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煙,少抽點

　　天海沒想到，第二天，他又碰到了陸平，在那家他常吃的面館.

　　那天是九月三十號，是月考的日子，也是陸平和劉菲菲賭約的最后一天.

　　一大早，陸平就把考試用的鉛筆，橡皮，尺子等都放進筆袋里，把筆袋裝進書包里，陸平就出了門.

　　考試八點半開始，比平時上課晚半小時，陸平?jīng)Q定先吃碗面，早飯沒怎么吃，餓著肚子參加考試成績肯定好不了.

　　店鋪的人不多，很快，陸平的面上來了，紅色的湯面上飄著一層蔥蔥郁郁的香菜.

　　“老板，來碗面，不要香菜!“

　　又有客人來了.

　　“要加蛋嗎?“天海經(jīng)常來這里吃面，每次吃面都加蛋，老板記住了，就多問了一句.

　　“不加!“

　　陸平挑著面條在那里頓了好一會，最近怎么回事啊，她怎么老碰上江天海啊.

　　吹了吹面條，陸平就往嘴里塞，白色的面條上沾滿了細細碎碎的香菜葉，陸平?jīng)]感覺似的，大口大口吃了下去.

　　天海是先注意到那一堆香菜的，翠綠翠綠的，占了一大片.

　　怎么會有人那么喜歡吃香菜呢?天海偏頭細看，竟是陸平.

　　掃了一圈，店里只有陸平一個客人，天海就揀了陸平旁邊的一張桌子坐下來.

　　面很快來了，沒有雞蛋，沒有香干，沒有肉腸，沒有香菜，什么配菜都沒有，就那么清湯寡水的幾根面條，看著就覺得挺難吃的.

　　天海卻不甚在意，挑起面條就吃了起來，他吃得不緊不慢，不會像陸平那樣大口大口地吸，所以，也就沒有那'簌簌'的聲音，面湯也不會撒出來.

　　現(xiàn)在的天海，早已不是什么校草，早已不是富家公子，他似乎變了很多，可是，有些東西，似乎又沒變.

　　一碗面吃完了，陸平看看時間，八點了，她得趕緊走了.

　　背起書包剛要走，前面來了一群人，黑鴉鴉的.

　　陸平抬頭看，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是陸展，他帶著他那一幫狐朋狗友來了，有的手里還拿著一根粗棍子，陸平粗略數(shù)一數(shù)，將近二十個人.

　　天海依舊在那里吃面，面條吃完了，他就端起碗，開始喝湯.

　　“好啊，你們一對狗男女，可讓老子逮著了.“

　　陸展右手拿著一根棒球棍，一下一下地向左手心敲著.

　　“今天，老子要好好教訓教訓你們這對狗男女.“

　　那語氣，囂張極了.

　　默不作聲的，陸平放下書包，靠著墻角放好，拉開校服拉鏈，脫掉，放在書包上.

　　她不想惹事，可是，有人非要找茬，那就怪不得她了.

　　轉(zhuǎn)過身，壓壓手指，啪啪一陣作響，陸平剛要擺開架勢，一只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那手指，真的好長好長.

　　“你今天要考試，快走吧，這些人，交給我.“

　　陸平偏頭，望著那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睛，心中全是疑惑.

　　他，怎么會知道她要考試.

　　一中的老規(guī)矩了，高三開學后第一個月要月考，摸摸底，天海自然知道，更何況，陸平那露在外面鼓鼓的筆袋更加驗證了這一切.

　　“快，去吧.“天海對陸平點點頭.

　　陸平看著天海，整整有三秒，然后，她對天海點點頭.

　　她想說聲謝謝，可是，似乎有什么卡住了她的喉嚨，最好，她沒說.

　　收回手，穿上校服，陸平背起了書包，向巷子另一個路口跑去.

　　如果只是月考，陸平也不是太在乎，可是這關(guān)乎兩個賭約，關(guān)乎幾千塊錢.

　　她，現(xiàn)在很缺錢.

　　“快，攔住她，別讓她跑了!“

　　陸展扯著嗓門喊，幾個滿是紋身的人就沖了過去.

　　不過兩步，天海就走到幾個氣勢洶洶的年青人面前，攔住了他們的去路.

　　“哼!“陸展狠狠地說:“周峰，你有種，今天，就是你的死期，兄弟們，一起上.“

　　十幾個人一起圍向了天海...

　　陸平跑了幾步，又停下了，她聽到了陸展的聲音，她也聽到了砰砰砰的聲音.

　　十幾個人對一個，即使是她，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陸平站在那里，她想回頭.

　　可是，最后，她沒有，深吸一口氣，陸平抬起腳，跑走了.

　　...

　　在周峰的住處睡了一整天，天海終于覺得身上不那么疼了，已經(jīng)太久了，他，沒能好好睡一覺了.

　　猛的，天海睜開了眼，外面，已一片漆黑.

　　“幾點了?“天海突然坐了起來.

　　“十點了.“

　　“糟了，我得去買煙了.“天海已經(jīng)開始穿鞋子.

　　“買煙?我這里有，你拿去抽好了.“

　　“要遲到了.“天海嘀咕了一句，像是沒聽見周峰的話.

　　穿好鞋子，低頭一看，T恤上，褲子上，星星點點的，占滿了血滴.

　　“你有沒有衣服，借我一套.“

　　“衣服?“周峰回頭看看天海:“有，你等我一下.“

　　...

　　天海是一路跑去便利店的，到了門口，他沒有立刻進去，站在玻璃門外向里看.

　　果然，陸平站在收銀臺后，安靜地看書.

　　喘了口氣，理了理衣服，天海朝店里走去.

　　嘀，聲音響起的同時，天海清楚地看見陸平迅速抬起了頭，眼中全是期盼和擔憂.

　　天海能清楚地感覺到心底處燃起一種說不清楚的渴望.

　　陸平看著他，似乎想對他笑一笑，但又沒笑出來，她似乎要張嘴說什么，可是又沒說什么.

　　三秒后，陸平低下了頭，繼續(xù)看書.

　　哎，天海在心里嘆一口氣，收回目光，走向后面的煙柜.

　　幾分鐘后，天海把一盒大前門放在了收銀臺上.

　　盯著那盒大前門，陸平看了很久很久，面色越來越凝重，像是心中壓著什么巨大的痛苦.

　　陸平看得時間太久了，天海覺得有些手足無措了，正想說點什么，陸平忽然開口了.

　　“嗯?“

　　天海不確定是不是自己幻聽，想要再問一遍，結(jié)果只問出了語調(diào)上揚的'嗯'字.

　　“煙，少抽點!“

　　這一次，陸平說得很清楚.

　　像是久旱的麥苗遇到了甘露，天海忽然有種春風來臨百花盛開的感覺.

　　心花怒放，沒有更適合的詞能這般生動地形容天海此時的心情了.

　　拿起掃描儀，陸平剛要掃煙盒上的條形碼，天海長手一伸，按在了煙盒上.

　　“那，就不買煙了.“

　　天海把煙推到了一旁，拿起旁邊的一顆棒棒糖:“買這個吧.“

　　打開手機，掃碼付款，拿起一顆棒棒糖，天海走了.

　　鈴鈴鈴，鬧鐘響了，十一點鐘到了，陸平該下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