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慶端起茶杯,吹拂了一下茶梗,才不緊不慢的說道:“小澤,說吧,有什么事情?”
白澤盯著廠高官的眼睛,小心翼翼的問道。
“夏伯伯,如果……嘿嘿,我是說如果,咱們廠里有人貪污受賄,您要是知道了,會怎么處理呢?”
對于夏慶這位大領(lǐng)導(dǎo),他了解并不多。
畢竟他沒在廠里工作過,最多也只是聽聞過一些這位廠高官的傳聞而已,拿不準他對于廠里干部貪污這種事情,究竟是何態(tài)度。
他決定來找夏慶舉報謝廣,是因為長江機械廠在夏慶在任時,是其最輝煌的時代。
隨著幾年后夏慶退休,加之計劃經(jīng)濟逐步被市場經(jīng)濟所取代,以及大環(huán)境等因素,長江機械廠便慢慢陷入困境,直至破產(chǎn)重組。
廠里不少老工人后來都很懷念老書記,認為若是夏慶在任,長江機械廠絕對不會那么輕易破產(chǎn)。
這至少說明,夏慶是一名合格的國企領(lǐng)導(dǎo)。
白澤認為,他至少不會姑息謝廣那種人,任由其拿國家的資產(chǎn),為個人謀取好處。
他這番話說出口后,夏慶微微一頓,接著眼含深意的望向他:“小澤,你真的只有十歲?”
“當(dāng)然啦,我是八零年出生的嘛,今年剛好十歲。”
“你這臭小子,今天是專程來找伯伯的吧?”夏慶直接了當(dāng)?shù)拈_口問道。
白澤略一猶豫,還是老老實實點頭:“嗯,今天碰到安安姐后,我就想見見夏伯伯?!?p> “你今天來伯伯家,你爸知道嗎?”
白澤搖頭:“他不知道我找您?!?p> 夏慶點點頭,端起茶杯小酌一口,將茶杯再次放下:“小澤,你直接和伯伯說吧,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伯伯向你保證,只要你不是故意撒謊,伯伯就一定會秉公處理!”
白澤點點頭,拿過了自己的書包,將那本《世界時裝之苑 ELLE》雜志放到了夏慶面前。
“夏伯伯,這里有篇文章,還有一張照片,您一看便清楚是怎么回事了?!彼噶酥改瞧P(guān)于男裝奢侈品配飾的介紹文章。
夏慶掏出了老花眼鏡,戴上后湊到了燈光下,逐字逐句閱讀起來。
看完了雜志,他又拿起白澤拍攝的謝廣照片,看了兩眼后,旋即又看向那本雜志。
良久,夏慶表情嚴肅的看向白澤:“小澤,這張照片哪里來的?”
白澤老老實實的回答道:“這是我今天早上,在金工車間門口拍攝的?!?p> 他又從書包里取出了照片的底片:“這是照片的底片,夏伯伯若是不信,可以讓人再去重新沖洗出來?!?p> 夏慶搖搖頭:“既然你能找到伯伯,說明這張照片肯定是真的,這一點伯伯絲毫不懷疑。照片里這人,伯伯有點印象,應(yīng)該是廠里金工車間的生產(chǎn)科長吧?”
長江機械廠一兩萬職工,謝廣這樣的車間生產(chǎn)科長,最多只能算是中層干部,夏慶對其談不上有多熟悉。
“是的,夏伯伯,他是我爸爸車間的生產(chǎn)科長,名叫謝廣。我今天早上去車間幫工人叔叔伯伯們拍照,也給他拍了一張照片。后來我去新華書店買書,意外在這本雜志上看到了這篇文章,便覺得不太對勁,所以才想交給夏伯伯看看?!?p> 夏慶瞪他一眼:“你這小滑頭,到現(xiàn)在還不老實?哼,意外?你當(dāng)伯伯是三歲小孩嗎?”
白澤知道自己這番說辭,實在有些不靠譜,所以只是嘿嘿一笑,也不繼續(xù)解釋。
“行了,東西放伯伯這里,這事你不用管了,回家也暫時別告訴你爸爸。”
白澤聞言,卻直接搖頭:“那可不行……”
“這是為何?”夏慶不解的問道。
白澤很認真的回答道:“夏伯伯,我擔(dān)心我爸爸他們車間會出事!”
夏慶立刻坐直了身體,盯著白澤,表情異常嚴肅:“小澤,你給伯伯解釋一下,這話是什么意思?”
文藝中年男的瞎話張口便來:“夏伯伯,今天我在車間幫工人叔叔們拍照時,從我?guī)熜?,哦,也就是我爸的徒弟那里聽說了一件事情。他說金工車間內(nèi)行車使用的鋼絲繩,都是謝科長簽字采購的?!?p> 其實趙鵬根本沒與他聊過這事,畢竟誰也不會閑得與一位孩子談?wù)撨@種工作上的事情。
一切都是白澤通過自己的觀察,再結(jié)合上輩子看到的法院通告猜測出來的。
但即便如此,白澤卻也有七八成的把握。
“嗯,所以?”夏慶等著白澤的下文。
“我?guī)熜诌€說,車間里采購的鋼絲繩,價值八千多一噸,能夠承受十噸的拉力。但最近謝科長簽字采購的鋼絲繩,報廢的頻率非常高,他懷疑這批鋼絲繩的質(zhì)量有問題?!?p> 白澤直接把趙鵬拉了出來給他當(dāng)背鍋俠。
自己師兄嘛,不坑他坑誰?
“夏伯伯,您知道的,我爸他們車間內(nèi),每天行車都要吊裝大量的工件。如果這些鋼絲繩真的有質(zhì)量問題,我擔(dān)心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出事。您也清楚,若是行車吊裝的時候鋼絲繩斷裂,會造成什么后果。您說這種情況下,我能不告訴我爸爸,讓他注意這個問題嗎?”
白澤的話說完,夏慶的手指便一直在茶幾上輕叩著,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低頭沉思。
良久,夏慶才抬頭起來,朝白澤說道:“行了,這件事你這小家伙就不用管了。回家去吧!另外,回去告訴你爸爸,讓他明天早上一上班,先到我辦公室去一趟,聽明白沒有?別的事情用不到你這小家伙操心!明天伯伯自有安排?!?p> “那好吧?!卑诐瑟q豫了下,還是開口說道:“既然夏伯伯不讓我說,那我就不告訴我爸爸。但作為交換,這照片的事情,夏伯伯也別告訴我爸是我發(fā)現(xiàn)的,可以嗎?”
正所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既然夏慶打算暗中處理謝廣貪污受賄一事,白澤也就不打算再讓老爺子知道是他舉報的了。
否則如何與老爺子解釋清楚這件事,又要頗費口舌,撒更多的謊去搪塞。
夏慶愣了下,一直很嚴肅的臉上終于又露出了一抹笑容,伸手拍了拍白澤的腦袋:“小家伙,天天跟著小大人似的,心眼那么多,也不怕以后長不高?”
文藝中年男心中嗤之以鼻。
開玩笑,他怎么可能長不高?
上輩子白澤雖然個子確實不算太高,但也長到了一米七五左右。在華夏人里,也算是標(biāo)準以上了。
不過夏慶的話倒是提醒了白澤。
文藝中年又開始琢磨,今后得多喝點牛奶,加強鍛煉,爭取這輩子把身高再往上拔高幾厘米,能夠達到一米八就更完美了。
白澤對于身高的念頭,只是在心里轉(zhuǎn)了下,并未多想。
得到了夏慶的答復(fù),他倒是把心放下了大半,又開始裝傻賣萌。
他朝夏慶笑著吐吐舌頭,一副萌寶模樣,倒是讓夏慶不禁又伸手揉了揉他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