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罰跪
余三太太整日為這件事著急上火，方才那慈悲的樣子都維持不下去了，一拍桌子訓(xùn)斥道：“依依，你是余蕭的妻子，是要規(guī)勸他走上正途，而不是讓他放縱自己的！”
看柳依依嚇得都抖了一下，余三太太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又軟下語氣，殷切道：“依依，你和余蕭夫妻一體，等他繼承了家業(yè)，你的地位不也跟著水漲船高嗎？”
呃...可我是要和他離婚的啊。
柳依依咽下這句話，認真想了想：“娘，余蕭今年二十了，我覺得他可以選擇自己想要什么樣的生活。您覺得讀書無用，可這段時間，每晚余蕭回家，都會看一會書，練一會字，我能感覺得到，那是他真正放松、開心的時候?！?p> “那又如何？”
“做生意或許很好，可余蕭并不會開心。娘，人這一輩子，短短幾十年，說句不中聽的，現(xiàn)在外面到處都在打仗，沒準哪天就到了上海，這世道，想要過安穩(wěn)的日子太難了，反倒不如開心些，及時行樂……”
“砰！”余三太太的茶杯摔倒柳依依腳下：“你說的什么混賬話！你是在咒余家還是再咒我，或者是在咒余蕭？！”
柳依依站起身，眼中沒有太多的畏懼：“娘，我這人不太會說話。您只想想，這些年來，全家人都沒能讓余蕭改變心意，換我又有什么用？他早就下定決心了。您是余蕭的母親，肯定是最想讓他好的人，您就忍心看他這樣每天荒廢時光嗎？還不如放他去做他想做的……”
“反了！真是反了！”余三太太怒聲喝道：“柳依依！你聽聽你說的都是什么混賬話！世上誰沒有難處，余蕭他是余家的長子嫡孫，就該擔起余家的重擔！”
“但余家并不是只有余蕭一個孩子，我聽聞大姐更喜歡做生意，為什么不讓他們兩個換……”
“住口！”這事一直都是余三太太的逆鱗，她知道丈夫不會把家業(yè)交給余寒，但每次出門聚會，總有人酸溜溜地說她兒子還比不上一介女流，讓她氣的幾乎嘔血。被柳依依這么一說，怒不可遏道：“滿嘴胡言亂語，我看你是撞邪了！來人，帶她去佛堂跪著，什么時候知道錯了，什么時候出來！”
柳依依在柳家，也沒少被人用各種理由罰。
進了余三太太的佛堂，看到里面香煙裊裊，佛像莊嚴，她心里還有點開心，這可比柳家的環(huán)境好多了。
跪就跪嘛，反正又少不了一塊肉。
余三太太撐著額頭，越想越氣。
成親時柳家換了小姐她就不開心，但轉(zhuǎn)念一想，換個好拿捏的也不錯。
可看看今天......
這叫好拿捏嗎？她說一句，她恨不得說十句頂回來！
這個兒媳還不如不要！
她氣得兩眼發(fā)黑，心口都開始疼了，喊來丫鬟，扶著她先去歇息了。
柳依依一被罰跪，聽余三太太的意思，指不定就不讓人起來了，小槐趕緊偷偷跑出來。
她在柳家當粗使丫鬟的時候，經(jīng)常被趕去做些跑腿的苦力活，對上海灘勉強算得上熟悉，根據(jù)聽那些丫鬟們說過的話，去了余蕭常去的幾家茶樓找他。
可余蕭在的地方高檔，里面都是貴人，怎會隨意讓一個下人進去。
小槐沒法子了，只能揚聲喊著：“余少爺！姑爺！不好了！我家小姐出事了！”
“閉嘴！看你是個丫頭的份上我們沒和你動手，再喊下去，別怪我們不客氣了！”茶館小二急忙去捂她的嘴，生怕打擾了里面的貴客。
小槐用力掙脫著：“姑爺！余蕭姑爺唔唔唔唔！”
臺上說書先生正講到劉備三顧茅廬請諸葛出山的精彩處，余蕭隱約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輕叩桌面的食指一頓。
一邊的好友道：“我好像聽到了有人喊你的名字，喊得還是姑爺?！?p> “我去看看。”余蕭擰了下眉，站起身。
“等等，等等，”好友雙眼放光，同前兩天聽到隔壁桌說張老板老婆給他戴了綠帽子時的八卦一模一樣：“我說余蕭，你不會是真看上你那個小媳婦了吧？”
“胡說什么？”
“嗨，還不敢承認！”另一人酸溜溜道：“我可是都聽說了，這兩個月，你天天車接車送人家，風(fēng)雨無阻，我們這里面成親的可一個都做不到啊?！?p> 余蕭道：“晚上亂，她一個女孩子，我順路接了而已?！?p> “胡扯，那天我車子壞了，讓你順路送我回去，你頭也不回的上車就跑了?！钡谌瞬鹋_：“我還以為你有急事，原來是重色輕友！余蕭，我真是看錯你了！”
“你家城東我家城西，我和你順的哪門子路?！庇嗍拻昝撍麄儯骸白岄_，我得去看看出了什么事?！?p> “讓讓讓。”好友揮開人，長吁短嘆道：“兒大不中留啊?！?p> 剛要下樓梯的余蕭腳下一崴，險些摔倒。
好友更是嘆息不已：“看看看看，這都緊張成什么樣子了。哎，這成了親的人就是不一樣啊?！?p> 頓時引起一片噓聲。
余蕭當沒聽到，快步走下去，剛好看到小槐死死抓著門不放，正被小二硬生生掰開手指頭。
“住手！”
小二忙點頭哈腰：“貴客對不住對不住，這不知道從哪來了個瘋婆子，驚擾了您的雅興……”
“閉嘴！”見小槐焦急的模樣，余蕭下意識就覺得柳依依出事了，當即吼了店小二一句，甚至自己都沒有察覺：“小槐，怎么了？”
店小二被吼得不知所措，只覺得自己馬屁拍在了馬尾上，連忙松開小槐，一溜煙逃走了。
小槐掙脫小二，眼眶通紅：“姑爺您快回去吧，小姐被夫人罰跪佛堂了！”
“為什么罰跪？”余蕭腳步一頓。
小槐沒有跟進去，不清楚事情始末，搖頭道：“奴婢也不清楚，只是隱約聽到，好像和少爺您有關(guān)。”
余蕭快步走出去，撐著門把手跳上車道：“回家！”
余三太太剛躺下沒一會，就被婆子進來吵醒，說余蕭回來了。
她撐起身子，奇怪道：“他今兒怎么肯主動來看我了……”
說到一半，猛然想起自己這今兒還多了個人，頓時冷笑一聲：“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我只罰她跪跪，他就這么匆忙的趕回來了，我要是再做點什么，他豈不是就要不認我這個娘了?！?p> “夫人您千萬別這樣想，少爺是個孝順人呢?！逼抛觿竦溃骸八矚g少夫人是好事，只要您能把少夫人說動，到時讓她勸起少爺，不也是事半功倍嗎？”
“柳依依？”余三太太又是一聲冷笑，重新躺了下去：“告訴余蕭，我睡熟了，讓他等著?！?p> 婆子輕嘆一口氣，出去復(fù)命了。
余蕭聽完后，皺了皺眉，沒有多說什么，直接轉(zhuǎn)身去佛堂了。
余三太太沒派人盯著她，柳依依自然不會太委屈自己，正盤腿坐在地上，想著刺繡針法，想得太出神，聽到門響才反應(yīng)過來，手忙腳亂地想要跪好，就聽有人涼涼道：“在佛堂修道，你倒是別致?！?p> “嚇死我了，還以為是你娘派人來盯著我了?！绷酪腊烟缴ぷ友鄣男难驶厝ィ匦卤P腿坐好：“你怎么回來了？”
余蕭關(guān)上門：“突然想起落在家里了點東西，回來拿時就聽說你被罰了。怎么回事？”
柳依依撓了撓臉：“也沒什么，就是你娘想讓我勸你接手家業(yè)，我說你喜歡讀書，剛好你姐喜歡做生意，不如各自成全了你們，然后就……就這樣了?！?p> 佛堂燈光昏暗，柳依依看不太清余蕭的表情，有點心里沒底，小聲道：“我是不是說錯話了？”
“為什么不答應(yīng)她？”余蕭在她身邊坐了：“把我勸動了，你也可以像那些小姐一樣穿幾十塊大洋一件的衣裳，而不是辛辛苦苦的做個繡娘。”
“勸動了那也是你的錢，管我什么事？況且繡娘怎么了，自己的錢花起來才順心?！?p> 柳依依反應(yīng)過來，信誓旦旦道：“你放心，我還記得咱們成親那天說的話，你是你，我是我，咱們井水不犯河水，我不會插手你的事，也不會插手你的錢！”
或許是出來前被好友們開玩笑，余蕭聽她這么涇渭分明的話，心中的不適感越來越重。
他聽到自己問：“那要是再發(fā)生這樣的事呢？”
柳依依樂觀道：“那就再來趟佛堂唄，剛好還讓那我省了去寺廟上香的錢?！?p> 余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