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趕慢趕,終于到西門了。
正有兩個侍衛(wèi)抬著一個人往門外走,那人身上蓋了一塊白布。
“站?。 标戦宦暣蠛?。
侍衛(wèi)認得這是明貴妃,于是連忙放下人,給陸楠行禮。
喬一瑾顧不得這許多,直接往地上蓋著白布的人撲去。
兩個侍衛(wèi)眼疾手快地拉住喬一瑾,喬一瑾整個人都被架起來。
“大勺!”喬一瑾的聲音在黑夜中很是凄厲。
“放開她,你們過些時候再抬人。”陸楠沉聲道。她整個人也在發(fā)抖。
兩個侍衛(wèi)退在一邊了。
喬一瑾跪在大勺身邊,手忍不住地靠近白布,卻又不敢真的摸到白布。
其實已經(jīng)顯而易見了,白布都遮不住的血腥味,濃的人想發(fā)吐。
“大勺……”
直到現(xiàn)在,喬一瑾也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她真的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的。
陸楠蹲到大勺身邊,親手將那白布的一角掀起。
入目是大勺的臉,極度痛苦扭曲。嘴角還有血漬,像是被自己咬破的。他的尸體其實還未涼,喬一瑾顫抖地碰到大勺的臉的時候,還是溫?zé)岬摹?p> “你不是什么都不要,就讓我回來嗎!你要去哪兒!!”
喬一瑾嘶吼道。
她整個人都重心不穩(wěn),跪也跪不住,眼前一黑,直接昏過去了。
喬一瑾和慕綾早上剛出宮,宮里就突然鬧了起來。
小公主的奶娘發(fā)現(xiàn)小公主突然一邊弱弱地哭,一邊往外吐東西,卻怎么也找不到原因,連忙驚慌失措地告訴了蘭妃。
太醫(yī)來了后,瞧了半天,診斷應(yīng)是小公主誤食了蜂蜜導(dǎo)致中毒。
但小公主本來就體弱,根本經(jīng)不起折騰,太醫(yī)就算是神醫(yī)妙手也回天乏術(shù)。
皇上來了,明貴妃,蕭貴妃和太后都來了,一大幫人眼睜睜看著小公主就這樣去了。蘭妃心痛的要上吊,又哭又鬧地暈了過去。
這小公主本來就不被指望能活的長久,大家心里有準備。但自己病死和中毒而死是兩碼事。
皇上下令徹查此事,很快就把罪名歸到奶娘和小廚房頭上。
奶娘百口莫辯,不管怎么說都沒辦法。大勺作為蘭妃小廚房的掌勺,所有食物都要經(jīng)過他手。他本不善言辭,聽著蕭貴妃那頭頭是道的分析,他自己都覺得自己似乎確有責(zé)任。
蕭貴妃說,蜂蜜的來由是蘭妃想吃蜜藕,皇上厚待后宮,蘭妃又是第一個給皇上綿延后代的,宮人們自然盡心準備,送了許多上好的蜂蜜來。在給小公主做的飲食中,大勺將蜂蜜加了進去,奶娘不察,給小公主吃了,釀成大禍。
查問來查問去,鬧騰了一天,甚至刑也用上了,最后還是奶娘和所有小廚房的人獲了罪。
陸楠覺得還是要謹慎定罪,不忙著處罰人。蕭貴妃一口駁回,說要速速解決,不然不能撫慰小公主在天之靈。
陸楠想回護小廚房,但說不出子丑寅卯來,只能閉嘴。
皇上看陸楠難受,本想著還是暫緩,但太后不依。
不想把這件事情鬧大,牽連太多人,耗費太多時間,所以太后馬上奶娘定了處死,其他人都是打板子。
這事情沸沸揚揚鬧了一天,因為有太后坐鎮(zhèn),華景彥就沒進宮來摻和,省的惹人耳目。
太后吩咐,所有知曉此事的人都要閉嘴,從此宮里再不可提起此事。
傍晚的時候,一眾人都被拖到慎刑司去行刑。大勺覺得自己確實沒做好,小廚房的人都是無辜的,所以看著小廚房別的人挨打時,心中十分不忍,想要替他們受過。他不管不顧地沖上去,給人家當(dāng)肉墊被打了許多板子。
后來蕭貴妃來了,說這刑可不能替,那些被大勺護下的人還是要受刑。
大勺本就重傷了,他要挨的板子也最多,打到一半的時候,他就堅持不住了。陸楠也來了,要慎刑司別打出人命。蕭貴妃一副公正的樣子,說不能讓小公主枉死,要嚴懲這些罪人。
陸楠包庇不了大勺,也無法找皇上搬救兵,眼睜睜看著大勺受刑,氣的發(fā)抖也無用。
有蕭貴妃在旁邊看著,行完刑也沒法找太醫(yī)來看——蕭貴妃說這些罪人不配受太醫(yī)醫(yī)治,拖到最后,大勺便這樣被生生打死了。
喬一瑾在漪繁宮里醒來后,聽到的是這個事件的簡化版。
陸楠坐在一邊陪著她。
“他逞什么強要替別人受刑?!眴桃昏獌裳蹮o神,心里難受的緊,卻只能說出這一句話。
其實蜂蜜的問題,她相信是跟小廚房關(guān)系不大的,可是最后皇上太后這樣認為了,多半跟蕭貴妃煽風(fēng)點火有關(guān)。
蕭貴妃本事大,喬一瑾和大勺關(guān)系好,要是留意也能輕易發(fā)現(xiàn)的。上次在喬一瑾這里吃了這么大的一個虧,蕭貴妃是要討回來的。
“其實小公主自己身體本來就不好,不然不至于喪命的,他們也不至被罰的那么重……”陸楠在喬一瑾身邊輕輕地說道。
喬一瑾打不起精神來,“這樣弱的孩子,何必到世上走一遭,只吃了些苦頭便去了。”
陸楠聽了這話,心中又默默嘆氣起來。
“是啊,蘭妃這胎保的也辛苦?!?p> 突然,陸楠腦中閃過一個想法。她再細細想起來,覺得有些后背發(fā)涼。
若是這孩子本來就不適合出世呢?
“阿喬,你還記得蕭姝兒給蘭妃找了個民間大夫保胎嗎?她那樣盡心盡力,我當(dāng)時便覺得蹊蹺。現(xiàn)在想來,也許是蘭妃本就不適合生育,但蕭姝兒硬是將這孩子保了下來,然后把這樁事甩給了我。”
喬一瑾聽了這解釋,覺得是有理的,渾身上下都發(fā)起寒。
“所以蘭妃知道孩子活不久,她身體太弱了?!?p> 人命大事,在她們眼中一文不值,只是籌謀的一環(huán),只是權(quán)力富貴的墊腳石罷了。
“蕭貴妃的謀劃其實是沒有成功的,但這件事一出,她就抓著機會打了我一耙?!眴桃昏陡袩o力,“上次司樂坊的事,蕭貴妃不會輕易翻篇?!?p> 在外人眼中,喬一瑾自是已經(jīng)和陸楠綁定在一起了,是同個陣營的。喬一瑾和大勺交往向來不避,別人知道也正常。
她不僅出不去宮,還要作為明貴妃陣營中的人參與這污糟糟的爭斗,喬一瑾難受心煩地要命。
到現(xiàn)在為止,喬一瑾感到恐懼,感到難受,打不起精神,卻始終一點也哭不出來。她無法相信大勺的死亡,總覺得大勺還在御膳房待著,就算現(xiàn)在找不著他,也只是暫時找不著,以后或許還有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