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一劍破妄
踏進迷陣之后，周云眼前驀然一黑。
一陣歡聲笑語傳來，酒肉味，脂粉味，以及重重莫名的怪異氣味，混雜一起，形成一股讓周云感到熟悉，卻也反感的味道。
醉春樓！
周云瞪大眼睛，站在二樓走廊，憑欄而望。
下方是一片醉生夢死的天地，無數(shù)男女嘻笑打鬧，觥籌交錯之聲不絕于耳。
周云反觀自身，身上衣衫也變成了昔日的紈绔打扮。
有那么一瞬間，周云真的以為是時光倒流，回到了以前的浪蕩生活。
“妄境之中，心有所想，皆為現(xiàn)實。它呈現(xiàn)出來的東西，都是你心底不愿面對的事情，你也可以將其稱之為……心魔！”
龍飛傳遞的信息在腦海中浮現(xiàn)，周云手掌摩挲著身前欄桿，這種真實感異常強烈，很難讓人相信，自己身處幻境之中。
突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周云迅速扭頭，卻看到了一張令他驚訝萬分的臉龐。
“老四，到處找你找不到，你一個人在這兒發(fā)什么呆？下面的姑娘可是等你等的好辛苦！”
“你……”周云不敢置信，因為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人，赫然是已經(jīng)死去的徐亭！
很快，周云反應(yīng)過來，這是妄境，眼前的徐亭，并非真實。
“他是我心底不愿面對的事物之一嗎？”周云有些納悶。
“你怎么了，一驚一乍的?！毙焱ぐ櫭嫉溃摆s緊的，別讓兄弟們等急了?！?p> 他二話不說，拉著周云下樓。
來到下方某處包廂，房間極為寬敞，里面卻是燈紅酒綠，充滿了淫靡氣息。
以前的周云對此處之泰然，可是不知為何，他現(xiàn)在只是才踏進房門，就覺得一股惡心。
也許是見識過了連云宗那種飄然若仙的姿態(tài)，他就下意識地覺得，在這種環(huán)境下的自己，顯得格外渺小。
“老四回來了？來來來，先罰三杯！”有人起哄道。
周云正想推辭，突然目光一凝，他看到坐在一張椅子上，被一名男人摟抱的女子，赫然是自己的母親！
周云心底隱藏至深的情緒霎時爆發(fā)！
母親在醉春樓賣藝不賣身，但是賺到的錢并不多，勉強可讓兩人混個溫飽。
直到身染惡疾，臨終之前，母親才告訴周云，他有個父親，是周家之主。
也許是某一次的萍水相逢，母親與周神通有過一次露水姻緣，周云也因此而生。
周家煊赫，自然不能讓一個青樓女子過門，所以周云母親只能獨自在醉春樓誕下周云，女子二人就此相依為命。
事實上，周神通也并不知道周云的存在。他是周家有史以來成就最高的家主，身邊的女人也不知有多少，他也沒有顧忌過，一個青樓女子，根本難以在他心中留下痕跡。
周云從小到大，一直渴望著父愛，可是直到母親死在自己眼前的時候，這份渴望徹底轉(zhuǎn)化成了怨恨。
所以哪怕周神通后來迎接他進入周家，并把他當(dāng)成了周家繼承人，他也對周神通不報任何感恩，成天花天酒地，胡作非為，就是要和周神通作對。
如果不是周神通，母親怎么淪落至此？如果不是周神通其他的兒子均死于江湖仇殺，自己出身卑微，怎會被他選中？
所以母親的去世，是周云永遠的痛，他寧愿把母親葬在亂葬崗，獨自一人拜祭，也不要讓她躺在周家丑陋的墳塋里。
此時看到母親被迫陪酒，哪怕明知這是妄境所致，可是周云又怎能淡然處之？
“滾開！”
周云上前一拳打倒母親身邊的一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干什么……”徐亭皺眉道，上前準備拉開他。
“走開！”周云蠻橫地一擺手，扶起母親，“現(xiàn)在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娘，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你了！”
“你……你是誰？”母親說出的話，卻讓周云的動作愕然而止。
“這家伙真是不知好歹，居然敢打我們？來人，給我往死里打！”那名被周云打了一拳的富家公子抹去臉上鮮血，大怒道。
“得罪了京城四少，他自然已經(jīng)是死人一個了。”徐亭也好似不認識周云一般，似笑非笑道。
無數(shù)人把周云圍在中心，拳頭如雨點般落下。
周云還沒從母親那句話中回過神來，驀然感受到危險，下意識地想攔在母親前面，卻抱了個空。
母親已然消失不見。
怎么回事？周云徹底呆住了。
“這人真是無理取鬧，今天我心情好，沒去找他們這些賤民的不是，他倒好，居然敢自己來找死！”
周云在劇烈的疼痛中猛然想起，母親死后，自己才成為了周家少爺，才會和這些紈绔子弟胡天黑地，怎么可能在這段時間里遇到母親？
妄境！
周云心中驚怒交加，自己居然如此輕松的就被妄境支配，白白的挨了一頓打。
雖然是幻境，可是這種挨打的痛苦卻無比真實，很快，周云經(jīng)受不住，暈了過去。
妄境迷陣之外。
“才過去不到一炷香的工夫，這小子就要頂不住了？”老者龍飛眉頭一皺，“越是執(zhí)著的人，執(zhí)念越深，在妄境之中，就越難掙扎！突破不了自身桎梏，終生無望大道！”
周云悠悠醒轉(zhuǎn)。
身上的傷痕全無，衣服也沒有半點破損的跡象，周云有種剎那間的錯覺，自己真的經(jīng)歷了剛才的事情嗎？
“周云！”一聲怒喝讓他回過神來。
周云抬頭一看，瞳孔驟然收縮。
周神通！
此時，兩人相對而坐，整個房間里再無他人！
“原來妄境是這種東西？”周云心中暗道。
“你以前胡作非為，那也就罷了，小孩子打打鬧鬧的，不算什么?？墒沁@一次，你居然殺了徐貴妃的親弟弟！”周神通怒拍桌子，須發(fā)皆張，“你可知已經(jīng)闖下了滔天巨禍！”
周云點點頭：“我知道?！?p> 周神通一怔：“你說什么？”
“我說我知道?！敝茉普玖似饋恚靶焱な窃谀闼懒酥?，被人殺了栽贓嫁禍于我，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神通緊皺眉頭：“你胡說什么，為父好端端的，怎么會死？”
“我可沒承認你是我父親?！敝茉坡柭柤纾剖亲哉Z道，“如果妄境中所映照的現(xiàn)實是由心而發(fā)，那么我想要把劍，應(yīng)該不難吧？”
話音剛落，周云右手中赫然多了一柄精鋼長劍！
“還不錯?！敝茉扑Ａ藥紫拢H為趁手，他繞過桌子，緩緩走向?qū)Ψ健?p> 周神通沉聲道：“你想干什么？”
“了結(jié)這一切?！敝茉评淅涞?，“同時，也讓你我二人之間的關(guān)系，一劍了之！”
他說話的同時，一劍刺了過去！直指對方心臟！
周神通想要抵抗，可是表情雖然猙獰可怖，但身體卻一動不動。
哧！
長劍鋒銳，直接穿透了他。
周云抽出長劍，點點頭：“果然，我想著你沒有任何抵抗之力，你就真的只能任我宰割?！?p> 他說話的同時，倒轉(zhuǎn)劍鋒，一點一點送入自己的胸膛。
周云沒有感受到心臟被刺穿的疼痛，反而是一種怪異的情緒迅速涌現(xiàn)，繼而蔓延全身，將他包圍。
在這濃郁的怪異情緒中，周云再次失去了意識，倒了下去。
整個場景忽然像是凝固了，隨即錯開，中間裂開了一道口子，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轟！
所有的畫面霎時變得支離破碎！
陣外。
“嘿，真是教人出乎意料！”龍飛喝了一口陳文所送的美酒，嘖嘖贊道，“一開始很快被自身心魔所束縛，沒想到第二次卻彈指破妄！這份資質(zhì)著實了得！”
旋即，龍飛又低聲道：“可是你破除了心魔之后，為何沒有釋然，沒有解脫，只有濃濃的悲傷……”
周云臉色蒼白的從陣中走了出來，一屁股坐在地上，微微喘氣。
“小子，這一關(guān)算你過了。從今以后，你就是連云宗的門人了！這個你拿著。”龍飛扔過去一塊令牌，“上面已經(jīng)印好了你的個人信息和神魂烙印，是你以后的身份令牌，不要搞丟了。休息一會兒，你就去宗門報道，選取峰頭吧！”
周云接過令牌，臉上卻沒多少欣喜之色。
“前輩，我以后還會遇到妄境嗎？”
龍飛似乎是早就料到周云會這么說，聞言嘿然笑道：“是不是在里面遇到了以前珍惜的人？”
周云默然不語。
“妄境迷陣只是一個試煉關(guān)卡，通過某些手段引發(fā)你心底的脆弱面，讓你直面一生最不想面對的事情。但是這個陣法并非你本人的妄境?！饼堬w緩緩道。
周云一怔：“這是什么意思？”
“真正的妄境，是修行途中必經(jīng)之事，當(dāng)你碎元丹，化苦海之時，就會遇到你的妄境了。在那里面遇到的困難，和這一次可就如同云泥之別了?！饼堬w道。
周云聽得一頭霧水。
“現(xiàn)在你也不用多問，以后拜入山門之后，自會有人教你如何修行，以及修行層次劃分和所遇魔障。”龍飛道，“周小子，掌控自身命運的事情，可沒有那么好做的！”
周云緩緩找起來，恭敬地施了一禮：“多謝前輩！”
“還叫我前輩？”龍飛皺眉道。
“師伯！”
龍飛滿意的點頭：“修行中性子堅韌，對于境界提升有很大幫助，你以后或許成就不會太低。另外，我在你額頭上放的一滴醉神酒，本來是以為你闖不過妄境迷陣，救你出來的，但是你沒用，以后在三年之中，它仍有效力，可抵擋元丹境修士全力一擊，也算是老夫給你的見面禮吧！”
周云再次拱手。
“行了，不用那么多虛禮。連云宗不講究這些?！饼堬w擺擺手道，“你也不用想著報答于我，是陳文那小子送你過來的，還給了老夫一瓶酒，到時候你知道這個人情有多么貴重之后，有機會還給他吧?！?p> “是，師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