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第三章:藍依的面具
?。ㄊ?p> “事情解決了?”回到病房時,向子源隨口問道。
向子源坐著,我站著,但還是有一種好像被人用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質(zhì)問的感覺一樣。我心情略顯不爽,撅著嘴,露出不太樂意的神情。
“解決了,回家吧?!睕]有任何有關(guān)的時間言語鋪墊,我用命令的語氣對他說道。
有時候心情不好就是這樣的,情緒剎那間就上頭了,沒有什么理由,就算有,也會執(zhí)拗的把錯誤全部推給另外那個能包容自己的人。
被我這么一說,向子源看了眼手表上的時間,道:“天色真的不早了,”
“奶奶,今天就到這里吧,我下次有時間再來看您。”
“好,沒事,你們趕緊回家吧,別讓家人擔(dān)心了?!崩夏棠滔楹偷卣f道。
家人?我的情緒在一刻間被拉到了零點以下,只想帶著向子源趕緊離開這令人不爽的醫(yī)院。
“走吧?!?p> 我剛開口,誰知大爺回來了,跟著進來的還有長期腫著臉的年輕人,真不知道為什么會有人的臉長那副模樣,跟全世界欠他錢似的,我懷疑,他的臉就是小時候太欠被打腫的。
“小伙子,你這就要走了嗎?”大爺開口。
“啊,對,時間不早了,我們得回去吃飯了?!毕蜃釉葱χ貞?yīng)。
“這次真的是太感謝你了,”大爺坐在輪椅上,握著向子源的雙手,微微彎腰,“真的很感謝你啊,不過,對不起,”
大爺?shù)牡狼缸屧趫龅娜硕级ㄗ×?,大家都疑惑地看著他,他的表情顯得有些難以啟齒,但還是堅持想說,“剛剛,剛剛我還想,”
“喂!”
我察覺不妙,想打斷他,但卻被向子源搶先了。
“不過奶奶沒事真的是太好了?!毕蜃釉床[著眼,看得出來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微笑。
大爺抬頭,看著向子源,想必他此刻內(nèi)心一定放松了許多,從一開始就繃著神經(jīng)到現(xiàn)在,他的內(nèi)心一定相當(dāng)苦惱,相當(dāng)掙扎吧。
“您辛苦了,謝謝您?!蔽以谛睦锬叵虼鬆斨戮础?p> 向子源此刻也一定很開心,他就是這樣的人,經(jīng)不起他人的夸贊,別人稍微對他好一些,他就慷慨以全部回報對方,這是優(yōu)點,同時也是一個缺點吧,人無完人,總之,他是我欣賞的人。
“嗯,謝謝你了,小伙子?!?p> 說完最后一句話,大爺再沒說話了。我和向子源從他們身邊經(jīng)過,踏上回家的路,只要出了這家醫(yī)院,我們會永遠遠離。離開的時候,我白了年輕人一眼。
走上天橋的時候,見我一直沉默地和自己鬧情緒,向子源終于開口了,道:“藍依,謝謝你,等會兒我請你喝奶茶。”
“好!”我立馬答應(yīng),一聽到有奶茶喝,我覺得我渾身充滿力量,正當(dāng)我迫不及待的往“一點點”奶茶店的方向望去的時候,卻看到了另外的人。
我用余光確認(rèn)了好幾遍,是醫(yī)院里的那個年輕人,而且不止他一個人,他周圍聚著的,還有好幾個和他一樣長得很欠的年輕人。
“別以為我會放過你們。”
年輕的話忽然在我耳邊響起,雖然說當(dāng)時我毫不畏懼,但現(xiàn)在不一樣,畢竟當(dāng)時在醫(yī)院,那幫人再猖狂也不會鬧出多大動靜。龐大的恐懼感鋪滿了內(nèi)心每一個地方,我身體的每一個地方都不禁發(fā)抖。
這群人這是來真的了?
我看著距離逐漸拉近的那伙人,不免冒出冷汗,完了,這回踢到硬茬了。我的腦袋極速運轉(zhuǎn),忽然看到遠處的超市。
“向子源!”我加快腳步,語速也跟著加快,“前面有超市,你去買幾包牛排!”
“啊?”向子源忽然停住了,傻傻地看著我。
我連忙跑過去,推著他走。
“啊個鬼,我要吃牛排,你快去買,走快點!”
“不用這么著急吧,我穿著羽絨服,跑來跑去會很熱的?!?p> “閉嘴!”
我著急,想趕緊帶他到安全區(qū)域,于是我在天橋上推著他走。為了能拉開與那幫人的距離,我不惜帶著他闖紅燈,好在晚歸的高峰期已經(jīng)過了,我們很輕松穿過兩三輛小轎車,到達超市。
應(yīng)該是太緊張了,我喉嚨有些發(fā)干,道:“你趕緊進去買牛排!我先回家了,記住,我要最好吃的牛排,那種常見的別買?!?p> “?。磕闶裁磿r候?qū)εE诺囊蠖歼@么多了。”
“進去!”我朝他吼了一聲。
看到向子源進去后,我總算放下心來,接下來的事情,我來處理就行。當(dāng)然我肯定不會像電視劇里的那些女俠一樣,能三兩下解決麻煩,我的處理方式是——開溜。
沒人能比我更了解東圃的大街小巷,只要我想溜,沒人能抓得住我,從頭到尾壞他事的人是我,他也不可能去超市找向子源麻煩。
然而我的想法太過于理想,我很快就被抓到了。年輕人很紳士地管我要錢。我沒忍住笑了。
“你們大晚上的把我堵在沒人的地方,就為了搶劫啊?!?p> “我奶奶的醫(yī)療費!”
說完年輕人又補了我一巴掌,疼死了,比起這種人,還是向子源那種憨憨好一點。我沒來得及思考,全憑肌肉記憶,送給了年輕人一記斷子絕孫腳。
一群人大笑起來,而老大爺?shù)膶O子則疼的哇哇直叫,從呻吟聲上聽,能大概知道他的痛苦程度。
我一時間被憤怒沖昏了腦袋,視線都顯得有些模糊,原來憤怒或者緊張到極點時,真的有暈眩感。
“打女生,有時間管我要錢,還不如回娘胎重新改造一下吧?!?p> “笑個屁,弄死這臭娘們?!蹦贻p人一聲令下,他們立即將我團團圍住。
很快,我沒看清是什么東西,一團圓乎乎的東西沖散了那群人,在我還沒弄清楚情況時,耳邊響起了熟悉的聲音。
“愣著干嘛,跑?。 毕蜃釉礌科鹞业氖?,帶著我沖出了那群人的包圍。
我和他沒命地跑在路上,等到確認(rèn)自己安全了的時候,才停下來,在路邊瘋狂吸入空氣,緩解劇烈跳動的心臟。
“你書包呢?”我疑惑地看著向子源。
被我一提醒,向子源也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書包不見了。
“壞了,面具?!毕蜃釉聪攵紱]想就把羽絨服脫下來遞給我,隨后往原來的方向跑去,“你等我一下,我去拿書包?!?p> 羽絨服上儲存著向子源劇烈運動完的溫度,也沾著些許他的汗水。
廣州真的變冷了,落葉不斷從行道樹上脫落,飄至地面,發(fā)黃的落葉在路邊堆積,到第二天就會被環(huán)衛(wèi)工人掃去,成為被遺棄的歷史。何必再繼續(xù)停留在過去不放手呢,我的內(nèi)心像有一堆落葉,輕輕一吹,滿天飛揚。
“不要了!”我大聲喊道。
向子源聽到聲音后停了下來,回頭望著我。
“面具不要了!回家吧,我要吃牛排!”我朝他大喊。
“那我們?nèi)ベI牛排吧。”他把手搭在嘴邊,擴大音量回應(yīng)我道。
說完我便朝他奔去。
我們早就不需要再躲在面具之下,渴求那點卑微的勇氣了。即使沒有血緣關(guān)系,我們也足以成為彼此的依靠,彼此的面具。
我們早就是這個世界上,真正意義上的,彼此的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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