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落谷。
星落谷果如其名,谷內(nèi)谷外兩重天;
谷外是晴空萬里,而谷內(nèi)卻陰暗晦蒙,谷頂樹木雜草茂密,那些大樹很多生長歲月久遠,伸出的枝杈交錯,從谷頂兩邊向中間延展,似乎是給峽谷安上一個頂棚,遮蔽了日月星光,恰如星辰隱落。
峽谷很窄,似天工斧鑿般在大山之間開出一條窄窄的迤邐曲折的通道,最窄處只勉強能過一輛載著輜重的打車。
夏羽騎馬與馬飛虎并轡而行。
進谷不久,夏羽就感到陣陣寒意襲來,騎在馬上,大腿內(nèi)側(cè)的患處十分疼痛;
夏羽心道:
“好沒眼力的奴才,也不知道給加塊軟墊,這奴才回去是不能再用了?!?p> 不過,看著行進的大軍,好面子的他實在不好意思讓人去拿條軟墊過來;怎么說自己也是少殿下,馬背上蓋床“被子”讓這些武人們看到會如何想。
很快,對星落谷的關(guān)注轉(zhuǎn)移了疼痛的感覺;
看著兩邊筆直聳立的峭壁,抬頭看不到天空的谷頂,夏羽心里有些忐忑不安,他心想:
這不就是書上寫的打伏擊的佳地嗎,如果敵軍此時在谷頂往下丟幾個大石頭,火把什么的,也不用太多,整個在峽谷中行進的大軍就算廢了;
萬一……
夏羽越想越擔憂,總覺得隨時都會有什么東西從谷頂被丟下來。
他看了眼并轡而行的中軍元帥馬飛虎,想要開口,可張了幾次嘴,還是被親王世子、皇家血脈那骨子里的驕傲給壓了下去;
馬飛虎倒是個知趣的家伙,沒讓殿下開口,自己就先說道:
“羽殿,累了吧,很快的就出谷了,這谷不長。”
說著嘖嘖了幾聲又道:
“咱老黑就不明白了,羽殿你放著京里舒坦日子不過,巴巴跟咱們這群粗魯丘八混在一起,遭這罪;咱老黑活了幾十年,天家貴胄也認識一些,就沒有見過羽殿你這樣的?!?p> “羽殿”可不是隨便叫的,別看四十的馬飛虎比夏羽大了幾十歲,可人家是真金白銀的親王世子少殿下,身份貴重得比馬飛虎高著不知幾重天;
在等級、禮法、規(guī)制森嚴的大夏皇朝,對夏羽的稱呼那是極其有講究的,從稱呼中就能判斷出雙方的關(guān)系如何,分出親疏遠近;
“世子殿下”這是沒什么私人情分的關(guān)系;
“殿下”這是下屬,帶著點關(guān)系了,比如夏羽的那些隨身侍從;
象“羽殿”這種,那是極其親密的,帶著友情的尊稱。
夏羽和老馬也才認識幾天,從鎮(zhèn)遠城出發(fā)沒幾天,馬飛虎就能對夏羽用“羽殿”相稱,說明馬飛虎的交際能力的出眾。
馬飛虎出身農(nóng)家,十幾歲投軍打仗,刀槍陣里搏功名、死人堆里扒富貴,四十歲上就已經(jīng)做到武職二品的都統(tǒng)制,并被朝廷授予雜號將軍——威遠將軍號,封男爵;
這在極其注重出身的大夏朝,簡直是個奇跡。
這樣的奇跡不光拼的是作戰(zhàn)勇武,敢拼命,軍中勇武,敢拼命的人有的是;
馬飛虎的崛起,除了打仗敢拼命,還有賴他天賦異稟的交際能力;
“賣粗”是他的獨門絕技,示“粗”于外、掩“細”于內(nèi),“大大咧咧”的讓人舒服。
這不,靠著這一手,幾天功夫就和平時想巴結(jié)都摸不到門的,隨自己大軍行動的周王世子、平北軍行軍都總管——夏羽殿下成了“朋友”;
一聲“羽殿”顯著倆人關(guān)系已經(jīng)非同一般了。
聽馬飛虎這么說,夏羽心里很是受用,不得不說,馬飛虎這高端馬屁拍到夏羽心坎里了。
夏羽在馬上“輕蔑”地哼了聲道:
“老黑,你也太小瞧本爵了,怎么說本爵也是高祖嫡脈,夏家骨血……”
馬飛虎連忙接話道:
“得,咱老黑又錯話,羽殿莫怪!”
夏羽道:
“哼,也就你這黑廝,換旁人如此說,本爵即刻叫其見識見識夏家弟子的勇武?!?p> 有馬飛虎這位“粗”人幫襯著,夏羽說了幾句血液沸騰的話,感覺很是舒坦,似乎沒剛?cè)牍葧r那般感覺陰冷了。
夏羽看看峽谷兩邊石壁道:
“老黑,這星落谷可是個打伏擊的好去處,你就這大模大樣地把大軍開進來,就不怕……”
“怕,怎么不怕;這中路大軍兵十萬、將千員,加我老黑,捆吧捆吧放一堆兒也不夠羽殿您一人金貴;老黑不做防備就冒然進谷,萬一被狗崽子們打個埋伏,別說傷著碰著您羽殿,就是讓谷頂站只兔子咱有多少顆黑腦袋都不夠砍的?!?p> 馬飛虎說著,一抬頭,手指谷頂?shù)溃?p> “羽殿你看?!?p> 夏羽順手指方向抬頭上望,谷頂只有遮蔽天空的枝枝杈杈,他不解地問:
“看了,看不到什么?”
“哈哈,看不到就對了,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大軍自谷底過,連只驚鳥都無,為何?”
夏羽微一思索,不解地道:
“為何,你是說上邊……”
馬飛虎哈哈大笑道:
“對嘍,上邊都是咱的弟兄;來啊,吹號問問,看看何猴子在哪?”
跟在身后的親兵聽大帥吩咐,摘下身上掛著的牛角號,“嗚嗚嗚”吹了幾聲;
功夫不大,從谷頂傳來也傳來幾聲“嗚嗚嗚”聲。
馬飛虎聽到回聲,得意地道:
“不瞞羽殿,昨天我就讓何猴子帶兩千前鋒營的健郎把谷頂給占了,現(xiàn)在上邊,除了咱的弟兄,連個兔子你都找不到?!?p> 何猴子是直屬都統(tǒng)制的旗牌官,一身攀高縱矮的本事。
馬飛虎這谷底、谷頂?shù)镍Q號互動,即刻讓夏羽心安氣定;
這就是馬飛虎人“細”的一面,事做的好,還能讓人知道做得好,谷頂?shù)奶栆淮?,不用馬飛虎自己說,夏羽就知道,人家馬帥早在谷頂安排了幾千兵士,扈從著自己安全過谷;
此刻,夏羽對馬飛虎這個“粗人”的好感,那是不要不要的。
夏羽故意板起面孔道:
“老黑,你別跟本爵賣巧;本爵可不領(lǐng)這情,難道本爵不在大軍中,你就不做提防嗎,說實話,本爵此次隨軍,雖說是掛個都總管的名頭,可本爵什么時候?qū)δ銈兊牟贾貌暹^嘴,有嗎?”
“沒,這真沒?!?p> “就是,老黑你只管打好你的仗,本爵不給你添亂就是,你也別總拿本爵說事?!?p> 馬飛虎訕訕笑道:
“這是,這是,老黑知道,老黑知道。”
嘴上應承著,可心里卻想:
這少殿下的嘴,可夠厲害的!
夏羽和馬飛虎有說有笑地并轡而行,似乎峽谷內(nèi)也變得沒那么陰暗了。
不知不覺間,大軍順利通過了兵部此次征北計劃中最可能存在變數(shù)的天險——星落谷。
……
一出谷口,景物豁然開朗;
遼闊無垠的大草原毫無遮攔地呈現(xiàn)在平北大軍的眼前。
大草原給夏羽的第一感覺不是大,而是平,此刻他才體會到什么叫一望無際。
雖說夏羽在大夏國內(nèi)也見過平原,可那平原總還有些溝溝坎坎,時不時冒出個丘陵啥的;
可眼前的大草原真的是平,放眼望去,目力所及岱墨色的地線與天際連成一片,毫無任何遮攔;
之前行軍,看著首尾不能相望的大軍,感覺十萬人馬,真如遮天蔽日般雄壯;
可此時看這十萬大軍在大草原上行進,似乎那龐大的氣勢被大草原給吞沒了般,真感覺不到十萬人很多,是的,真的感覺不是很多。
天際處,片片通紅的云彩飄浮在天空,那是夕陽把云燒紅了;
黃昏時,大軍在大草原上安下營盤;
這是平北軍出境大草原上度過的第一個夜晚,一個寧靜、祥和的夜晚。
……
晚霞下,距大夏軍駐扎地不到百里的大草原上,星星般密密麻麻散落著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帳篷,一頂紅頂大帳被拱衛(wèi)期間,大帳四周很隨意地扎了些籬笆,權(quán)充做圍墻,劃分出個大概的內(nèi)外。
這里是野煩人此次作戰(zhàn)的集結(jié)地,離馬上就要進行的那場關(guān)乎國運之戰(zhàn)的地點——臥虎灘只有不到五十里路。
身后百里外就是已經(jīng)筑建得有了基本城郭樣子的,野煩人在草原的第一個永久聚居地,也是大夏平北軍此次要一舉蕩平的戰(zhàn)略目標——狼堡。
此刻,隨著大夏平北軍的三路推進,也隨著野煩各部落騎兵到來,這里已經(jīng)集結(jié)了野煩人可征召的幾乎全部主力部隊,十一萬野煩騎兵。
……
草原上飛馳而來一匹通體大汗的戰(zhàn)馬;
馬到營門被守衛(wèi)攔下,馬上的騎手翻身滾下馬鞍,落地后不等站穩(wěn),就以沖刺的速度朝紅頂大帳奔去,嘴里高聲喊著:
“報,軍報?!?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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