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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愛的弗洛伊德

第18章 平均每天要查看四個社交賬號的外國人表示微信是中國最了不起的第五大發(fā)明

戀愛的弗洛伊德 赫拉扎德 4439 2020-11-24 18:37:19

    根據(jù)真實故事改編的本段,在Bell Inn中打下他唯一認(rèn)識的中文 “你好,我叫菲利普”

  Bell Inn不遠(yuǎn),離公寓不到十五分鐘的路程,京余聽了白疏的話穿著一雙平底小牛皮靴,不一會兒就走到了。

  哪兒只是身高不夠的問題呢,她即將date的人會說四種語言,她永遠(yuǎn)都弄不懂的高深數(shù)學(xué)他在Club的舞池里心算就做完了幾道,連基因庫都是跨越亞洲和大高加索的混合。那種小小的卑微感碎如從秋天梧桐樹上飄落下來的毛絨把她裹在其中,動輒被扎得又痛又癢。

  京余走進(jìn)酒館深呼吸,做起臨場緊張時的呼吸操,一股溫?zé)岚l(fā)酵的啤酒味道撲面而來。今天是星期五,愛好熱鬧的大學(xué)生們不會選擇老派的Bell Inn,而更青睞配備激光燈和舞池的Bar。這里基本上是大學(xué)教工的聚集地,上了年紀(jì)的教授們手拿一杯啤酒圍成不同科系的圈子談笑風(fēng)生。

  京余跟著何旭來過幾次,她知道樂隊一到七點就會準(zhǔn)時Live演奏爵士,果然低音貝斯先被兩個人搬運上了木質(zhì)表演臺,胖胖的表演者胸前背著金燦燦的薩克斯風(fēng),和小提琴手漫無邊際地開場前閑聊。

  這表示離七點不遠(yuǎn)了,京余在昏暗的暖色燈光下搜尋了好幾圈都沒有找到那個人的影子。她開始有些焦慮,和一個只會說兩種語言的女生date算不算一種屈尊呢?她只會說英語和中文,另一門二外法語根本算不上好。他會不會因為感受到這種智力上的不匹配而把那天的口頭約定不當(dāng)一回事的拋到腦后呢?

  表演開始了,不同的樂器奏起不同的旋律,樂手們找著調(diào)子試探性的互相問候,先來一段即興吧,看看現(xiàn)場氣氛怎樣。

  她特意選了一張正對入口的座位坐下,臉上裝出一派風(fēng)輕云淡,仿佛只是一個單身女性星期五之夜臨時起意的小小消遣,不想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自己其實忐忑無比,白疏說過只有女人有權(quán)利讓男人等待,而不是像她這樣毫無女性尊嚴(yán)的倒轉(zhuǎn)過來。

  曲過三首了,京余看看手機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過去了十四分鐘。

  她耐心地等待手機上顯示的數(shù)字跳到十五,然后點開What’s app切換成英語輸入,慢慢打字

  「沒想到德國人也會遲到:)」

  她知道此時自己的臉色應(yīng)該非常難看,這十五分鐘里的她每一秒都在承受著被放鴿子的焦慮,覺得自己像一個癡心妄想的盛裝傻瓜,但手里正在編輯的消息卻輕松的像一句調(diào)侃。

  然而就在京余準(zhǔn)備發(fā)送時,對話窗口忽然顫動了一下,反倒是對方的消息趕在了她之前。

  「請問你今天還出來嗎?」

  呃?

  京余飛快把上一句消息刪除,代替以簡單的一個問句。

  「你在哪兒?」

  對方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非??焖俚幕貜?fù)。

  「我在Bell Inn?!?p>  緊跟著附上一張拍的像兇殺案現(xiàn)場般的酒館外景照,Bell Inn幾個字母倒是清清楚楚。

  所有糾結(jié)復(fù)雜的負(fù)面情緒在少于滴答一秒的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京余好氣又好笑的扶著太陽穴站起來,霎時之間她又像是擁有了整個酒館的女主人般昂首分開人群,在門口的露天座位掃視一圈,她要把她的人帶回來。

  只見一個戴著寶藍(lán)色條紋圍巾的男人正邁著長腿晃蕩來晃蕩去,臉上的紅腫印記已經(jīng)全然退了。他正拉著一個送啤酒的服務(wù)員把手機湊到對方面前,一邊詢問這不是正確的地址一邊沉浸在困惑之中,難道這世界上還有個什么地方有著和Bell Inn重名的雙胞胎酒館?

  京余忘記了半小時之前對兩人智力是否匹配的擔(dān)憂,在這一刻從她的眼中看去,他不再是什么高超卓絕的統(tǒng)計學(xué)博士,而是一根笨拙可愛,會行走的水泥電線桿。

  她走上去拉了拉這根電線桿的外套,順便替已經(jīng)解釋了好幾遍這就是Bell Inn的侍者解了圍。他的臉上先前還帶著孩子般的迷失和困惑,在下一秒轉(zhuǎn)向她時便露出終于找到組織的如釋重負(fù)。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京余笑出了聲來。

  “我在里面等了你十五分鐘?!?p>  “我在外面等了你十五分鐘?!?p>  兩個人同時笑起來,原來他們在相距不過五十的地方一邊彼此等待,一邊心里暗暗埋怨對方的不守時,如果有什么超自然的力量熱衷于記錄地球上每天每刻發(fā)生的大小誤會,他們就是其中無傷大雅的一宗。

  京余領(lǐng)著他進(jìn)了門,菲利普跟在她身后忙于低頭讓過老酒館低矮的門框。她小小的身軀分開人群,京余恨不得門口再站個管家摸樣的人通報一聲,讓所有人都看到她把她的人帶進(jìn)來了。

  還好大學(xué)區(qū)的整體素質(zhì)都比較高,那只小包還留在椅子上替他們占著座位。菲利普脫下呢絨外套在椅背上掛好,他里面穿的還是一件休閑西裝外套,只是內(nèi)里著了一件藍(lán)白相襯的佩斯利紋樣襯衫,不會過分正式,帶著一點點隨性,袖口還如往常上課一般工整的卷起。

  他和京余一起走到吧臺,詢問她想點杯什么,京余朝酒水單揚揚下巴。

  “就請Mr. 德國為我推薦一款啤酒吧?!?p>  菲利普頗感好笑地瞇起眼睛,用手指背搓了搓鼻子。

  “你喜歡喝什么種類的啤酒呢?”

  京余靠著柜臺望向他。

  “你喝什么我就喝什么?!?p>  這算是一個男女約會中可以運用的心理學(xué)小心機,有研究顯示人們會自然偏向和自己吃相同食物,喝相同飲料的人,他們會潛意識里認(rèn)為這代表著對方于自己有很多的相似之處。但其實京余也沒想真的下套,她的確相信出自啤酒之國的人挑選啤酒的眼光。

  菲利普看著Bell Inn種類繁多的直供啤酒沉思了一下,向侍者招招手。

  “那就來兩杯Swordfish吧?!?p>  Sordfish被通至柜臺地板下的酒泵緩緩地擠壓進(jìn)兩只四百毫升的歐式玻璃杯里,淺黃的啤酒透出霧蒙蒙的檸檬色,并不如平常喝的瓶裝啤酒來的清透。菲利普取過一杯首先給了她,自己從西裝外套的內(nèi)側(cè)口袋里拿出錢包。那是一只皮質(zhì)錢包,京余說不出是牛皮還是羊皮,只知道那只皮夾被磨得晶瑩油亮,在彎折處甚至有一兩處脫線,顯然是經(jīng)年累月的使用。

  她不知道杜塞爾多夫大學(xué)的研究員月薪幾何,只覺得生出些許不好意思,成年男女進(jìn)行西式date,自己卻還任由男方埋單。

  菲利普喝了一口自己點的酒,他們拿著酒回到座位上。

  “嗯,Sordfish的白啤會有一種果香,味道也爽口清淡,希望你還喜歡?!?p>  京余當(dāng)然是喝不出啤酒好壞的,更別說什么清淡果香了,她一口喝下去只感覺到?jīng)_鼻的二氧化碳,但還是一臉享受的點頭附和。

  “我今天和朋友學(xué)了句德語?!?p>  兩人落座后一時之間又不知從何聊起,她想了想,只得把徐延教她的三腳貓德語提前用上。

  “N……Nacht?”

  京余皺著眉頭努力回憶發(fā)音,糟糕,這好像是由兩個詞組成的,可第一個詞她怎么也想不起來了。

  “嗯?”

  菲利普正放下剛喝完一口的啤酒,全神貫注地看著她。

  “呃……就是晚安的意思?!?p>  “喔?!?p>  他恍然大悟

  “你說的應(yīng)該是‘Gute Nacht’,如果一個Nacht的話聽起來會很像‘Nackt’。”

  “Nackt?”她覺得自己像一只傻傻的復(fù)讀機。

  “唔,就是‘裸著’的意思?!?p>  第一個話題就耍寶失敗了,京余心底里希望白疏給她上的底妝夠厚,最好厚的像一層涂墻壁用的油漆一樣,這樣就不會讓他看出來自己的臉正在從里到外的燒紅起來。

  “呃,德語真是難學(xué)啊哈哈……”

  但菲利普似乎并沒有在意的樣子,他順著這個話題聊了下去。

  “是嗎?我覺得還是中文更難一些。我母親是中國人,小時候她想避開我的時候就和我的繼父說英語,后來我為了偷聽他們在說些什么就學(xué)會了英語,她又改和繼父說法語。慢慢的我又把法語猜的八九不離十。我也試過去猜她用中文和她的家人在電話里說了什么,但在她真正系統(tǒng)地教我漢語之前,我一個字都沒有聽懂過。所以我一直都覺得中文非常神奇,明明是象形文字卻可以用‘拼音’把他們一個字一個字拼出來。”

  他似乎一點也沒有覺得自己掌握四種語言是一件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京余不由得溫柔地笑了,她也在腦海中隨著他的敘述慢慢想象出一個躲在角落里試圖偷聽大人談話的小男孩。

  “還有我想向你道歉,我不是故意只用What’s app發(fā)英語聯(lián)系你,我的同事都在抱怨他們要開VPN才能收到我的消息。但其實是我目前用拼音拼寫漢字還有些困難,我可以用手寫寫出漢字的樣子,但拼音里部首相似的漢字太多了,我總是找不到自己要用的那個。我現(xiàn)在每天都會練習(xí)我的拼音能力?!?p>  為了證明自己所言非虛,菲利普打開手機遞給京余,屏幕上顯示出一張日程表,整齊的小格子里填滿了小小的黑體漢字?!吧衔缇劈c三十五和Dr.Thomas交流數(shù)據(jù)分析報告?!薄吧衔缡c四十三到達(dá)計算機系部門見面Dr.張。PS:預(yù)留三分鐘找路?!薄爸形缡c和統(tǒng)計系一起吃午餐。PS:地點待通知?!?p>  學(xué)校里也有一些有過留學(xué)履歷的教授為了彰顯自己的國際化,收發(fā)郵件甚至在群里布置任務(wù)都要求全用英語。菲利普作為一個混血德裔都努力試圖融入文化環(huán)境,而那些人卻還和中世紀(jì)掌握著拉丁語的教會修士一樣,拋棄主流語言偏偏要用另一種語言,京余覺得如此做作不過是出于一種故作高深的傲慢。

  “這些都是我用拼音一個字一個字找出來的,剛開始晚上整理第二天的行程就要花掉我半個小時,不過最近好多了,現(xiàn)在我只要找十五分鐘就能六七八九不離十了。”

  京余對菲利普好感大增,看著他如此較真的訓(xùn)練自己,她都不好意思糾正其實這個諺語并不用把大部分十位數(shù)以內(nèi)的數(shù)字都數(shù)一遍。

  “真羨慕你們打拼音可以打的這么快?!?p>  京余正低頭抿一口啤酒,聞言差點被嗆笑了。

  “哈哈哈,知道中國人的拼音速度都是怎么練出來的嗎?都是網(wǎng)上聊天磨練出來的。就像小時候我會用QQ聊天來練拼音打字……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加你微信陪你練拼音呀?!?p>  “微信?就是傳說中可以直接用來付錢的WeChat?”

  雖然沒覺得微信有需要加上“傳說中”那么高大上,但她還是點點頭。

  “是的,你還沒有嗎?”

  菲利普大搖其頭。

  “這么高級的功能我怎么會有!”

  出于關(guān)懷國際同胞的友誼,她接過菲利普的手機,在應(yīng)用程序商店里幫他下載。別看人多,Bell Inn的WIFI還挺快。京余索性送佛送到西,問了菲利普在中國的手機號碼開始注冊,不會兒就把一個初始賬號遞還給他,還和他解釋了一下什么是朋友圈。

  菲利普聽完了感嘆的連啤酒都忘了喝。

  “你知道嗎?在國外大家發(fā)消息要用What’s app,發(fā)圖片分享生活之類的社交媒體得用Facebook、Twitter和Instagram,F(xiàn)acebook還有一個附帶的APP叫Messenger。不算手機自帶的短信功能和現(xiàn)在年輕人中流行的Snapchat,我們每個人平均下來會同時有兩個聊天賬號,所以經(jīng)常出現(xiàn)的情況就是一個人在What’s app上找不到你就上Messenger給你發(fā)消息。我通常出于禮貌會回復(fù)不同軟件上同一個人的消息兩遍,有時候?qū)Ψ竭€會分別在兩個軟件上說兩個話題,于是就把很簡單的事情搞得像精神分裂一樣。”

  他一遍一遍用手指刷新著空無一物的朋友圈。

  “但微信不一樣,它是集合了Facebook的生活社交軟件功能和What’s app的短信消息功能,而且聽說還可以通過QR Code(二維碼)直接付錢。這真是人類擁有互聯(lián)網(wǎng)之后最偉大的發(fā)明,西方也應(yīng)該人人都用微信,這樣就可以把那么多功能重疊的程序都刪掉了!”

  眼前這位朋友已經(jīng)對東方的神秘力量折服到五體投地,像一個來自德國山溝溝的孩子甜蜜的捧著第一次接觸到的高科技。

  “我要回去教團(tuán)隊里的人也下載,他們也想像中國人一樣過上出門不用帶錢包的生活很久了……我可以第一個就加你做好友嗎?”

  “當(dāng)然可以?!本┯嗄贸龃蜷_自己的微信,找到新注冊的賬號二維碼掃了一下,添加完畢,沒見過世面的半個日耳曼人又是一陣驚訝。

  “不可思議……What’s app都沒有這樣的功能,太不可思議了?!?p>  京余想這次date菲利普算是回本了,至少還被帶領(lǐng)著一條腿邁入了進(jìn)步的社會主義。她默默啜飲著啤酒,留出時間讓得到了新玩具的大男孩自己玩一會兒。

  “嘿嘿嘿”

  大男孩突然傻笑起來,驕傲的把屏幕直湊到她臉上。京余接過手機自己看,發(fā)現(xiàn)是一條圖文并茂的中文。

  “你好,我叫菲利普:)”

  配圖就是那張拍的像兇殺案現(xiàn)場照一般陰氣森森的Bell Inn酒館。

  京余忍不住笑得肩膀都在顫抖,覺得自己何其有幸,見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條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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