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jié)
周六的時候楊怡果真搬走了。好像是因為她父母不讓她在外面租房,怕不安全什么的。楊怡是這么簡單地說了一下,具體的遲遲也沒細問。但他感覺也不太像,因為搬東西的時候有個男生來幫忙,說是楊怡高中的同學(xué)。
楊怡搬走后,燕琳兒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樣子?!昂脽┌?!楊怡走了,就剩我們倆了,就我們倆一起租,覺得不是很方便,我也有點想搬回學(xué)校去了。真是煩死了!”聽著燕琳兒在那喃喃自語,遲遲沒有說話?!暗前?,搬回學(xué)校,我就又得和那個人一個宿舍,看到她,我就覺得煩……”燕琳兒一邊說著,臉上的愁容與不高興越發(fā)地明顯起來。“也沒什么不方便的了。這么大的房子,三個臥室,楊怡現(xiàn)在不在了,你可以搬到主臥去住啊?!边t遲靜靜地看著燕琳兒說道?!澳悴欢玻【褪怯X得不好。”燕琳兒跺了跺腳,有點兒抓狂地說道。遲遲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便也沒再說什么。遲遲心里想著,在這個時候,說什么好像都顯得多余。算起來,倆人認識也應(yīng)該有半年了,加之這幾天的相處,遲遲也是了解燕琳兒的,她是個要強的人,最不喜歡別人死勸,就喜歡什么事別人都能隨著她;但是,她也不能容許別人冷落她。跟她相處,話多了不行,沒話也不行。你話多了,她就會覺得你要管著她、教育她;你若一直沒話,她又會覺得你沒主見,什么事都要靠著她。
一瞬間,兩個人突然都不說話了,屋子里顯得特別的靜。燕琳兒跺完腳后,便端坐在沙發(fā)上,臉上的不高興在慢慢地減淡。她眼睛一直盯著正前方的電視機,眨也不眨一下,好像在心里面算計著什么。遲遲則坐在側(cè)邊的沙發(fā)上,一直靜靜地看著燕琳兒,像是一個等著發(fā)落的囚徒;又像是一個靜觀其變、見招拆招的斗士。僵局持續(xù)了很長的一段時間——“遲遲,不如我們都搬到學(xué)校去住吧?你一個人在外面,我也覺得不放心。另外,如果你一個人租著這么大的房子,一個月也得花不少錢,不如我們都搬到學(xué)校去住,這樣你也不用花這個錢了?!毖嗔諆和蝗坏匕l(fā)聲打破了僵局。她的這一番話也說的如判詞一般:“嗯,就這樣,都搬回去?!?p> “你還真要搬回學(xué)校去?。俊边t遲故意驚奇般地問道。他倒是沒有質(zhì)疑的意思,他知道燕琳兒是個急脾氣,腦子容易抽風(fēng),想一出是一出。之所以故作疑問,他也是想進一步探探燕琳兒的口風(fēng),好與之周旋。
“嗯。搬回學(xué)校多好啊!一個月又能多幾百塊錢用?!?p> “我寧愿多花這幾百塊錢也不愿搬回學(xué)校去。你是不知道一校的情況,宿舍里要什么沒什么。熱水,經(jīng)常是洗到一半成冷水了;衣服,只能疊放在行李箱里;喝的,每天只能是去買礦泉水。而且我們宿舍是在一樓。你是不知道,說是一樓,其實與地下室沒有什么區(qū)別。我們宿舍后面還有一棟樓,隔著我們宿舍特別近,而我們宿舍樓的地基又很低,所以常年四季不見光。宿舍里是又陰又潮,完全沒法住人?!痹谶t遲聲情并茂地演說下,燕琳兒像是聽了一個年度最悲苦的故事一般。這一刻,她只覺身臨其境,憐憫心驟然而生,她就差將遲遲的頭攬入懷中,然后深情地撫摸著他的頭,如上帝一般安慰道:“孩子,沒事的,會過去的,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那你一個人住在這里?。俊?p> “那暫時就只能一個人嘍?!?p> “你要叫誰來跟你住啊?”
“沒有要叫人來住啊。我的意思是說,如果你在學(xué)校住著不舒服,到時可以來我這借宿,我不就是暫時一個人了嗎?”遲遲笑著說道。
“我還以為你要叫別人來跟你合租呢?!?p> “不會的,我覺得一個人住也挺好的。人多了鬧騰?!?p> “說好的,那你不許叫別人來住。到時候我在學(xué)校住著不舒服,就來你這借宿。”
聊完了之后,倆人臉上皆露出了說不出的表情——像是陰謀得逞的笑容。
“趁著今天周末,我們在家做飯吃吧?就當為你即將搬回學(xué)校送行了。”
“你就這么想我搬走???”
“你這人能不能講點理?。棵髅魇悄阕约阂岬暮冒?!”
“就是你趕我走的,就是你……”
“是我是我,行了吧。你晚上想吃什么?”
“前次你說做的啤酒鴨,我還沒吃到呢,我今天想吃啤酒鴨。”
“好的,那我們晚上就吃啤酒鴨?!薄澳俏椰F(xiàn)在去買菜,你在休息一下吧?!?p> “不好,我要跟你一起去買菜?!?p> “你就別去了,你在家休息吧,又不是很遠?!?p> “不嘛,我就是想去?!?p> “好,那我們一起去?!?p> “我們走路去好不好?反正又不遠?!?p> “嗯,那走去吧?!?p> 室外的氣溫雖然說還是很低,但今天陽光明媚、萬里無云。暖烘烘的陽光灑在身上,不僅給了人們以溫暖,還給了萬物以無形的力量。寒冬過后的枯木也開始慢慢地長出了綠油油的嫩芽來。遲遲和燕琳兒脫掉了平日里厚重的外套,輕裝走在陽光之中。一路上,倆人也沒怎么說話,但是走得很慢。燕琳兒時不時偷偷地看一看遲遲,遲遲也是時不時地偷瞄燕琳兒幾眼。陽光在高高的天空一直照著,兩個少年就這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地漫步在陽光之中。此時的路已無盡頭,天也沒了邊際,就剩兩顆無邪、靦腆的心在跳動著。
隨著送行飯吃過之后,燕琳兒也就真地搬回了學(xué)校,家里便只剩下遲遲一個人了。每天晚上回來,遲遲都會把家里面收拾得干干凈凈的。每每經(jīng)過衛(wèi)生間邊上的洗漱臺的時候,遲遲總會有意地看上一會、停留一下。若是看到自己的漱口杯擺到了顯眼的臺面上的話,遲遲就會把它拿起來看一看,然后又默默地將它放回那個不起眼的角落里去。遲遲心里知道,燕琳兒一定會搬回來的。雖然他不知道燕琳兒為什么要搬走?;蛟S,她是還沒決定是否要接受自己,所以才會搬走的。她需要一些距離,來認真地思考一下這個問題。但是遲遲很有信心,他知道燕琳兒只是沒有考慮清楚;等她考慮好了以后,她就會搬回來的。于是,他耐心地等著,每天都要把家里面收拾一遍,不能把家里弄得邋里邋遢的,這樣,燕琳兒回來的時候會說自己的。特別是主臥,自從楊怡搬走之后,遲遲是把主臥里里外外給整理了一番。以前楊怡在的時候,主臥里也是弄得很干凈的。但是,為了使空氣能流通起來,主臥的窗戶整天都是開著的,房間里就會進灰塵??墒?,這是遲遲不允許的。他每天回來的時候,首先會把主臥給打理一遍。
說起來也是有點夸張,收拾屋子嘛,情理之中的事。但每次收拾主臥的時候,遲遲先是小心翼翼地用掃帚掃兩遍,然后再用半干的拖把拖上一遍,直到看到房間里一塵不染的時候,遲遲再用干拖把再給擦一遍,直至房間的地板能反光后才罷休。
不僅是房間的衛(wèi)生遲遲是這么做的,就連主臥的窗戶上,遲遲也是容忍不下一粒灰塵。主臥的窗戶外裝了一套不銹鋼的防盜窗,每天開著窗戶換氣,窗臺與不銹鋼上肯定是飛塵撲撲。但不管灰塵多厚,自己回家多晚,遲遲都會濕三遍、干三遍(先用濕毛巾擦三遍,再用干毛巾再擦三遍)地擦拭一番。每到夜晚,屋子外面是漆黑黑的一片,房間里面開著燈,被遲遲擦過的不銹鋼窗架反著光,從遠處看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路燈,煞亮煞亮的。
每次打掃完家里面的衛(wèi)生后,遲遲就愛拿著手機在客廳里面走來走去。雖然他知道燕琳兒一定會搬回來的,但是他心里還是有些不安。畢竟,他一直沒有接到燕琳兒叫他去搬東西的通知。拽著手機,遲遲就這樣在屋子里面轉(zhuǎn)來轉(zhuǎn)去。每每手機里面有消息進來的時候,遲遲都會驚喜不已。每一條進來的消息,遲遲都會把它想象成是燕琳兒發(fā)來的圣旨。但他每次的欣喜都會是失落的開始。每一條進來的消息,都不是他要等的消息。就這樣,在每一次希望和失望地交替中,遲遲開始有些動搖。好些天了,都沒有看到燕琳兒發(fā)來消息,遲遲便想給她打個電話,但每次拿起電話的時候,他又都給忍住了。他知道,她還沒有想好,不能去打擾她,不能讓她為難。但不打嘛,遲遲的內(nèi)心總是焦急如焚。從最初的勝券在握,到現(xiàn)在的急躁不安,遲遲內(nèi)心的自信正在一點點地被磨滅。等不到燕琳兒的消息,遲遲開始不禁地想:“是不是我錯了?她是不是根本就不打算搬回來了?我應(yīng)該給她打個電話?……”越想,遲遲心里面越發(fā)地不安;越想,遲遲心里面越發(fā)地沒底;越想,遲遲心里面越發(fā)地害怕。“如果是我估計錯了怎么辦?我還是給她打個電話吧?”“不行,我給她打電話的話,如果她不是這么想的,豈不是連朋友都沒得做了?!薄霸俚鹊?,我想她會搬回來的?!薄班牛瓦@樣,再等等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