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老龜
“搖啊搖，搖到外婆橋，外婆給我買紅棗……”
鐵塔嘴里哼著玉嬸教的兒歌，像往常那樣將繩子綁在大石上，然后手腳麻利地溜入潭中。雖然潭水冰涼刺骨，但還是阻擋不了他愛水的天性。說也奇怪，自從他修煉純陽無極功之后，感覺潭水好像沒有以前那么寒冷了。鐵塔一口氣扎了十幾個猛子，又玩了一會兒狗刨，這才懶洋洋地躺在水中休息，一身輕松好不愜意。
“喂，小牛，你好??！”忽然，一個低沉嘶啞的聲音傳了過來。
“誰？”鐵塔環(huán)顧四周，觀察了好一會兒卻沒發(fā)現(xiàn)有誰。他拍了一下腦門，不由得啞然失笑，這里如此偏僻，哪會有人來呢？肯定是自己聽錯了。
“小牛，來找我啊！找到了給你買糖吃，呵呵！”笑聲未停，一顆小石子已經(jīng)飛了過來，剛好落在他的腦袋上。
疼倒是不疼，但被人無端地戲弄一番心里確實有些不爽，鐵塔四處張望，心里大感疑惑：“水潭四周都是光滑陡峭的絕壁，就算是鳥兒也找不到落腳的地方，石子是從哪里來的呢？”
“咦？不對！那里好像有個東西在動?！辫F塔游過去仔細一看，沒錯，確實有個東西在那里。只見離水面三尺高的地方趴著一只磨盤大的烏龜，下頜垂著一縷白須，滿是皺紋的臉上此刻正帶著狡黠的微笑，居然還是只老龜！
那里滑不溜秋的，他是怎么上去的？鐵塔大為驚奇，又覺得有些好笑，這位老爺子也太不講究了，寧可待在那里打瞌睡也不花點時間搓個澡，身上又是泥沙又是青苔的，多不舒服??！乍一看還以為是塊石頭，難怪自己看走了眼。
“真沒意思，這么快便被你找到了?！崩淆攲擂蔚匦α诵?，“今天我忘記帶糖果了，下次補給你?！?p> “我不是來問你要糖果的?！辫F塔說道，“為什么要拿石頭丟我？”
“石頭？什么石頭？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拿石頭丟你？”老龜那對蠶豆大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轉(zhuǎn)個不停，極力否認鐵塔的指責。
不承認就算了，反正也不疼，鐵塔一個猛子扎入水中，玩了這么久是時候離開了。
這就生氣了？不就是欠你一顆糖果嗎？多大的事啊！老龜搖了搖頭，淡淡地問：“小牛，你是從哪里來的？怎么以前沒有見過你？”
鐵塔聽他左一句小牛右一句小牛稱呼自己，口氣頗大一副倚老賣老的派頭，心里倒也不生氣，就連先前的那點不快也煙消云散了，瞧老龜?shù)哪記]有七十也有六十多了，師父經(jīng)常教我要尊老愛幼，以禮待人，哪能為了一點小事和老人家計較呢！
“我是在山上修煉的，今天來這里挑水，見還有時間就洗了個澡。烏龜先生，你是從哪里來的呀？”鐵塔的語氣很是恭敬。
很好！這小家伙很有教養(yǎng)，老龜心里非常高興，平時難得有人過來和自己聊天，今天好不容易逮住一個，可得好好逗他玩玩。老龜佯裝生氣地說：“這個水潭就是我的家，你在這里洗澡得到我的允許了嗎？”他很想看到這條小牛驚慌失措的狼狽樣子，可惜讓他失望了，鐵塔好像回到了自己家的泳池，正玩得不亦樂乎。
該想個什么法子捉弄他一下呢？老龜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鐵塔，心里不住的琢磨。忽然他哈哈大笑起來，像是想起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上氣不接下氣地說：“哈哈！修煉？你也懂修煉嗎？你師父是誰？是不是那匹小白馬？”
鐵塔不高興了，師父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無人能及，他絕對不允許別人有絲毫的不敬，怒道：“不準對我?guī)煾笩o禮，你住在這里應(yīng)該也聽過他老人家的名頭，難道不應(yīng)該尊稱一聲馬大哥嗎？”
“你這小家伙倒是挺有個性的，我有點喜歡你了。”老龜笑得合不攏嘴，“好吧！現(xiàn)在我把我的來歷告訴你，聽完之后也許你就不會生氣了?！?p> 老龜陷入了沉思，似乎在努力的回憶，良久之后才悠悠說道：“我不是一出生就住在這里的，我小時候住在一條大河，至于倒底是哪條河我一時不記得了，有可能是尼羅河吧！記得那是一個星期天，天氣就像今天一樣這么好，這個我倒是記得清清楚楚，因為那天剛好是我的生日。一大早媽媽就給我洗漱干凈，然后帶我去外婆家玩耍，半路上我看到一群小魚在前面游，有一條魚的尾巴是紅色的，非常漂亮，于是我就去追，魚兒們被我一驚嚇得趕緊四散逃竄。其實我是吃了早飯出來的，我并不想傷害他們，只是想逗他們玩玩。小魚被追得急了，慌不擇路逃進了一個小石洞，那時我的身體還沒有這么大，剛好可以鉆過去，于是我毫不猶豫地跟了進去。媽媽在后面焦急地大喊：‘鐵蛋，快點出來，里面危險……’”
鐵塔忍不住“撲哧”一笑，原來老龜?shù)拿纸需F蛋，和我一樣都是一塊鐵。
老龜?shù)闪怂谎郏粷M地說：“小牛，你是不是在嘲笑我的名字太土？告訴你，我的那些小伙伴有的叫狗剩，有的叫二楞子，和他們相比我覺得自己的名字很有內(nèi)涵?！?p> 鐵塔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頭，趕緊解釋：“我沒有嘲笑你，真的！我只是覺得和你有緣，因為我叫鐵塔，你叫鐵蛋，僅此而已?！?p> “不錯，我們的確有緣?！崩淆斝Φ?，“對了，剛才我說到哪里了？”
“你說你進入了一個小石洞?！辫F塔提醒他，才這么一會兒功夫就忘記了，看來老龜?shù)挠浶圆辉趺春冒?！要是到了我?guī)煾改莻€年紀，估計他連自己姓什么都不記得了。
“唉！年紀大了記性就是有點差。”老龜自嘲地笑了笑。
你的記性不是有點差，而是非常差好不？鐵塔心里嘀咕著，不過這次他學(xué)聰明了，強忍著沒有說出來，他很清楚此話一出老龜又會不高興。
“原來里面是一條暗河，有許多小魚小蝦住在那里。我很高興，以后就不愁沒吃的了，我對媽媽說：‘媽媽，你不用擔心，我玩夠了就會出來，要不你就先去外婆家，記得給我留點好吃的?！瘚寢寚@了口氣，無可奈何地走了，因為我每次出去玩都是這樣，她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了。”老龜停頓了一下，埋怨道：“你這小牛也太不像話了，我說得口干舌燥也不見你送點水過來，一點也不懂得尊敬老人?！?p> 鐵塔黑臉一紅，笑道：“對不起，是我疏忽了，你張開嘴?！庇檬峙趿艘慌跛偷剿爝?。
“舒服多了?！崩淆敐櫫藵櫳ぷ?，繼續(xù)講起故事來，“從此我就在暗河里面住了下來，每天過著衣食無憂的生活，后來我想媽媽了就準備回家去，可是……可是……”老龜忽然大哭起來，眼淚順著胡須一滴滴地掉入潭中，顯得無比悲傷。
這是咋回事??？他的故事講得好好的，為什么無緣無故哭起來了呢？鐵塔也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他，只得裝作一副很崇拜的樣子說：“你的故事很好聽呢！我最喜歡聽你講故事了?！?p> 以前玉嬸講故事時，每次講到關(guān)鍵時刻便會停住，然后問鐵塔和黑云故事好不好聽啊喜不喜歡聽啊之類的話，現(xiàn)在老龜這么激動，肯定和玉嬸是一樣的，既然如此那就滿足他。
果然，聽到鐵塔的夸獎后，老龜破涕為笑，擦了把眼淚說：“由于食物充足，我的身體長得很快，那個洞口我已經(jīng)鉆不過去了，從此以后我就再也沒有見過我媽媽了?！?p> “哇！哇！”鐵塔聽到此處也是放聲大哭，淚流滿面，情真意切，沒有絲毫的做作。
老龜疑惑不解，“我哭是因為再也見不到我媽了，你為什么哭??？”
鐵塔抽泣著說：“你還有媽媽帶你出去玩，我一出生媽媽就死了，我長這么大從來沒有叫過一聲媽媽，我多么希望媽媽也能帶我出去玩一玩?。∧呐轮煌嬉惶煳乙残臐M意足了?！彪m然玉嬸對他就像親生兒子一樣，但她畢竟不是自己的親生母親，此刻聽老龜這么一哭，鐵塔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老龜?shù)难壑谐錆M了憐憫，原來這條小牛比我還可憐??！見他哭得這么傷心，趕緊柔聲安慰道：“小牛，雖然我們都失去了媽媽，但總不能每天都哭鼻子，生活還得繼續(xù)?！?p> 鐵塔點了點頭，這個道理自己何嘗不知道呢？剛才只不過是觸景生情罷了。
“一開始我也像你剛才這樣悲傷，過了一段時間后我慢慢的想通了這個道理，就沒有那么傷心了。看著自己又肥又大的身子，我想應(yīng)該適當運動運動減減肥了，很可惜我的跳繩留在家里沒有帶出來，于是我就選擇了長跑。我順著暗河一直往前走，走啊走啊我也不清楚究竟走了多遠，反正餓了就有吃的，困了就找塊石頭睡一覺，我也不著急，終于有一天我來到了暗河的盡頭。小牛，你知道是哪里嗎？”老龜故作神秘地問道。
鐵塔撓了撓頭，傻傻地問：“是哪里??？”
老龜很開心地笑了，“原本我以為自己很笨，誰知你比我還笨，當然就是這個水潭了。我見這里僻靜幽雅，沒人打擾，就決定在這里定居下來。也不知住了多久，有一天來了一匹小白馬在潭邊取水，這是我在水潭見到的第一個外人，也就是你的師父。沒過多久，一條傻頭傻腦的野牛也來了，跟在小白馬身邊嘮嘮叨叨問個不停，又過了幾年就輪到你了?！?p> 那條野?？隙ㄊ悄贻p時的大山，想不到老龜在這個潭里呆了這么久，竟然超過了二十年。鐵塔問道：“烏龜先生，你說你比我?guī)煾竵淼眠€早，那你多大年紀了？”
“我們?yōu)觚斆块L一歲，腹部就會增加一個圓形的紋路，以前我無聊的時候會數(shù)著玩，那時可能有三四百個圈了。這些年我就不數(shù)了，誰閑著沒事干去數(shù)圈圈啊！”
鐵塔驚駭不已，“聽你這么一說難道你有三四百歲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你直呼我?guī)煾傅拿值挂膊凰悴痪础！?p> “我一大把年紀了，有必要騙你嗎？”老龜一臉不屑，“小牛，敢不敢隨我到潭底去耍耍？”兩條后腿在石壁上一蹬，看似笨重的身子忽然像只青蛙那樣躍起了三四尺高，然后又輕飄飄地落在水中，動作相當靈活，沒有絲毫老態(tài)龍鐘的樣子。他挑釁似地瞟了鐵塔一眼，四肢一劃往水下鉆去。
“你這老龜也太瞧不起人了，我可是會修煉的，豈能讓你小瞧了?！辫F塔當然不會服氣，毫不猶豫地沉入水中跟著他潛去。
潭水清澈，水中一片明亮，鐵塔越往下潛光線越暗，終于伸手不見五指。潭水溫度陡然下降了許多，一團團拳頭大的冰塊像下雹子一樣朝他身上砸來。鐵塔接連打了好幾個冷顫，更不妙的是胸口好像被一塊大石壓住，氣也喘不上來。他趕緊上浮，心里清楚這是自己的修為不夠，到不了更深的地方。
“老龜啊老龜，總有一天我會去潭底找你，看你還敢不敢取笑我?！辫F塔暗自發(fā)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