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伯翁年輕的時候?qū)λ尚牡呐⒍?,因為長相溫文爾雅,頗有一種讀書斯文人的氣質(zhì),因為書卷味濃所以在那個年代總被誤以為是教書先生,在那個年代教書先生多吃香,時不時有人替他做媒說話,逛街也能見著小女生偷偷遞給他小紙條,年輕時找對象也著實挑花了眼,后來年齡漸長也沒穩(wěn)定下來,又瞧不上外地的,家里就只能安排其相親。
認(rèn)識柳玉珍時剛巧是從市北搬到市郊,柳玉珍在一家中學(xué)教書,介紹人是安排兩人在書店碰面,起初柳玉珍以為他也是哪所學(xué)校的老師,就著教學(xué)育理侃侃而談,越聊越投機。
兩人心底都很歡喜,柳玉珍覺得自己找到聊得上話關(guān)鍵職業(yè)還能與之匹配的人,湯伯翁是覺得自己真找個教書的,那豈不是巧了他的書卷氣,就這樣兩人都藏著心思往來個把月,媒人打探雙方的意見后,就選個日子見家長過禮。
結(jié)婚后,柳玉珍才發(fā)現(xiàn)湯伯翁是在鎮(zhèn)政府上班,當(dāng)個小文職的差事,和她心底所想的形象差之千里,兩人在婚后逐漸有了摩擦,彼此也深覺得互相都不是原來認(rèn)識的樣子。
柳玉珍教書的大道理一套扣一套,講話撒鹽不齁人,隨口一句都能堵得湯伯翁半天回不上話,后來有了湯嶼山,兩人又有共同話題了,一心只想把孩子教導(dǎo)撫養(yǎng)好,可當(dāng)孩子長大之后,教育問題又隨之而來,湯伯翁一心想讓孩子遵循自己所理想的人生方向走,而柳玉珍覺得孩子是獨立個體,應(yīng)當(dāng)讓他自主自由的選擇生活。
后來湯嶼山和湯伯翁鬧掰,柳玉珍也沒去多說什么,只覺著思想不相同就沒必要強行相融,反正湯嶼山做什么決定她都是支持的。
在飯桌上,湯嶼山夾了一筷子菜給黃天羽,柳玉珍見到,低著眉眼笑笑沒說話。
湯伯翁見不得湯嶼山居然對一個女孩子狗腿成這樣,立馬用力咳了幾聲,甚至還制造出惡心的吐痰聲。
見他到廚房去找垃圾桶,湯嶼山十分嫌惡的看著,接著隨便草草吃了幾口便不打算吃了。
等湯伯翁回到桌上,只見到柳玉珍再優(yōu)哉游哉的夾著西紅柿炒蛋,他費解道,“嶼山人呢?怎么轉(zhuǎn)個身就吃飽了?”
柳玉珍語氣涼涼道,“是被你惡心飽了……孩子在家你能不能改改你的臭毛病?!?p> 湯伯翁剛想說話,又被喉嚨里的異物感給絆住,接著又回廚房咳起來。
柳玉珍胃口盡失,拿著幾個空碗直接收到廚房,看到湯伯翁還在那干咳,她特別嫌棄道,“你能不能把你的煙給戒了,這一天天早也這樣,晚也這樣,你嫌惡心人不夠了是伐?!?p> 湯伯翁正難受得不行,沒得空來回應(yīng)的話,轉(zhuǎn)頭咳得更厲害,咳到最后都有點上次不接下氣。
柳玉珍被他嚇到,趕緊拍背安撫,嘴巴還不忘挖苦道,“你看你,天天抽煙天天抽煙,都把肺給抽壞了,讓你別這么繼續(xù)抽,你就是不聽,是不是哪里難受了?”說罷,她轉(zhuǎn)身去倒了杯溫開水遞給他,見他終于緩過勁來,她才到餐桌去收拾碗筷。
“嶼山和我說了,過兩天元旦節(jié)過后,小羽就回福建,你這兩天收斂點你的情緒,不要老對著人家小姑娘一副臭臉色,她又沒欠你什么……”柳玉珍開始洗碗,嘩啦啦一片水聲蓋住她后面要說的話,也蓋住了湯伯翁的回應(yīng)。
湯伯翁朝著她說道,“你懂個屁,我就是要讓她知難而退?!?p> 這次無論如何,他都要把湯嶼山留在上海,省得他再去福建回來發(fā)展的可能性就更低了。
想當(dāng)年他太爺為了在上海扎根立戶付出多少代價,而今這少年卻不懂得生于安樂地域的優(yōu)勢,著實讓他深感擔(dān)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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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黃天羽準(zhǔn)備在元旦后動身回福建,湯伯翁像怕她不能提前回去似的,在這兩天忽然特別熱情的給她備了許多所謂的上海特產(chǎn),還一一比劃介紹,哪個是給誰誰的,哪個又是給誰誰的,知道她媽媽身體不太好,便買了些保健品說是給她媽媽注意身體,還表面說了許多諸如“我和他媽都很注意身體的,也不想將來成為孩子的負(fù)擔(dān),畢竟現(xiàn)在小孩壓力也很大的嘛。”,當(dāng)然他這些話都是挑著湯嶼山?jīng)]在的時候?qū)S天羽說的。
黃天羽不知道怎么接話,只能直說感謝湯叔叔的好意,會替他問候家人安好。
可轉(zhuǎn)眼躲到房里之后她卻犯了難處,此前電話里答應(yīng)黃媽和二伯說留在上海過過年,眼下他們以為她會留在上海,而上海這邊又覺得她是要趕著回去,從現(xiàn)在到過年最少還有二十幾天呢,湯叔叔顯而易見是真不喜歡她,她也不想留在這里繼續(xù)勉強,至于和湯嶼山的事情,她也得捋清頭緒后才能再做打算。
她在房里焦慮得踱來走去時,湯嶼山忽然打開房門,還一臉開心道,“據(jù)說今年元旦跨年外灘有音樂燈光秀,我們到時候一起去吧?好幾個朋友還約我一起去呢。”
黃天羽暗自收拾了下情緒,咧嘴笑道,“好啊……”
湯嶼山見她心不在焉的收拾著東西,從背后抱住她,低低說道,“要不……你先別回去了吧?反正距離過年也就二十幾天,在上海過完年,我們可以初二或者初三再回去……”
黃天羽手指一僵,梗著脖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湯嶼山繼續(xù)說道,“反正時間也不長,你和你媽媽說一下吧?嗯?行不行?”
黃天羽很想一口答應(yīng)下來,可回想湯伯翁的那趕人火急火燎的樣子,她覺得自己要是厚著臉皮呆到過年,指不定他會說出多少的難聽話給她聽,她知道愛一個人需要包容他的一切,包括他的家庭,以及身邊種種因素。
她的家庭雖不是什么大富大貴人家,可她也是滿懷愛意和期盼一路成長而來,哪見過幾人嫌棄她嫌棄成這樣,如此強求而來的好感,讓她覺得即是困擾也很惶恐。
她不敢隨口應(yīng)承,只能編個理由道,“我媽媽身體不是很好,她一個人在家過年的話我不是很放心……”
話畢,她明顯感覺湯嶼山環(huán)抱著她的手微微一松。
他有些沮喪道,“那……要不我們?nèi)グ涯銒寢屢步由蟻磉^年吧?”
黃天羽略感為難,“可是我二伯也在家里啊……到時候要和二伯一起過年的……”
她的拒絕已經(jīng)十分明顯,湯嶼山再傻也不會聽不出來,他瞬間立馬放開了手退開身,冷聲道,“說來說去你就是不愿意在上海過年就對了嘛?!?p> 見他生氣,黃天羽皺著臉,眼底飄著零星的無奈,“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真的不能啊……”
她總不能和他直接說,他爸除了車票沒給她買,其他都統(tǒng)統(tǒng)準(zhǔn)備好了,只等著她開一聲口就可以全部打包送回福建,看到他臉色不好,她也知道他心底不開心,只能補充道,“沒事啦,以后有機會的啦……”說罷,親了他兩口,才見他展出笑意。
她心底的愁緒卻更沉了,以后有沒有機會她現(xiàn)在不確定,畢竟湯伯翁那么堅定的反對……不知道湯嶼山和她能不能堅定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