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開會的時候,所有隊員的態(tài)度大為改變。
趙勝腦袋上被包了起來,厚厚的,好像銀行里的印度守衛(wèi)一般。
他的眼睛不時的看一眼那只染血的煙缸,心有余悸。
其實,如果他剛才抱著和丁遠森魚死網(wǎng)破的決心,丁遠森還真不好收場了。
難道真打死他?別說青幫會不會繞過自己,就算翁區(qū)長也沒法保著自己了。
丁遠森賭的就是這個人色厲內(nèi)荏,尤其在失去了徐滿昌這個靠山之后,他也不敢過分,無非就是在那試探新隊長的態(tài)度而已。
丁遠森賭對了。
盡管肯定會有后患,但至少形勢是暫時穩(wěn)定下來了。
“我這個人,很好相處。”丁遠森一張嘴說道:“你當我是自己人,我也把你當成自己人。你給我三分交情,我還你十分面子。我今天還把話公開撂在這里,過去,徐滿昌怎么對待你們,我也一樣,而且只有更好。”
和這些人,你一定不能去說什么大道理,說了根本沒有理你。
來點實實在在實惠好處比什么都強。
丁遠森停頓了一下又說道:“咱們是做特務的,可當特務也得過日子,每個月就這么點薪水,吃得起飯,買不了煙,買了酒,沒錢買下酒菜。所以,大家自然會找些賺錢的門路,只要做得不是太過,兄弟我在這里保證,就當什么都沒看到?!?p> 這一來,所有人一顆心頓時放了下來。
還以為這位丁隊長有多么的不近人情呢,沒想到,和大家一樣,也是同道中人。
丁遠森朝趙勝看了一眼:“趙副隊長,剛才多有得罪?!?p> “不敢,不敢?!?p> 趙勝低著腦袋說道。
“你瞧,老叫你趙副隊長,顯得生分了。我以后就叫你老趙吧?!贝蛞泊蛄?,現(xiàn)在到了拉的時候了:
“你的資格比我老得多了,懂得也比我多,我真心向你請教一下,過去咱們都靠什么賺外快?”
一句“咱們”,刻意拉近了距離。
趙勝也摸不準對方底子,小心說道:“也沒什么,不就是看到走私的,販鴉片的,抓住他們,嚇唬一下嘛。”
丁遠森一聽就明白了:“那錢到手了怎么分?”
“隊長拿八,我們拿二。”
“好。”丁遠森心里估算了一下:“以后這規(guī)矩得改改?!?p> “怎么改?”
“我拿五,剩下的,歸你們?!?p> 趙勝一怔:“隊長,別和我們說笑了。”
“不是說笑,是認真和你們說。”丁遠森正色說道:“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都是我的兄弟,既然是兄弟了,那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我吃肉,你們不能光喝湯,這湯里一樣也要看到肉。這事,就這么定了?!?p> 所有人都差點歡呼起來。
這種外快,能夠極大的彌補他們的收入,占據(jù)了生活中很大的一部分。
丁隊長讓出兩成,等于一百塊錢里,他們能夠多分到三十塊錢。
這一點上,可比徐滿昌大方得多了。
徐滿昌這人特別吝嗇,特別的看中錢。
過去,也有人心存不滿,但誰也不敢說出來啊。
趙勝也精神大振,腦袋上的傷都不疼了:“那丁隊長,我可就代表弟兄們謝謝你了。弟兄們的日子大多不好過,以后就仰仗是丁隊長提攜了?!?p> 丁遠森一笑:“你腦袋上的傷是我打的,以后分錢的時候,你從我的那份里多拿兩成當成藥費?!?p> “丁隊長,您這不是拿巴掌啪啪的扇我臉嗎?”
趙勝趕緊說道:“是我不懂事,惹惱了丁隊長,打了也是白打,這事我以后要是再提起一次,我是他媽的孫子王八蛋!”
好,等的就是你這句話。
丁遠森從口袋里掏出了五十塊錢:“我新來乍到,老趙,煩請你今晚找家小飯店訂一桌,算我請兄弟們的。也不知道夠不夠,不夠的話,你先幫我墊著。”
“足夠了,足夠了?!?p> 趙勝臉上都露出了笑容:“這五十塊錢,太夠了,哪吃得了?我再去買幾瓶酒。按理說,應該是弟兄們?yōu)殛犻L接風才是,可兄弟們?nèi)兆舆^得都是緊巴巴的……”
“成了?!倍∵h森笑道:“什么也別說了,晚上弟兄們一個不少都要到場!”
……
新官上任第一天,雖然開頭磕磕碰碰的,可結(jié)局還算不錯。
這些特務,都是老資格的了,在刺殺高樂田的時候,行動有序,絲毫不見慌亂,一擊得手,立刻撤退,絕不拖泥帶水。
丁遠森對特務工作,根本就是個門外漢,要學的地方太多了。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些人其實都是自己的老師。
先把他們穩(wěn)住了,然后慢慢的來吧。
……
趙勝在“得意樓”訂了一個雅間。
他算是見識到了丁遠森的心狠手辣,爭奪隊長位置看樣子是沒戲了,和這個新隊長搞好關(guān)系才是當務之急。
一個小隊,除了丁遠森之外十一個人,一個沒少全部到了。
趙勝準備了幾瓶酒,先帶著隊員們敬了酒,恭維話自然是說了一大通。
丁遠森一邊和他們聊著,一邊仔細的觀察著。
小虎在這些人里地位最低,就是個打雜跑腿的,每個人都能對他吆來喝去的。
溫義雄話最多,也最活躍,所以每次偽裝小商小販都是他出面。
那個叫盧修國的,也是沖鋒槍手之一,沉默寡言,人家喝酒他也喝酒,人家和他說話他接一句,絕對不會主動開口。
田家武身高體壯,是個打手,聽他們話里,他每次下手都相當狠。
詹良,四十歲,在力行社特務里屬于年紀絕對偏大的了,是個包打聽,活地圖,上海的大大小小的事情沒他不知道的。
按理說,這么大的年紀,早就該當官了,可是混到現(xiàn)在還是個底層特務,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還有個叫周道宏的,也不怎么說話,喝酒只是淺淺的抿上一口,臉上沒有什么表情,看著就讓人有種害怕的感覺。
據(jù)說,田家武是下手狠,而這個周道宏卻是下手毒。
丁遠森把他們一個個都記在了腦海里。
“丁隊長,本來呢,今天是應該喝個盡興的?!本七^三巡,趙勝開口說道:“可今天晚上,咱們還有點事要去處理?!?p> “什么事?”
“還不就是撈錢的那點小事情?!?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