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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zhàn)國之高氏物語

第一章代官

戰(zhàn)國之高氏物語 蓬萊三人 2748 2020-10-31 15:58:12

  《敦盛五十年》

  半盞清茶寄遠暇,

  茫茫浮世哪堪家?

  草間白露今朝置,

  水底金波一響洼。

  云孽南樓將弊月,

  風催金谷欲折花。

  百年性命朝夕去,

  一夢華胥豈可夸。

  ——織田信長作歌于桶狹間之戰(zhàn)前。

  永祿元年,九月秋的一個上午。

  平山莊代官所外來了一個騎馬的青年,年約二十,烏帽灰履,穿著黑紋付羽織、馬乘差袴,腰間角帶處斜插著一柄直打刀。“羽織和差袴”皆是武家裝束,類似后世大河劇里武士常穿的樣式。

  年輕武士名叫高師盛,是新上任的村縂保司代官。

  雖然已入白露時節(jié),但處暑仍舊沒有完全消去,天氣還是很熱,高師盛又在晌午的日頭下,騎馬一路顛簸,著實感覺有些乏困。在莊所前,他勒住了坐騎緩了緩心神,四顧眺望。

  和天下絕大多數(shù)代官所一樣,平山莊所也是地處要道。

  在莊所樓前,是一條平坦夯實的鄉(xiāng)道,也正是他來時走的路。

  鄉(xiāng)道兩側(cè)則是大片的農(nóng)田。

  今年的年景不錯,入秋以來,雨水較足,地里的冬蕎麥郁郁蔥蔥,風一吹,青色的麥苗起伏不定,愈發(fā)顯得長勢喜人,遠遠地可以看到有三三兩兩的佃農(nóng)、隸徒穿著犢鼻褲,光著膀子在期間勞作。

  臨近日中,路上車馬、行人頗多。

  有單衣步履的徒士浪人,也有結(jié)伴而行的行商客旅,更多的卻是行色匆匆,為生計勞苦奔波的黔首百姓,因世道不寧,道路不靖,行人多隨身攜戴棍棒、肋差。

  高師盛翻身下馬,謙遜地退讓路旁,給對面迎來的輿轎避開道路。

  輿轎內(nèi)坐著一名精神矍鑠的年邁老者,衣袍齊整,坐在哪里閉目養(yǎng)神,旁邊坐著的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兩邊交錯時,小孩子透過窗牖好奇地看了過來,顯然對高師盛牽著的信濃馬很感興趣。

  小孩眼神靈動,見有人看過來也不怯場,反而同樣恭謹?shù)貜澭亓艘欢Y,感謝他為自家祖父的輿轎讓路。

  高師盛點了點頭,友善地回了一個笑臉,同時心中暗忖,自家同樣的年紀下大概是沒有如此“早慧。

  順著鄉(xiāng)道再往前,十多里外就是引佐郡了,想來這老者應(yīng)當是從外地而來,帶著孫兒要去井伊谷城中訪友。

  敷知郡毗鄰東海,隸屬遠州,國中豪族甚多,其中最著名的有兩大姓,一個如今是兼領(lǐng)駿河、遠江、三河三國守護職的今川氏,另一個則是門下重臣朝比奈氏。

  今川氏出身清和源氏名門,貴為幕府一門眾;朝比奈氏則是藤原北家勸修寺流,公家后裔。

  剛剛路過祖孫二人的輿轎上的左三巴紋便是朝比奈家的家紋,根據(jù)分國法《今川假名錄》第三十二條出仕先后取締令,駿、遠、叁三州武家豪族不得以家名苗裔互為尊卑,而皆應(yīng)以出仕今川家先后順序,祿職高低,進行區(qū)分上下。

  年輕武士應(yīng)當恭敬長者,后奉公者應(yīng)當退避先奉公者,其中朝比奈氏與三浦氏因世代奉公,以忠孝節(jié)義著稱,《假名錄》特意標注,兩家子弟享有行路不虞、國人退避的殊榮。

  故而高師盛,才一見到朝比奈家的隊伍,就自覺下馬肅立,讓輿轎先行。

  自增善寺殿,即今川氏親時開始就樹立起的武家法度,可謂深入人心,高師盛作為今川家的奉公武士,更是對“今川下馬眾”深懷敬意。

  高師盛的父祖俱在,身體康健,族中人丁興旺,承祖上余蔭,家中有宅院一棟,良田數(shù)百石,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屬于是最常見不過的小豪族。

  按照室町幕府時期的武家慣例,長子繼承家業(yè),次子出家修禪,幺子們打發(fā)出去自謀生路。即便將軍、管領(lǐng)家亦不能免俗,只不過現(xiàn)今天下紛亂,人心不誠,就連佛祖家也沒有余糧,想進寺院青燈古佛也不再像百年前那般容易。

  家中捐獻了好大一筆供奉,才在善德寺?lián)Q得一個比丘的名額,高師盛思量許久,終究還是不想在寺院里了此殘生,於是將剃發(fā)修行的資格讓給了從小就身體孱弱的幼弟,自認漢學(xué)、數(shù)算還算尚可,便去駿府奉行所自薦,擔任同心眾跟隨書佐頭學(xué)習(xí)兩年,才通過考核,終於是摯選上了一個村縂地頭的代官職位。

  輿轎越行越遠,高師盛的思緒也回到了眼下。

  他整頓了下裝束,才牽著馬來到莊所門前。

  “代官者”,“代管也”。

  敷知是大郡,平山莊又是郡中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莊,作為今川家下轄直領(lǐng),莊所門面很是氣派。

  隔著老遠就能望見土塀院墻內(nèi)高高豎立起的旗幟物,此時到得近前,看的更加清楚,只見莊所占地頗廣,門前碎石鋪路,由臺階一直延伸至與鄉(xiāng)道相連。

  站在鄉(xiāng)野御道之內(nèi),立于天地眾生之間,高師盛突然躊躇不前,他意識到就此踏門而入后,前塵舊憶恐再難追。

  “矢志磨礪二十載,費勁千辛萬苦,終能執(zhí)掌一莊,雖所轄之地不過五里,但終究還是讓我邁出了這最難的第一步?!?p>  喃喃自語幾句,似是要堅定自家的決心,他干脆牽著馬,不再退縮回避,直往大門而去。

  …………

  門中塾房旁坐了一個老役,看見有人過來,便從房中走出,和善地問道:“宿住?還是有事?”

  “在下高師盛?!?p>  老役略微思索,開口問道:“可是新任的代官?”

  “正是?!?p>  “唉呀!還請恕小人眼拙”老役誠惶誠恐,撩起衣袍,就要行跪拜之禮。

  高師盛伸手攔住,笑道:“老丈言重了!”再有打量他幾眼,見他身材矮小,腳步也有些蹣跚,顯然是早年腿上受過傷,客氣的問道:“我上任前,聽野山右兵衛(wèi)提及,本莊門書名叫室野平三,可是你嗎?”

  “正是小人。”

  野山右兵衛(wèi),本名叫野山益朝,正八品上右兵衛(wèi)大志是他的官職。因去年水泛治理得力,功績優(yōu)異,被提拔去了郡里。

  “門持書役”,是村縂代官的下屬之一。

  “村縂”雖然是最基層的單位,畢竟是管轄一鄉(xiāng)五里之地,所以在莊頭之下,又設(shè)輔佐。左右手分別叫做:付盜、門持書役。付盜:“掌巡捕盜賊”;門持書役:“掌莊役書錄”。另根據(jù)鄉(xiāng)內(nèi)民戶丁口數(shù)量多寡,來安排差役快手。

  高師盛見他唯唯諾諾倒也不覺奇怪,門書名義上是守備副手,單論地位甚至有時還在捕盜之上,但那早已經(jīng)屬于百年前的舊賬了,往前倒退五十來年,門書還算是個能混個溫飽的不錯差事。

  如今天下紛亂,豪強用武,整日埋頭版牘之間的刀筆小吏又豈能真的受人器重,加之室野平三老邁體衰,性格怯懦,自然愈發(fā)為人所輕,不過同樣也是因為老誠可靠,莊所上下,連同前任莊頭在內(nèi)對他都十分尊敬,野山益朝在高師盛登門拜訪時,還專門托付他對其對照顧一二。

  即便沒有野山益朝的囑咐,對室野平三這種到了知天命的年紀,還在堅持為主家奉公的老人,高師盛也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肅然起敬。

  室野平三一邊在面前引路,一邊回頭說道:“俺們前天才接到郡里的消息,沒想到莊頭這么快就來了,還請莊頭稍等片刻,俺去把他們都喚回來?!?p>  “不用,等晚間再相見也不遲。”

  注釋1:《敦盛五十年》是織田信長的漢譯詩,由于是在網(wǎng)上找的并不清楚是誰翻譯的。

  注釋2:黑紋付羽織胯服,實際上江戶時期的武家服裝,室町幕府時期具體叫什么,作者也不清楚,但樣式差別估計也只是羽織紋飾不同。

  注釋3:文中的“里”指的是戰(zhàn)國時期的“里”,一里大概等于現(xiàn)在的三里,所以十多里還是挺遠的。

  注釋4:關(guān)于《今川假名錄》部分,原文僅限於今川家宴會座次,小說里按照作者自己的理解,把范圍擴大至日常出行,“下馬退讓”是足利下馬眾的特權(quán),故而調(diào)侃朝比奈家是今川下馬眾,單就地位來說確實如此,在今川義元心里對朝比奈家的信任和地位,恐怕還在遠江今川家這種同宗之上。

  湊字數(shù)結(jié)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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