潑婦,你想怎么樣?”
“我闖紅燈?不是你不看路嗎?”
蔚緣在兩人的爭吵中摸索出了事件的起因:三天前,騎自行車的周宜霜剮蹭了陸樂開的小轎車,兩人對于誰負主要責任各執(zhí)一詞,并大吵一架,互放狠話,死生不復相見。
結果三天后兩人又相見了。
蔚緣煩不勝煩,捂住耳朵:“你們倆能不能別吵了,烤羊腿都堵不住你們的嘴。”
周宜霜還在喋喋不休:“你這個非主流還和我們蔚緣一起拍視頻,你寄快遞嗎?你是小件貨還是大件貨?”
陸樂反擊道:“沒想到你這樣的潑婦都能和阿圓姐考上同一所大學,你算命嗎?你算什么東西?”
蔚緣默默嘆了一口氣,她真的不應該和陸樂一起吃燒烤,這樣她就不會叫周宜霜來,而周宜霜不來,他們倆也不至于吵得眾人側目,他們倆不吵的話,她就可以不用被灌輸這么多精神垃圾了……
B大校慶就快要到了。
蔚緣作為舞蹈特長生,校舞蹈團的一員,最近正忙著排練校慶時要出演的節(jié)目。
她坐在寢室的床上,正捶著酸軟的小腿,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看了看名字,她呼出一口氣,接起來,道:“姐?!?p> 電話那頭的女聲帶著笑意:“我怎么覺得你有些失望呢?在等真命天子的電話嗎?”
她連忙否認:“哪兒有啊,你妹妹還是黃花大閨女,非常潔身自好?!?p> 蔚纖在那頭咯咯地笑:“你也到了該找男朋友的年紀了。”
蔚緣皺皺鼻子:“我還在上大學好不好,哪有那么急?!?p> 蔚纖的聲音有些悵然若失:“學生時代的戀愛才是最美好,最純粹的。”
蔚緣咬咬唇,故意用歡快的語氣說:“不急啦,妹妹總不能趕在姐姐前面脫單吧?那你多沒面子啊?”
蔚纖笑了兩聲,問道:“你還在胡亦光那里工作嗎?”
“嗯?!彼嗔巳啾亲?,“其實這份工作還挺好玩的。”
“我只是不想你和胡亦光有太多接觸。”
“我們能有什么接觸?”她干笑,“就同事關系,或者上下級關系。”
蔚纖嘆了一口氣:“我是覺得他那里的工作不太好,怎么說你一個B大的高才生,還是應該專注學業(yè)才對。何況他拍那些視頻,哪個拿得上臺面?”
“三百六十行,哪有高低貴賤之分嘛……而且我又不是真學霸,做些自己想做的事就很滿足啦?!?p> “我不是說什么高低貴賤?!蔽道w蹙起眉,“只是胡亦光這個人心術不純,我擔心他會做出些什么傷害你的事?!?p> 她笑笑:“姐,好歹我們三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你要不要說這么嚴重???安啦,他不會對我怎么樣的。”
“畢竟人心是容易變的啊,緣緣?!?p> 她沉默了一會兒:“姐,你還愛他嗎?”
蔚纖沒說話,電話里只有淺淺的呼吸聲。
過了會兒,蔚緣開口:“姐,我這兩天校慶排節(jié)目特別累,準備洗漱睡覺了,就先掛了?!?p> 蔚纖語氣輕柔道:“晚安,好好照顧自己,不要病了,知道嗎?”
“嗯嗯,晚安?!蔽稻墥鞌嗔穗娫?。
她呆呆地望著天花板,思緒有些游離。
她姐姐蔚纖和胡亦光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初中時,蔚纖和胡亦光的緋聞就已經(jīng)傳得盡人皆知,而那時她才上小學,總是纏著胡亦光給她買零食。
可是事到如今,三人的關系分崩離析,蔚纖和胡亦光幾乎到了反目成仇的地步。
之前蔚纖知道她加入了胡亦光的工作室,氣得差點兒要和她斷絕姐妹關系。但她臉皮厚,死纏爛打一番后,蔚纖也拿她沒辦法,索性由她去了。
她又想,她和閱卿哲也一個多星期沒有任何交流了……
想想一個多星期前他還請她吃飯,話里話外都對她很親密的樣子,結果那天以后,他來上課都懶得看她一眼,更別提和她說話了。
她瞇起眼,白熾燈的光朦朦朧朧,繚亂而迷醉。
有時候人和人的緣分就是這樣吧。
就像兩束光,或許哪一天交相輝映,看起來密不可分,但又在哪一天各自照向別處,變成了毫不相干的模樣。
蔚緣是這次B大校慶舞蹈節(jié)目的主舞之一。
校慶下午四點半開始,等她結束工作室那邊的拍攝已經(jīng)臨近四點,她這才急匆匆地趕回學校。
但是今天胡亦光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非要親自送她回校。
蔚緣坐在副駕駛座上,視線一直放在窗外,頗為不自在地挺直了脊背。
胡亦光點起一根煙,冷哼了一聲:“好歹認識快二十年,你至于這么防備我嗎?”
她沉默了一會兒,說:“我們早不是以前那樣的關系了?!?p> “我知道你和你姐現(xiàn)在都特煩我,尤其是你,更覺得我陰魂不散,對不對?”
蔚緣看著窗外變幻的景色,沒說話。
胡亦光搖下車窗,將手肘搭在窗沿上,指尖夾著香煙,也不抽,任它自己燒著。
“明年我要畢業(yè)了,工作室的工作就不做了?!彼_口。
胡亦光睨了她一眼,冷笑道:“你覺得我這么好打發(fā)嗎?”
車子駛進B大校園,蔚緣蹙起眉,表情不悅:“胡亦光,你要拿那幾張照片威脅我一輩子不成?”
“你明明知道不單單是那幾張照片的事?!焙喙獗砬楠b獰,聲音陰冷,“是你們姐妹欠我的,懂不懂?”
她心里驀地升起一股煩躁,此時車子正好停下了,她也不想再做出任何回應,直接打開車門跳下了車。
胡亦光也下了車,跨了幾步抓住她的胳膊:“怎么,你打算翻臉不認人嗎?”
她被抓得有點疼,咬著唇要掙脫:“你是不是有?。窟@里是學校!”
“學校又如何?”胡亦光琥珀色的眼珠反射著冰冷的光,冷聲道,“你現(xiàn)在倒是在象牙塔里不亦樂乎,被你們姐妹毀掉的我的人生又該怎么算呢?”
她還在嘗試著抽出自己的手臂:“那些事情是你咎由自取,別潑臟水給我和我姐,你放開,我要走了?!?p> 胡亦光卻握得更緊了:“我告訴你,我不會放過……”
“胡先生,你在做什么?”清冷的男聲在蔚緣身后響起,不僅她睜大了眼睛,連胡亦光看見她身后的人后都吃了一驚,松開了她。
閱卿哲站到她旁邊,冷漠地看著胡亦光:“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胡亦光咬咬牙,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不碰上你們閱家人我就挺好的?!?p> 閱卿哲扯出一個淡淡的笑容:“閱家知道你在B大停車場跟女大學生拉拉扯扯,估計也會覺得很頭疼?!?p> 胡亦光聲音大得有些失控:“那是你們閱家規(guī)矩多,和我有什么關系?”他的目光又恨恨地放在蔚緣身上,“你真是了不得,連閱……”
閱卿哲打斷他,聲音冰冷:“胡先生,請你自重。”
胡亦光不說話了,他瞪了蔚緣一眼,便上了車,接著飛快地駛離停車場。
蔚緣看著胡亦光的車消失在視線中,看向身旁的閱卿哲,撐起一個勉強的笑容:“謝謝你幫我解圍?!?p> “沒關系?!彼D了一下,垂眸看她,“胡亦光這個人,其實并不太適合你?!?p> 她愣愣地看著他,不知怎么,淚水就涌上了眼眶。
閱卿哲有些慌亂,一只手扶在她的肩上,一只手從口袋里掏出手帕遞給蔚緣,語氣軟下來:“你還年輕,總會遇到一些不圓滿……”
他從來沒嘗試過安慰別人,最終也只擠出這么兩句話。
她接過那塊G牌的手帕,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不該拿它擦眼淚。而且他的拇指按在她的鎖骨處,猶如一處火源,讓她脖子都燙起來。
其實她不是因為胡亦光哭,而是閱卿哲之前冷落她太久,突然這樣關心她,讓她莫名覺得委屈。
她把那塊手帕攥在手心里,然后從挎包里拿出紙巾,擦掉了臉上的淚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不起,讓你見笑了?!彼謫柕溃骸澳銜砜葱c會演嗎?”
閱卿哲“嗯”了一聲,還沒接著開口,蔚緣就把手帕塞進他手里,急急忙忙地說:“糟了,我要遲到了,先走了!”
她小跑著離開,中途想起什么似的,回頭綻開一個笑容:“謝謝你!”
他佇立原處,目送她的背影直至消失。
他心臟深處的癢意被她燦爛而明媚的笑容喚起,連帶著四肢都躥起了無法控制的酥麻感。
她發(fā)自內心地笑起來時,嘴唇抿得很緊,是笑不露齒的那種,但上揚的嘴角像天空的虹弧,唇邊還會露出一對淺淺的梨窩。
他記得與她有關的很多小細節(jié),可即便記憶深刻,在每次看到她時,他仍忍不住心跳加速。
其實對于他而言,她并非他窺伺已久的獵物,而是莽莽沙漠中饑渴的旅人,兜兜轉轉之后終于見到的綠洲。
無須據(jù)為己有,得之一見,就已經(jīng)足夠了。
蔚緣到的時候,校慶會演已經(jīng)開始了。
她一邊慶幸她參加的舞蹈是壓軸節(jié)目,一邊在后臺尋找舞蹈團的負責老師。
舞蹈團負責老師一見到遲到的蔚緣,立馬就拉下了臉:“別人三點半就到這里彩排了,你四點半才到,妝是花的,衣服也沒換,你有沒有一點責任心?”
“對不起,于老師……”她喘著氣,小聲道。
負責老師推開她就要走:“之前的彩排你也請了幾次假吧?既然這么不情愿,就別上臺了!”
蔚緣慌了。
因為工作室的事情,前幾次彩排,她不得不請假,但是她非常珍惜這次上臺的機會,只要有空余時間都會獨自練習以跟上進度。
她急忙去拉負責老師的袖子:“老師,我真的很重視這次演出……”
負責老師不耐煩地甩開她:“那你也要看看你配不配吧?”
“于老師!”另一個老師突然跑過來,在負責老師耳邊低語了幾句,負責老師看了看蔚緣,臉色略微緩和下來。
“你是幫了閱卿哲先生的忙才遲到的?”
蔚緣愣了一下,呆呆地開口:“我……”
負責老師擺擺手:“好了好了,既然是這樣就算了,你快點去化妝換衣服吧?!?p> 蔚緣如獲大赦,感激地說了一句:“謝謝老師!”便忙不迭地趕去化妝間了。
她對著化妝鏡描口紅,心緒卻不由自主地飄到負責老師說的那句話上。
幫了閱卿哲先生的忙……
事實上她并沒有幫他的忙,而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幫她解圍。
適時出現(xiàn),考慮周全,那樣的人,有誰會不動心呢?
她看向鏡中浮起嫣紅的臉頰,心想,好像不用涂腮紅了哎……
蔚緣跳完舞,甫一下臺就匆忙小跑到后臺。
周宜霜參加的節(jié)目在她前一個,此時她正坐在化妝間里慢吞吞地卸妝,看見蔚緣急急忙忙地跑進來,一臉好奇地叫住對方:“蔚緣,你又要去拍視頻嗎?你也太忙了吧?”
蔚緣丟下一句“不是啊”,就風一樣地拿起旁邊的外套披上,丟下了一臉蒙的周宜霜。
等蔚緣跑到前臺,看見心心念念的人還站在臺下的空地和校領導們講話時,松了一口氣。
她還擔心閱卿哲一散場就走了。
舞臺的射燈在散場時切換為最明亮的那種,暖黃色的燈光打在臺前,灑在閱卿哲身上,讓他恍若披星戴月的夢中人。
他個子高挑,身形挺拔,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在一群“地中海”校領導中間很是矚目。
她站在最邊上的過道,突然有些猶豫要不要出去和他道謝。
他那么耀眼,而她呢?
她苦惱地皺起眉,掰著手指思考自己的優(yōu)點,正絞盡腦汁都想不出第二個時,面前的光線突然暗了下來。
她抬起眼,閱卿哲就站在她面前,微笑著看她:“舞跳得很棒。”
她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過來的。
她的臉猛然燒紅起來,結結巴巴地說:“謝……謝謝。”她又想起自己前來的目的,“那個,謝謝你幫我和老師說……”
“舉手之勞?!彼灰詾橐?,視線轉向遠處,“一起走吧?!?p> “嗯?”其實她的包還放在化妝間,不過她很快就做出選擇,“好?!?p> 觀眾已經(jīng)走了一大半,她和閱卿哲并肩走下禮堂的階梯。她不好意思抬頭,一直盯著地上的紅毯。
她和閱卿哲一起走紅毯了哎!
閱卿哲突然說了一句什么,沉醉于幻想的蔚緣完全沒聽清,回過神后又問道:“???你說什么?”
他有些無奈,搖了搖頭:“沒事?!?p> 蔚緣急了:“我真的沒聽清?!?p> “我剛剛說,胡亦光真的不適合你,你應該多考慮一下?!?p> 蔚緣愣了片刻,突然福至心靈——難道他吃醋了?
她羞澀地眨眨眼睛:“那我考慮誰???”
閱卿哲并沒有如蔚緣所愿地說“我”,而是奇怪地瞅了她一眼:“難道你只有胡亦光一個選擇了嗎?”
她并不是在反問他??!她有些欲哭無淚,正想著該怎么解釋,卻反應過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那個……閱鐘毓是您的父親?”
閱卿哲很平靜地“嗯”了一聲,意識到她話中的深意后,又補充道:“胡亦光是我哥哥。”
“哦……”蔚緣點點頭,閱卿哲這才停下了腳步。
兩人出了禮堂的正門,閱卿哲看向她,淡淡道:“那我先走了,你路上小心?!?p> 蔚緣懵懵懂懂地應了一聲“好”。
哎,他這次居然沒說要請她吃飯?她撇撇嘴,又想起來他們剛剛好像是在一邊走路一邊講話,還是閱卿哲起的頭。
她嘆了一口氣,果然天才都是凡人捉摸不透的。
蔚緣折返回化妝間,周宜霜還在里面收拾東西。看見蔚緣,她瞇起眼,說:“緣啊,你今天的腮紅是不是打得有點重了?”
“什么腮紅?”她神色微愣。
“你自己照照鏡子,紅得都像猴屁股了?!?p> 蔚緣轉過頭,視線投向旁邊的化妝鏡。
鏡中的女孩眸中秋波粼粼,兩靨嫣紅得猶如枝頭的桃花瓣。
她吸了一口氣,抬起雙手捂住臉頰,喃喃道:“霜,我好像戀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