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晚上。
季初然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累了不行。
張叔還沒有醒來,沉沉地睡在白色的病床上,盡管知道這是一個過程,但是每當季初然去看望對方時,都怕極了張叔從此一睡不醒。
關(guān)于官司,季初然已經(jīng)找好了律師,不是在柯名事務(wù)所,但對方也有足夠的實力。
季初然想起她打電話給那個女人時,對方討好的語氣,還說自己的孩子不是故意的。
不僅如此,男孩倔強得很,怎么也不肯道歉,到最后才在電話里,女人的威脅下不情不愿地說了聲對不起,完全沒有真心可言。
季初然拿著手機聽著另一邊的鬧劇,心里只覺得一陣諷刺。
張叔已經(jīng)躺在病床上,這是更改不了的事實。
季初然不會這么輕易就選擇原諒,在對方?jīng)]有真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前。
只是她沒想到,對方會直接堵在她家門口。
當季初然從樓梯間出來時,一眼就看到那天的女人蹲在自己家門口,見季初然出現(xiàn),立馬站起來,臉上的笑容燦爛極了,和那天在醫(yī)院尖酸刻薄完全不同,看起來就像兩個人似的。
“季醫(yī)生,你回來啦?!?p> 女人手里提著兩兜東西,看起來分量不小。
今天天冷極了,一陣陣寒風(fēng)迎面吹來讓人感覺仿佛被冰塊糊了一臉,季初然瞥到對方凍紅的雙手,心里嘆了口氣。
“進去說吧。”
季初然談?wù)務(wù)f道,掏出鑰匙打開了門,
沒有看到女人眼里一閃而過的不屑。
她以為季初然有多厲害呢,結(jié)果住的地方還沒有他們家大。
進兩人進了門,女人獻殷勤般幫季初然關(guān)上了門。
季初然脫下外套,讓女人先去沙發(fā)上坐下,自己則是倒了兩杯熱水放在桌子上。
“說吧,有什么事情?”季初然看了眼時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點多了。
“季醫(yī)生,還是我們電話里說的那個?!?p> 女人一只手捂著杯子,另一手趁季初然不注意,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在里面,有一個正在顯示開工狀態(tài)的錄音筆。
“……我說過了,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多說無益,你們準備好打官司吧?!?p> 季初然語氣淡然,垂眸抬起水杯抿了口熱水,霧氣遮住了她的視線,所以她也沒有看到女人臉上表情扭曲了一瞬。
“季醫(yī)生,我,我也是有苦衷的啊……”
女人突然哽咽起來,從手提包里拿出一張紙張遞給了季初然。
季初然一頓,把東西接了過來。
只見白紙上印有桐市精神病院的紅色印章,病人照片那一欄,正是那天鬧事的男孩。
季初然蹙眉,抬頭看向面前還在哭哭啼啼的人。
“我們家,從小就過得貧苦,孩子從小就患有雙向情感障礙,一直需要藥物維持,前幾天你也知道,我那不爭氣的老公,偏偏又把自己給弄傷,又是一大筆費用,我們家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下去了?!?p> 女人一邊抽噎悲嚎著,一邊又用余光悄悄觀察的季初然的表情。
果然,在看完孩子的病例和聽完對方的哭訴后,季初然的一開始的堅決動容了。
她作為醫(yī)生,雖然不是專攻精神科,但是對這項癥狀是有一定的了解的。
再加上法律費用,確實是一大筆不小的支出,放在任何一個普通家庭,都是一座大山。
季初然心里糾結(jié)極了,張叔蒼白的面孔和面前女人悲切的表情不斷在眼前交替。
久久,就在女人快要裝不下去的時候,季初然終于開口了。
“受傷的人是院長,我沒有資格替他原諒誰?!?p> 季初然表情嚴肅。
“出于我的立場,我需要你兒子過來,讓我看到他的態(tài)度?!?p> 女人聞言,表情并沒有變得多好,而是猶猶豫豫。
“這,之前不是在電話里道過謙了嘛……”
女人嘟喃著,似乎有些不滿。
“那是被你逼的?!?p> 季初然毫不猶豫地說道。
“我需要他發(fā)自內(nèi)心的道歉,不然沒有意義,我會繼續(xù)上訴,為院長討個公道?!?p> 季初然剛剛才軟下去的心,此刻被對方的無所謂態(tài)度再次給激怒了。
她看得出來面前的女人是想擋在自己兒子前面,把這件事情私了。
“可是季醫(yī)生,我兒子他就是個孩子,他、他什么都不懂的啊?!?p> 女人提高了音量,看起來委屈極了。
季初然搖搖頭,“這位女士,我直接和你說吧,那天會發(fā)生那樣的事情,根本責(zé)任在你,首先,你帶著家屬來醫(yī)院鬧事,誹謗造謠我,其次,你沒有教育好你的孩子,就算是患有精神病,那也不是你兒子可以肆意妄為不懂事的原因,你為什么平時不對他多加教育?”
“而且那天,你根本就不該把他帶來,或者說,你根本就不該來?!?p> 話音落地,季初然一連串的話直接把女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她沒想到季初然直接就把問題給挑明,而不是裝作客氣地你一句我一句來回打太極。
女人回過神來,只覺得面上一陣陣火辣辣,羞恥極了。
“季醫(yī)生,你說吧,我們需要賠多少錢!”
女人咬牙切齒地說道,后牙槽咯吱咯吱作響。
不就是想要錢嗎?給就是了。
女人惡狠狠地想著。
醫(yī)院大廳有監(jiān)控,看看就知道她的孩子是故意傷人,院長已經(jīng)受傷到住院,一場官司打下來,就算有精神病癥這一點可以減輕刑罰,但是刑期怎么都少不了的。
況且……
女人看向桌上的紙張。
這份病癥證明,其實是她花了不錢才搞到的,為了不讓她的兒子進少管所。
誰讓她兒子上個月剛好滿了14歲,需要承擔(dān)刑事責(zé)任了。
早知道那天就不把兒子帶去了。
女人心里后悔極了,卻不是因為自己無知的舉動對季初然和院長產(chǎn)生了傷害,而是為了自己的兒子。
季初然聽到她的話,搖了搖頭。
“這不是錢的問題,我已經(jīng)說的很清楚了,你自己考慮吧。”
說完,季初然起身就準備離開原地,只見下一秒女人突然開口道:
“你這么生氣,是因為那天我們說你的父親是殺人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