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我家然然吃飯睡覺的事我都感興趣!
賓利車后,安然一襲黑衣,緩緩走出拐角。
黑色墨鏡將巴掌小臉遮去了大半,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唯一能確定的是,她在看著賓利車離去的方向,唇角的弧度漂亮,卻森冷得讓人輕易不敢靠近。
二樓停車場。
勞斯萊斯后座,透過降下的車窗和停車場透明的玻璃圍欄,韓斯年將一切盡收眼底。
男人遠遠注視著那個神秘的女人,眸中的光,晦暗不明。
直到一輛出租車在她身邊停下,女人矮身坐了進去,韓斯年才收回目光。
他淡淡掃了一眼立在車門邊的保鏢,沒有說一個字。
保鏢卻一臉惶恐地繃直了身體,“總裁,那些人的確是沖著安家千金來的,不過安小姐并無礙。屬下到時,正好看到安小姐被裴少救下,所以……”
韓斯年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左手無名指上的戒指。
保鏢的話戛然而止……
總裁怒了!
他說錯了什么?
韓斯年又冷冷掃了保鏢一眼,身側(cè)的車窗勻速上升,車子疾馳而去。
保鏢呆立在原地,半天也沒想明白,剛剛那寥寥無幾的幾句話里,究竟哪句沒說對,惹惱了他的修羅大人!
出租車內(nèi)。
望著窗外這座城市飛馳著后退的燈火,安然不由自主地出了神。
前世的這一天,是她噩夢的開始。
這一世,再不會了。
想著在這城市的街道上疾馳的另一輛車,安然唇角緩緩勾起一抹淺淺的弧度,迷人,卻嗜血。
出租車司機回頭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出口的話不禁都變得結巴起來,“這……這位乘客,藍星小……小區(qū)到……到了?!?p> 安然收回落在窗外的目光,看向出租車司機。
男子二十出頭的年紀,模樣英俊,乍一看去,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車費是208塊?!?p> 司機壯著膽子答。
他不明白,眼前的,明明是一個和他一般大的小姑娘而已,她打量他的眼神,卻仿佛能一眼看穿他。
他莫名想起了那個讓他怕得五體投地的男人。
安然本能地去拿手包,才想起手包和衣服一起給了沈夢潔,行李箱丟在衛(wèi)生間,手機又被裴瀟然那個混蛋拿走,如今的她已經(jīng)……
身無分文。
“小丫頭,你不會是……”
安然的樣子,出租車司機哪里能猜不到發(fā)生了什么。
“我把這個押給你……”
安然解下腕上的BBL高定女表,遞到司機面前,趕在他難聽的話出口之前開口。
司機微微怔愣了一下……
他沒想讓她押東西,想到什么,眸子一轉(zhuǎn),還是接過手表,“不會是不值什么錢的吧?”
安然只是淺淡一笑,“明天下午3點,拿著這塊表到安家別墅來換車費,我會額外給你十倍車費的報酬,我叫安然?!?p> 話落,女人側(cè)身推開車門。
“安然?!”司機眸中漾著笑意,叫住她道,“你就不怕我拿著這塊手表跑了?”
安然并沒回頭,“L09U65,董??!”
司機看了一眼車內(nèi)的出租車個體信息資料,頓時啞口無言。
好吧,女人狡猾,把他的車牌號和他的名字都記下了。
……
藍星小區(qū)老舊。
前世,她只踏足過這里一次。
因為……
何舒桐。
那是幾年以后的事情了。
一個夏天的午后,她來時……
知了在樹上不知疲憊的叫。
銹跡斑斑的鐵門只剩了殘缺不全的一扇,歪斜地靠在墻上。
門口有個門房,門房前面,一個老大爺閉著眼睛靠在搖椅里,一邊悠閑地搖著大大的蒲扇,一邊聽收音機里帶著“滋滋啦啦”噪音的戲曲。
時光荏苒,恍然一世。
安然踏著記憶和地上的落葉一步步向前走,像朝著時光的起點緩緩走到了那一天,心莫名的酸莫名的痛。
她是幸運的。
很多遺憾,還可以重新來過。
鐵門入目。
安然心下感慨良多,原來,這個時候,另一扇鐵門是在的,兩扇門也可以完美地合在一起,將外面的世界阻隔開來。
也把她擋在小區(qū)之外。
安然探頭朝門房望去,沒有窗簾,里面黑洞洞一片,顯然是沒有人在。
她輕嘆一聲,目光投向那兩扇鐵門,正要脫掉礙事的大衣翻過去,卻聽女人的聲音在身后響起,伴著腳步聲,由遠而近,漸漸清晰……
“沒心沒肺的臭丫頭,這個時間應該都到家了吧?也不知道給姐姐我報個平安!”
后面是“叮鈴”一聲,微信發(fā)送成功的提示音。
女人不待收到回復,緊接著又發(fā)了一條出去,“哦,我怎么忘了,你是安家的寶貝,這么多年沒回來,現(xiàn)在應該正泡在蜜罐里,才想不起姐姐我來?!?p> “不過,姐姐我也沒空搭理你,我可是剛從健身房泡完帥哥回來……”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臺詞。
是何舒桐!
安然的身體狠狠一僵。
前世的今天,她被安悅買通的司機迷暈之后帶到酒店。
那個肥碩的老男人要對她無禮,恍恍惚惚中,她聽到了手機響起的聲音。
再之后,那聲音一下一下,“叮叮當當”響個不停,一點一點磨掉那個老男人的理智,也徹底將她喚醒。
安然轉(zhuǎn)身,透過墨鏡,透過暗夜里路邊橘黃色的燈看著面前“嘰里呱啦”給她發(fā)微信的女人,眼淚簌簌而下。
何舒桐并沒注意到安然的存在,她看著安靜的電話,輕嘆一聲,氣鼓鼓按熄,對著一片暗沉的屏幕自言自語道,“一條也不回,還真是沒心沒肺的臭丫頭!”
安然啞然失笑。
心下的愧疚卻又濃了幾分。
何舒桐這才注意到門口站著一個人,“你剛搬過來的吧?”
安然張了張嘴,淚卻先一步梗在喉嚨口,讓她什么都說不出。
何舒桐淡淡一笑,像是明白了一切,熱心地將她拽到鐵門的角落里,抬手擰開上面一處鐵絲綁扎的欄桿,“不用翻大門,那么高,我也怕。以后回來晚了,可以從這里進去?!?p> 話落,兀自朝那僅容一人側(cè)身通過的鐵門缺口擠去。
安然一把拽住女人。
何舒桐回頭,一臉疑惑地蹙眉……
這人,大晚上的還戴個墨鏡,難道是個瞎子?想讓她帶路?
女人的表情,安然豈會不懂。
她磨了磨牙,抬手摘掉墨鏡,“明知道她是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你怎么還對她那么好?”
玩笑的話,安然的聲音卻是哽咽。
前世,為了找她,這個女人,搭上了命。
如果可以,她多想告訴這個女人,那樣的安然,不值得!
既然重新來過,這一世,換她安然來護她。
“你你你……”何舒桐一臉驚詫,“安然?我不是在做夢吧?”
安然滿眼晶瑩,嘴角卻掛著大大的笑,“過來,給我抱抱!”
何舒桐小鳥般撲向安然,卻在安然展臂抱她的瞬間退了回去,“你說抱就抱?不給!”
安然挑眉。
何舒桐立馬乖巧地湊過去。
兩個女人緊緊抱在一起,都在對方的肩膀上死死壓抑著心下的激動。
“十年……”何舒桐感嘆道,“視頻了十年,閨蜜還得是抱著真人才舒服?。 ?p> 又是一個玩笑,安然卻只想哭。
何止十年。
一世已過。
“不要說得那么慘……”
安然的話,才開口便戛然而止。
她雖然和媽媽常年隱居國外,她和何舒桐的聯(lián)系卻一直沒斷過。
前幾年,何舒桐每年都會去M國和她同玩些時日,直到三年前,何家生變,何舒桐的整個人生也都不同了,輟學、失戀、同時打三份工……
何舒桐要強,這些事,從不對她講,她也是后來才知道的。
安然暗惱,竟險些把話題扯到閨蜜心下的痛處去。
何舒桐卻像似突然想起什么,不著痕跡地將安然推開,“你才回來,安爺爺肯放你來找我?”
將女人面上一閃而過的自卑和低落收入眼底,安然心下了然,卻不挑明,“我其實,是來找你收留我的?!?p> ……
久別重逢,安然和何舒桐似乎有說不完的話,直到凌晨3點,何舒桐才窩在沙發(fā)上沉沉睡去,安然卻怎么都睡不著。
她裹上大衣,步上陽臺。
冬日,西北風凜冽。
安然迎風而立,墨發(fā)翻騰。
冷。
風打在臉上,刀割一般的疼。
比起那座孤島上的實驗室,安然卻覺這里已然猶如天堂。
望著不遠處閃爍的霓虹,她嘴角緩緩漾起一抹笑。
嗜血,卻迷人。
凌晨3點。
前世的這個時候,爺爺捂著心口,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望著她,“你是我安家的人,什么樣的男人值得你去勾引?什么樣的男人值得你為他進局子?”
她昂著頭,只說了一句話,“我喜歡韓斯年,從小就喜歡?!?p> “啪……”
老人家一鞭子下來,她覺得全世界都安靜了,所有能感知到的東西,只剩了疼,令人顫抖的疼。
“那個司機又是怎么回事?為了氣韓斯年你就這么作踐自己?”
爺爺又問。
一副說起來都覺難以啟齒的表情。
“我……被人算計了。”
她虛弱地解釋。
“啪……”
又是一鞭子,狠狠甩了下來。
爺爺說,“蠢得該死!”
一滴清淚自眼角滑落,倏忽融進冬日的寒風。
前世,她因為一連串的微信逃脫了那個司機的魔掌,今生,她不信沈夢潔也能這么幸運。前世,爺爺打了她兩鞭子,都沒教會她的道理,今生,她懂了。那些鞭子,她得給那背后的黑手還回去!她還要……
一道白光刺目,將安然的神思拉回。
她凝眉躲過,再望回去,那白光已不見,唯有零星亮著的幾盞燈。
“然然……”目光觸及陽臺上吹冷風的女人,何舒桐殘留的睡意登時散去,“昨晚,你就這么在這里站了一夜?”
安然恍然注意到東方那抹魚肚白,“哪有一夜,兩三個小時而已?!?p> “你瘋了吧?!”何舒桐一把將女人拽進房間,隨手關了陽臺的玻璃門,“我看你是不要命了,趕緊去洗熱水澡!不然該感冒了,自己身體什么樣不知道嗎?!”
安然被推進衛(wèi)生間,再出來時,何舒桐已經(jīng)給她準備了姜湯和換洗的衣服,“新買的,還沒上過身,你可以穿著出門去買你喜歡的衣服。不是什么名牌,你穿可能還會有點大,湊合一下吧?!?p> 安然定定望著面前生怕她嫌棄的女人。
“干嘛這么看我?”何舒桐笑道,“這點小事就感激成這個樣子?要不,以身相許吧!”
安然莫名想起機場上,裴瀟然跟她說的話,不由得風中凌亂。
一個是酷愛對她惡作劇的男人,一個是她最要好的閨蜜……
她現(xiàn)在,對“以身相許”四字過敏!
“嘖嘖……”何舒桐指著安然走神的臉,“誰對你說過這句話,如實交代!”
安然果斷拿起桌上的姜湯。
何舒桐湊到她面前,認真盯著她的臉,“是不是陸文軒?”
安然看向面前的女人,前世,她失蹤以后,眼前人和陸文軒一直契而不舍地找她,實驗室里,安悅說,“他們差點就成功了,可惜啊……在來海邊的路上,那場車禍真的好慘烈,兩個人全部當場死亡……”
“怎么了?然然?你沒事吧?”
見安然臉色陰沉,周身氣息寒得不像她,何舒桐擔心地問。
“不是陸文軒。”
安然答。
“哇哇哇……”何舒桐一副替陸文軒捏把汗的樣子,“那是誰?快招!我家陸陸知道嗎?”
安然笑笑,驀然湊近面前的女人,以問代答,“你喜歡陸文軒嗎?”
何舒桐先是一怔,隨即目光閃躲開去,端起桌上的白水抿了一口,“你胡說什么呢!”
安然心下已有幾分了然,她喝了一大口姜湯。
辣!
辣得人從口腔到心腹一陣陣灼熱。
“不喜歡他,你一直這么親熱地叫他‘我家陸陸’?”
安然說。
心下有點亂。
這一世,陸文軒那份恩情,她本打算……以身相許的。
最后一次見他時,他說,“然然,韓斯年不是你的良人,你愛他,我祝你幸福,但我會一直等你,一直一直,直到死。然然,如果有來生,你可以愛我嗎?哪怕一點點?!?p> 后來,他真的為她而死。
可現(xiàn)在,過了一世了,她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何舒桐前世后來一直單身,竟是因為心中早已愛上陸文軒。
難怪何舒桐每次都會趕在他在M國的時候去找她。
難怪后來初戀回來,何舒桐連個解釋都不愿意聽。
前世,如果他們兩個都沒死,會像童話里寫的那般,王子和公主最終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嗎?
“我還一直親熱地叫你‘我家然然’呢!”
何舒桐解釋。
見何舒桐又要去喝那杯昨晚剩下的白水,安然抬手將杯子奪了下來,“喜歡一個人,就要勇敢地告訴他?!?p> “然然……”
何舒桐還想說什么,安然卻已經(jīng)趕在她之前開口,“收拾收拾,陪我出去一趟?!?p> “可是今天是星期二!”
何舒桐控訴。
安然定定地望著她。
何舒桐頓時萎靡下去,“我去請假!”
安然故作不悅道,“關于我的大新聞,你要是不感興趣就算了!”
“感感感……”何舒桐急道,“感興趣!我家然然吃飯睡覺的事我都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