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學藝
“小云，快起床！要遲到了?！碧靹偽⒘?，玉娘就在房門外叫了起來。
“娘，讓我再睡一會兒?！焙谠瓢杨^縮進被子里，極不情愿地說道。
“阿云，第一天上學千萬別遲到，給老師一個好印象?！辫F塔把被子一掀下了床，其實他早就醒了，如果不是怕風叔起疑，說不定現(xiàn)在就已經出了門，想起今天就能學到本事，心里的那種興奮簡直無以言表，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像師父那樣飛身跨崖，單掌劈樹了。
“小云，在學堂一定要聽話?！辈妥琅裕陲L鄭重其事地交代兒子，“白老師知識淵博，治學嚴謹，德高望重。他當了一輩子老師，可以說是桃李滿天下。你爹我，還有你山伯曾經都是他的學生，你能得到他的教誨是一種榮幸，一定要珍惜這個機會?！?p> “知道了，爹?！焙谠茻o精打采地答道，原本打算到學堂報個到就悄悄地溜出來玩，現(xiàn)在看來是行不通了。
“小塔，你怎么也起得這么早？”黑風問道。
“我打算去爬山，早上空氣好?！辫F塔早就想好了借口。
“嗯，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鍛煉好了不會吃虧。你也別沮喪，上學的事我會想辦法的?！焙陲L安慰道，雖然白老師有些迂腐固執(zhí)，但自己有把握說服他。
“阿云，再見?！毙值軅z在水塘邊揮手告別，一個往東，一個往西。
鐵塔往馬扎羅山跑去，俗話說人逢喜事精神爽，這話當真沒有說錯，往常這段路至少也要走個把時辰，今天居然很快就到了。
沒過多久老馬來了，鐵塔趕緊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師父早！”
來得這么早，證明這小子求學的欲望非常強烈，老馬滿意地點了點頭，率先朝山上走去。
鐵塔趕緊加快腳步跟了上去，生怕自己又像昨天那樣被師父甩得不見了人影。令人奇怪的是老馬今天的步子不是很快，一點也看不出來這是在教徒弟，反而更像是在游山玩水。鐵塔也不敢問，只得默默的跟在后面，心想這修煉也太容易了吧。師徒倆就這樣悠哉悠哉地走了大半個時辰，這時前面出現(xiàn)了一個分岔路口，一條羊腸小道彎彎曲曲地往上延伸，最后消失在云霧中。鐵塔知道那是通往山頂?shù)?，自己昨晚曾經走過一次，雖然天色已晚看不大清楚，但還是有些印象。
老馬徑直朝右側那條向下的山路走去，山道兩邊荊棘密布，地上的雜草足有半人多高，應該是很久沒人來過了。一直往下走了里許路，師徒二人來到一個僻靜的山谷，地上全是紅色的沙礫，寸草不生，風化的大石隨處可見，顯得極為荒涼，又往前走了百十來丈，亂石叢中云煙氤氳，白霧翻騰。
鐵塔探頭一看，下面居然是一個方圓兩三丈的水潭，離地面有一丈多高，或許把它稱為水井更為合適。由于長年累月見不到陽光，一股寒氣撲面而來，井壁長滿了青苔，映得潭中一片墨綠，誰也不清楚它到底有多深。
水潭對面是座高大的山崖，老馬挪開幾塊大石，一個小小的山洞出現(xiàn)在眼前，里面放著繩索水桶等物。
“這些玩意閑置了這么多年，今日總算又有了用武之地?！崩像R將桶垂入潭中，熟練地吊了兩桶水上來。
趕了這么遠的路，鐵塔正有些口渴，于是低頭喝了一大口，沒等水吞入腹中，他趕緊“啊”的一聲吐了出來，想不到這水如此寒冷，嘴里好像含著一塊冰一樣。
“這是從石頭縫里滲出來的地下水，當然冰了?！崩像R笑道。
師父，既然你知道，為什么不早點提醒我呀！讓我出了個這么大的洋相。鐵塔摸著濕漉漉的衣襟，心里極為郁悶。
小子，你的動作這么快，我不是沒來得及嗎？鐵塔心里想些什么老馬當然一清二楚。他故意裝作不知道，有條不紊地將四個沉甸甸的沙袋綁在鐵塔的四肢上，然后又把那對水桶掛在他的肩頭，說道：“把水挑上山。”然后便自顧自地走了。走出很遠老馬這才哈哈大笑起來，早點提醒你？那多沒意思?。∈胀讲痪褪菫榱撕猛鎲?？
這對水桶差不多有半人高，裝滿水至少有一百五六十斤，鐵塔感覺肩上像是壓了一座大山，腿一軟差點沒能站起來。牛的性格除了脾氣火爆倔強之外就是吃得苦，霸得蠻，任勞任怨，鐵塔當然也不例外，說他固執(zhí)也好，認死理也罷，此刻他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是師父交代的事情，無論再怎么困難也要完成好，哪怕是死！”
上山的難度不是一般的艱難，鐵塔昨天登這座山就花了一個多時辰，現(xiàn)在身負重擔就走得更慢了。時間不知不覺的過去，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走了多久，偶爾抬頭看看天色，發(fā)現(xiàn)太陽已經高掛正中，肚子里傳來了“咕嚕咕嚕”打鼓一樣的聲音，想必已經到了午飯時間。
終于到了那條熟悉的斷崖前，鐵塔一屁股坐在地上，整個人累得好像虛脫了一樣。
“你小子終于上來了，我還以為你當了逃兵呢！”老馬打了個哈欠，估計才剛睡醒。
“師父，你太小看我了。”鐵塔一臉堅毅。
“把水倒了?！崩像R忽然說道。
“??？”鐵塔一愣，自己好不容易馱上來，現(xiàn)在又把它倒掉，這不是捉弄我嗎？他氣呼呼地把沙袋解下來丟在一邊，只見腿上血肉模糊，痛徹心扉。
“怎么，連師父的話也不聽嗎？”老馬板起了臉，第一天就耍小性子，這可不行！
“弟子不敢。”鐵塔雖然一萬個不愿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把水倒掉。
“疼嗎？”老馬明知故問。
“不疼！”鐵塔的牛脾氣上來了。
雖然脾氣有點倔，但是我喜歡！老馬取出一個白色的小瓷瓶，倒了一點粉末在他的傷口上，淡淡的黃色，還帶著一股沁人心脾的藥香。
“好舒服??！”鐵塔只覺得傷口一陣清涼，疼痛已經大為減輕，“師父，這是什么？是香灰嗎？”
“香灰？虧你小子想的出來。這是白玉生肌散，是武當派的靈藥，由十多種名貴藥材煉制而成，還是為師當年從華夏帶來的，治療外傷非常有效?！崩像R遞給他幾個饅頭，“挑了半天水，感覺怎么樣？”
“很累，想睡覺?！辫F塔三下五除二把饅頭吃了，餓著肚子干活真不是個事。
“想睡覺啊！這好辦?！崩像R指了指坑坑洼洼的地面，“就躺在那里睡吧！”
鐵塔也不管地上還有積雪，躺下來就睡，既然師父這么說，那自己就照他的意思做，要不然他又要怪我不遵師命了。躺了一會兒，鐵塔只覺得地上又冷又硬，加之全身酸痛難忍，一時半會兒哪里睡得著呢？只得不停地翻來覆去。
“是不是睡不著？我現(xiàn)在教你一些睡覺的竅門，記住聽好：‘吸氣鶴飛起，呼氣深海底。氣形合為一，丹田是吾依……’”
什么意思？鐵塔跟著念了兩遍，心中疑惑不解。
“這是道家的內功心法，對你的修煉很有幫助?！崩像R將如何聚氣又如何運氣的方法詳細說了一遍。
鐵塔天資過人，一邊聽一邊照做起來，不一會兒便覺得小腹有一團熱氣出現(xiàn)，渾身暖洋洋的好不舒服，不知不覺便睡著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鐵塔睜開了眼睛，發(fā)現(xiàn)日已西沉。他趕緊爬起來，心想這下糟了，自己是來學本事的，沒想到一時犯困睡過了頭，這也太不像話了，紅著臉說：“師父，你怎么不叫醒我？”
老馬呵呵一笑，“我看你睡得正香，實在不忍心叫醒你?！?p> 下次可不能這樣了，鐵塔暗暗告誡自己，說道：“師父，天快黑了，我要回去了，不然玉嬸會著急的?！边@話倒是沒有說謊，黑風和玉娘把他當做親生兒子看待，中午不回去吃飯也就算了，如果晚上再不回去睡覺，那一定會翻了天。
“行，咱倆一起下山?！崩像R笑道，“我還要回馬廄干活呢！今天的任務可不輕，一大堆稻草全部要鍘了。”
“師父，你有這么大的本事，為什么還要在別人家當長工？會不會太委屈了？”鐵塔為師父感到不平。
“有什么委屈的？大山一直把我當上賓招待，我是閑得無聊才找些事情做，就當活動活動筋骨?！崩像R淡淡地說，“如果我不愿意，沒人敢強迫我做任何事?！甭曇綦m輕，卻是相當霸氣。
這話鐵塔絕對相信，風叔是部落數(shù)一數(shù)二的勇士，就連雄獅也不敢和他正面相抗，但他的身手與師父相比那可就差得太遠了。
“師父，洞中的那些書能不能借一本給我回去看看？”鐵塔問道，雖然自己不識字，但書上的插圖還是看得懂的，那些小人挺有意思。
“沒問題，你自己去拿。”老馬做了個請的手勢。
“可是我過不去??？”那條斷崖實在是太寬了，鐵塔可不敢冒險。
“那我可幫不了你，什么時候你能躍過通天崖，別說那些書了，摘星洞所有的東西都是你的。”老馬是個雅人，將斷崖喚做通天崖，山洞取名摘星洞，極富詩意。
“我怎么過得去呢？你又不教我功夫?！辫F塔小聲埋怨道。
“你這傻小子，我今天教你的不就是功夫嗎？”老馬氣不打一處來，搞了半天這小子還以為我是在消遣他，我有這么無聊嗎？
“這就是功夫？怎么和你使的完全不一樣？”
臭小子，你以為學功夫很容易嗎？老馬嚴肅地說：“我們華夏有句話，萬丈高樓平地起，就是說無論多高的樓也是從平地開始建造的，無論做什么事情都要打好基礎。強健的身體就是修煉的基礎，現(xiàn)在的你就像一根弱不禁風的豆芽菜，不把身子練結實了，怎么能學到高明的功夫呢？所以我就因材施教，首先傳你這套金牛功。”
“金牛功？就是我挑水的那套功夫嗎？”
“不錯！這四個沙袋裝滿鐵砂，每個重二十斤，加上你背上的那兩桶水就有兩三百斤了，負重登山可以增強你的體力，耐力和爆發(fā)力，看似簡單，實則蘊含了武學的精要，堅持下去一定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崩像R耐心的給他解釋。
“那睡覺呢？你可別告訴我那也是練功。”
“你說的一點沒錯，那的確是練功。”老馬說道，“這是道家的‘純陽無極功’，非常的高明。內功修習講究日積月累，循序漸進，以后每晚你就按照口訣練習，不僅能夠強身健體，還能頭腦靈活，耳聰目明，對你的修煉有百利而無一害。對于武者而言，內功與外功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只有內外兼修才能達到武學的最高境界。只要你肯努力，一年之后這道斷崖就難不住你了。”
睡覺也能練功，這實在是太好了，鐵塔不禁喜笑顏開，完全忘記了練金牛功的艱難。
……
“小塔，你到哪里去了？怎么中午沒回來吃飯？”離家還有一段距離，玉娘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過來，今天她在門口等了大半天，卻始終沒有見到鐵塔，可把她給急壞了。
鐵塔有些內疚，陪著笑臉說道：“玉嬸，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我遇到了一個有錢人，他家種了很多地，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我就幫他干了點活，沒想到賺了一頓午飯。這位老爺見我手腳勤快，就讓我到他的農莊打工，包吃包住還有工錢呢！”鐵塔破天荒的在玉娘面前撒了謊，自己每天都要練功，還是早點請好假，免得她擔心。
“有錢人？是張老板還是李老板？”
“到底姓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辫F塔頭都大了，再問下去非得露餡。
“孩子，真是難為你了，這么小的年紀就要出去打工，記住千萬別逞強，那些搬搬抬抬的工作不要干?！庇衲锏难蹨I止不住地往下流，“還有，一定要回來睡，你住在外面我不放心?！?p> “好的，我知道了?！辫F塔點了點頭，扶著玉娘朝家中走去。
“哎喲，餓死我了?！边@時黑云背著書包回來了。
“飯菜早做好了，就等你回來?！庇衲镄Φ溃暗谝惶焐蠈W習不習慣？”
“習慣，有什么不習慣的?！焙谠贫似鹜胄】谛】诘爻灾垺?p> 細嚼慢咽可不是這哥們吃飯的風格，鐵塔默默地看著阿云，有些不對勁，他的臉又紅又腫，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阿云，是誰打的你？”躺在床上，鐵塔問他。
“不就是那個小山啰！他居然要我交保護費，我當然不肯，于是就和他在廁所里大干了一場，他打了我一拳，我也咬了他一口。最可氣的是那個白老師，居然不分青紅皂白，罰我們兩個人打掃衛(wèi)生，要不然哪會這么晚回來。”黑云恨恨地說道，“小山這家伙是個留級生，是學校出了名的搗蛋鬼，如果他爹不是首領，估計早就被白老師開除了?！?p> “不是說白老師剛正不阿嗎？”鐵塔怒道，“昨晚我無意中聽到你爹娘在談話，原來我不能讀書就是因為那個白老師，他說學堂的學生一定要品德優(yōu)良，像我這種犯過大錯的人去了只會把其他同學帶壞。我還以為他會一視同仁，沒想到他卻把小山這根攪屎棍留在學堂，真是不公平?！?p> “阿塔，你太天真了?！焙谠评湫Φ溃斑@個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呢？他爹是首領，有權有勢，而你只是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怎么和他比？”
他爹是首領又怎么了？我有師父教我，將來未必就會輸給他。鐵塔一言不發(fā)，心里卻在暗暗發(fā)誓。
“對不起，我又提起了你的傷心事?！焙谠七€以為他生了氣，趕緊道歉。
”我沒事?！辫F塔眉頭緊鎖，一臉的擔憂，“你打算怎么辦？總不能每天和那個家伙打架吧？要不把這事告訴你爹，要不明天我陪你去學校，一起揍那個狗日的。”
”千萬不要，向大人告狀是最沒出息的，我不想被人看不起。還有你也別去，他手下有一大幫人，就算咱倆聯(lián)手也打不過他們?！焙谠评淅涞卣f道，“現(xiàn)在敵強我弱，只有暫時服軟。再過個一年半載我就不怕他了，到時我就和他單挑，一定打得他滿地找牙。”
鐵塔開始替小山感到悲哀了，阿云的脾氣自己很清楚，絕對是說得出做得到，希望這一天早點來到，因為那小子確實欠揍。
“睡吧！今天沒睡午覺，好困?！焙谠葡藷簦灰粫罕惆l(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鐵塔毫無睡意，默念口訣練起了內功，漸漸的便進入到了天人合一，物我兩忘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