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山想要干什么?
沒人知道。
黃圣楠殺豬般的慘叫響起,打斷了秦括的思緒。
順著聲音望去,黃圣楠正坐在不遠處馬車的車轅上,一旁廉清虛手里拿著小刀,把他胳膊上的箭簇挖出。雖然這箭上沒有倒勾,但是因為鑄造工藝的緣故,箭上有很多細小的倒刺,這種箭被這個世界的人們稱為“虎舌”,因為老虎的舌頭也是如此,滿是倒刺。因為疼痛,黃圣楠的胖臉上面無血色,豆粒大小的汗珠不斷往下滴。
秦括走過去,看了一眼,見那箭簇上并無銹痕,便知道這胖子死不了了,松了口氣,畢竟黃圣楠作為魏國主官,要是就這么死了,對秦國來說也是個大麻煩。
這個時代,破傷風還是不治之癥,中醫(yī)對這種病可沒有什么有效的方法。廉清虛能做的,也就是挖出來箭頭之后給他涂上傷藥止血。
包扎上傷口,廉清虛這才發(fā)現來人乃是秦括,恭敬道:“見過太子殿下?!?p> “無妨,”秦括止住廉清虛,說:“黃侍郎可好?”
“還多虧廉大夫了?!秉S圣楠一只手托著胳膊,恨恨道:“這群狗賊!”
“大人言重了,我與令尊交好,自然不會見死不救?!?p> 秦括不動聲色地瞥了廉清虛一眼,心中對這人評價又高了幾分。僅憑一點點微不足道的恩惠,就讓黃圣楠這人對他欠下一個人情,又說自己是黃圣楠父親故交,以此拉近關系。那他行走天下十來年,七國勛貴平民多少人受其恩惠?在這個過程中他又結交了多少人?
廉清虛見黃圣楠秦括有話要說,連忙告退。
見他離開,秦括問道:“黃侍郎,隊伍可有傷亡?”
“只傷了幾個人,死倒是沒有?!秉S圣楠一肚子氣,道:“今天下午時我讓使團的文官都注意一點,因此就傷了幾個士卒和幾匹馬?!?p> “那就好?!鼻乩ǚ畔滦膩?,本來使團人就少,要是這時就損失大批人馬,那當真的襲擊來臨時就束手無策了。
見黃圣楠面漏痛苦之色,秦括也是早早告退。反正衛(wèi)房潛會與黃圣楠商議,他在不在這里意義不大,停留在人前只是徒增風險罷了。
回到馬車里,侍衛(wèi)早就把車上的箭矢拔了下來,所以車廂上到處都是孔洞。
坐了一會兒,秦括想了一會兒,喊來沈寬,道:“沈寬,讓你手下今天晚上都跑吧?!?p> “什么?”沈寬一時半會兒沒有反應過來。
“你覺得,那群人今天晚上會不襲擊?”秦括喝了口水,平淡地說道:“一旦夜襲,以蠻骨軍的戰(zhàn)力,這一百多士卒自然擋不住。你們跟了我這么長時間,我不會讓你們在魏國境內死的,更不會讓你們因為魏人而死?!?p> “可是……”
“還有你,你與他們不一樣,來這里有任務在身。但是你要是想走,我會寫一封書信給父皇解釋的?!?p> 糾結片刻后,沈寬下定決心,說道:“卑職這就讓他們今晚趁著夜色離開,可他們能去哪里?”
“邊軍找白將軍,若是直接回京,恐怕父皇不會聽他們解釋。”秦括早有打算,斷言道:“讓他們告知白將軍,使團魏境遇襲,疑似南梁所為。倒是你,不走嗎?”
“卑職不敢,卑職前途性命皆與殿下所系,若殿下出事,卑職也不得茍活?!鄙驅挶溃骸氨奥氃概惚菹赂皽富?!”
“那你就去讓他們走?!鄙驅挿磻谇乩ㄒ饬现?,絲毫不意外道:“讓他們天黑就走,記得換了衣服。”
沈寬點頭稱是,找來那十名太子侍衛(wèi),下了命令。
馬車里,秦括摘下腰上的精致匕首和玉佩,用絹布包好,脫下來那身太子華服,顯現出身上的粗布衣服。這是前幾日他讓沈寬準備的,這幾日一直穿在身上。而這衣服的下方乃是一件軟甲,公孫氏巧奪天工的技藝在這軟甲上表現得淋漓盡致。
秦括把玉佩和匕首放在懷中收好,想了想,又打開來,取出匕首,單獨把玉佩放進懷里。這玉佩是臨走前他的“父親”,那位志在天下的秦國皇帝交給他的,乃是天策府特有的信物,用處只有一個:
如朕親臨。
把匕首藏在衣袖里,秦括活動一下手腕,心中一陣清明。自從穿越過來之后,他就經常陷入這種清明的狀態(tài),這種狀態(tài)下無論是思考還是反應都比平日敏捷,所以他才能夠和衛(wèi)房潛這種老奸巨猾之人扳扳腕子。隨著秦括逐漸適應,這種狀態(tài)也越來越長,秦括有所猜測,怕是過不了幾天這種狀態(tài)就會成為永久性的。
前提是他能活過這幾天。
整整一個下午,使團沒有受到任何襲擊,但是沒有人放輕松,因為四周林中總能看到似乎有人影晃動。
晚上,直到扎好營寨,那些藏在暗中的人也不曾來攻擊,這讓黃圣楠松了口氣,有營寨總比沒有好得多。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來!”他一只胳膊因為疼痛無力垂下,揮著另一只手吩咐道:“等明日到了石泉,一人獎賞五十兩!若有人陣亡,加倍送至家中!”
那些士卒眼中亮起一道光芒,五十兩白銀已經很多了,足夠讓這些士卒為之賣命。這些士卒一掃疲憊的姿態(tài),紛紛打起精神來。
馬車里的秦括也聽到了這句話心里一陣贊嘆?,F在隊伍士氣低迷,說別的都是虛的,只有真金白銀才能讓這群人賣命,重新打起士氣。
可是這樣的話……對大局沒有任何影響。雙方處境截然不同,一方以逸待勞,一方守株待兔,士氣可以增加,單這并不妨礙別人啃下這塊骨頭。
不過是難點罷了,于事無補。
前半夜,使團里沒有人睡得著,遠處總有幾點火光閃現,所有人都只能握緊武器,做好準備迎接戰(zhàn)斗??墒悄菐滋幓鸸饩拖袷枪室馓舳阂粯?,忽遠忽近,但就是不離開營地附近。明顯,這是故意消耗使團的耐心。
終于,一個年輕的魏國士兵罵道:“他娘的,把我們當什么了?”他做過獵戶,自然知道,獵戶經常用這一招來騷擾猛獸,等到猛獸精疲力盡再上前捕殺,這時縱使是再兇猛的大蟲也要含恨當場。
話聲還沒落下,一支羽箭猛然射來,直接鉆透了他的脖子,將他死死地釘在一旁的樹上。旁邊那名年老的伍長最先反應過來,推開其他人,用盡全身力氣,放聲大吼:
“敵——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