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宮的路上,沈若婳大步走在前面,反倒是太子跟在后面欲言又止,眼看宮門近在眼前了,他才快步走上前。
“婳婳,我不想留那女人的,都是母后的安排,你要是因此心里有氣就朝我撒,別這樣強顏歡笑?!?p> 沈若婳一頭霧水地回過身來,指指自己,“我看起來很強顏歡笑嗎?我看應該是強忍著笑吧。
說實話,太子殿下我真是忍你很久了,就算你身份貴重但也不該自信成這樣,以為世間女子見到你都如蒼蠅見到有縫的雞蛋,如饑似渴地都要撲上來?!?p> 她這小脾氣在傅禹明眼里就是氣話,是因為生自己的氣才這樣說的,嘴角一勾,“那你為什么還等了我這么多年,為什么因為一個侍妾氣成這樣?”
沈若婳真的是汗了,這人怎一個厚顏無恥了得。
聳聳肩表示無奈,“拜托,是你太子殿下一直擋著我的桃花,都城男子有誰敢娶我,不過你也別急,等著我的好消息?!?p> 然后拍拍他的肩膀,一臉胸有成竹地走了。
留下傅禹明呆立當場,她這是,什么意思?
夜沉如水,寒鴉亂飛,平安巷地處偏僻,三皇子府中更是荒涼。
傅禹修夜半醒來,身體上的疾病讓他每晚都會虛汗噩夢不斷,睡不安穩(wěn)。
起身下床打算喝點水,茶壺卻空空如也。
拉動鈴鐺,在外間守夜的阿離卻沒有回應,看來是睡熟了。
剛打算自己去茶房,突然覺得黑影一閃,有什么東西飛快地晃了過去。
傅禹修晃晃腦袋,以為是自己眼花了,可是下一刻手中的蠟燭刷地就熄滅了,面前身后頓時黑影重重,赫然是一道人影在繞著他,卻不急于出手。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也沒讓傅禹修太慌亂,左手袖中輕扣一物,緊緊注視著那道神出鬼沒的影子。
兩人這對視片刻,那黑影突然朝他急撲而來,臉上模樣也在微光下若隱若現(xiàn)。
這一看也是把傅禹修嚇了一跳,披散的長發(fā)下赫然是猙獰的面目,血跡絲絲從五官滲透,尖牙厲爪揮舞著朝自己撲來。
這模樣實在是嚇人,傅禹修下意識就往后退,直到撞到床沿一個踉蹌已經跌倒,鬼影也在這時殺到,張牙舞爪就要咬他。
“嗷嗚!拿命來!”
見他毫無動作,鬼影也不甘示弱,張開尖牙利嘴就要咬脖子吸血,突然覺得身下人在抽動顫抖,卻不是怕的,是笑的,笑抽了。
鬼影不甘心,繼續(xù)張牙舞爪要咬他,傅禹修卻早已經笑得咳嗽起來。
“喂!你這人怎么回事!有什么好笑的,就不能嚴肅認真地對待一下。”
清脆的聲音懊惱地傳來,那可怕的女鬼一臉不滿地趴在傅禹修身上,臉上卻帶著挫敗,不是沈若婳還能是誰。
傅禹修見狀只能極力隱忍,表現(xiàn)出確實很害怕的模樣,可那嘴角壓也壓不住的笑意又是怎么回事。
“好了好了別裝了,你這是在侮辱我?!?p> 沈若婳坐起來,重新把蠟燭點亮,把頭發(fā)往后一掀,露出那張猙獰的面容,別說還做得挺逼真的,要不是傅禹修實在是妖孽,冷靜得不像正常人,換其他人早嚇尿了。
傅禹修拿過炭筆刷刷寫上:“你這是干什么?”
沈若婳拇指在嘴唇上的血跡一抹,竟然放在嘴里吮吸起來,這些可都是糖漿做的。
一邊白了他一眼,“當然是幫你找回聲音了,你沒聽郎中說受到巨大驚嚇很可能會出聲,要是我一嚇你你一尖叫,不就能說話了?!?p> 傅禹修皺眉,這辦法還真是簡單粗暴啊。
沈若婳還在喃喃自語,“看來這辦法是不行的了,要不試試把你扔個懸崖之類的,或者上大刑刺激刺激.....”
她那些辦法,聽得傅禹修滿臉黑線。
不過她能為自己費這樣的心思,還是有些觸動的,看她還在擦著臉上那些已經凝固的糖漿,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去。
“別動,都粘上頭發(fā)了?!?p> 冰涼涼的拇指擦過沈若婳的眼角眉梢,好像什么小獸在吮舔,等停留到嘴唇,沈若婳感覺自己的心臟以一種從未有過的不安分怦怦亂跳。
眼前人的五官真是溫柔極了,濃眉下的目光好像什么時候都盛滿星光,低垂時正能將眼底的憂郁掩蓋在其中,滿臉的認真和耐心。
咕嘟,沈若婳覺得剛剛舔的糖漿真是太甜了,甜得心里都漲漲的,嗓子癢癢的。
“那個,你真的沒有一點想要說話的欲望嗎?明明你就是會說話的,為什么就是不能開口呢?”
沈若婳很是不解地看著他,真的有人會因為受到變故不能開口說話,這樣的事一想到發(fā)生在傅禹修身上,當時他該是遭受了多大的打擊。
傅禹修搖搖頭,他何嘗不想像個正常人一樣開口,但是每每話到嘴邊,總會有一個聲音在不斷警告他不能說,不能說.....
沈若婳想了想,突然想起那郎中的另一個辦法,清了清嗓子,“從現(xiàn)在開始你跟著我學,看我說話的樣子?!?p> 傅禹修點點頭,也不知道她想要干什么。
“來試試第一個,沈若婳,婳婳,婳.....”
沈若婳,這就是她的名字,無數(shù)次盤旋在嘴邊,但始終沒辦法說出口的三個字。
傅禹修張了張嘴,卻沒有任何聲音發(fā)出,有些窘迫地任由沈若婳抬手感受喉嚨的狀態(tài)。
沈若婳毫不避嫌地直接抬手摸了摸他的喉嚨,很不滿地教育:“你這樣不行的,你得由丹田出聲,看我的喉嚨在說話的時候就會震動,就像這樣.....”
她很耐心,如母親教孩子一遍一遍地牙牙學語,指揮著傅禹修如何出口型,如何出聲,要是此時青竹能目睹她家暴脾氣的小姐還有這么耐心的一面,怕是要連夜給將軍和夫人上柱香,大笑蒼天有眼。
接下來幾天沈若婳差不多都把三皇子府當自己家了,她常翻過的那處墻角甚至踩出了一條可觀的小路,寸草不生。
當傅禹修再次目睹她從那圍墻翻下來之后,只能無奈苦笑。
“哎,今天這么早就在等我了,你吃了嗎?我給你帶了糖油糍粑,熱乎的可好吃了?!?p> 說罷就掏出一個紙袋子,獻寶似地捧到傅禹修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