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巨蜥
“阿云，吃點東西吧！吃完了好去上學。”鐵塔將一碗白粥送到黑云面前，剛剛說服玉嬸吃了一碗，現(xiàn)在又要來勸他。這也難怪，至親的人一去不回，任誰心里都不會好過。
“我不吃，我也不上學?！焙谠茖⑼胪频揭贿叀?p> “為什么？”
“我心情不好?！?p> “風叔走了，你以為我心情好嗎？”鐵塔語重心長地說，“我們已經(jīng)長大了，應(yīng)該把照顧這個家的責任承擔起來，像你爹那樣為部落貢獻自己的力量，而不是在這里長吁短嘆，怨天尤人，生活還得繼續(xù)下去?！?p> “我現(xiàn)在不知道該怎么辦?！焙谠品谧郎戏怕暣罂?，自己雖然不像小山那樣是個不學無術(shù)的紈绔子弟，但也沒有經(jīng)歷過任何風浪，從小到大走的每一條路都是父親提前安排好了的，現(xiàn)在這盞指路明燈忽然滅了，他就像一個迷失在黑夜當中的人，完全找不到方向。
“阿云，我現(xiàn)在就去找那條巨蜥，如果你想替風叔報仇就跟著一起來?！辫F塔沒有時間和他啰嗦，道理已經(jīng)講得清清楚楚，他是個聰明人，應(yīng)該知道怎么做。
昨晚鐵塔一宿沒睡，按照老馬的指點在荒郊野外埋了幾十只死老鼠。巨蜥的嗅覺非常靈敏，對腐肉情有獨鐘，可惜昨晚他并沒有出現(xiàn)，鬣狗和禿鷲倒是來了一大群。
“我就不信你不上鉤?！辫F塔嘿嘿冷笑。
“阿塔，等等我?！鄙砗髠鱽砹撕谠频穆曇簦K于醒悟了！
鐵塔帶著黑云來到南山沼澤，這里是馬拉部落的邊界，對面就是金獅部落的領(lǐng)地。之所以選在此處也是鐵塔經(jīng)過深思熟慮的，這里荒涼偏僻，人煙稀少，就算鬧出再大的動靜也不會驚嚇到旁人。
兩人在長草中躲了起來，誘餌就在前面的土丘上。黑云一臉緊張，連父親都遭到了那條巨蜥的暗算，這家伙肯定不好對付。鐵塔則要輕松得多，他把雙手枕在腦后，翹起二郎腿靜靜地等待。此時溫暖的陽光沐浴在二人身上，蔚藍的天空中點綴著朵朵白云，草叢中隨處可見鳥兒在筑巢產(chǎn)卵，多么美好的早晨?。?p> “那家伙會來嗎？”黑云問道。
“我也不知道，現(xiàn)在除了等沒有其他辦法?！辫F塔笑道，“阿云，你怕嗎？”
“我……我不怕，但有點緊張?！焙谠颇樢患t，其實他心里害怕極了。
“一切有我，別緊張?！辫F塔安慰道，黑云有這種反應(yīng)也是正常的，雖然他塊頭足，力氣大，但畢竟只是一個普通人，打打架斗斗毆也許還行，真要到了這種以命相搏的地步還是稍微有些膽怯，自己這次帶他來其實大有用意，報仇只是其一，另一個原因就是歷練他，讓他重拾信心。
“咚咚咚！”前方忽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茂密的草叢快速向兩邊分開，“呼啦”一聲受驚的鳥兒紛紛飛上了天空，密密麻麻一大片把太陽都遮住了。
“來了！”鐵塔興奮地爬起來，透過草叢間的縫隙望去，果然不出師父所料，來的正是一條巨蜥。
這家伙足有五六米長，全身長滿黑色的鱗片，四肢比成年公牛的大腿還要粗，大嘴張開露出兩排鋸齒般的尖牙，嘴角滴著一條又長又黏的唾液，還散發(fā)出陣陣難聞的腐臭味，不用說這些唾液里肯定含有致命的細菌。
巨蜥撲到土丘上，兩只前爪一陣扒拉，很快便掏出了幾只死老鼠。他迫不及待地將美味吞入腹中，然后又繼續(xù)往下挖，這次的運氣不是很好，整個土丘都推平了也沒有任何的驚喜出現(xiàn)。
“不是吧？這就沒了？這點東西給我塞牙縫都不夠?！彼鷼獾嘏牧伺亩亲?，伸出長長的舌頭在草叢里瘋狂地掃蕩著，幼鳥、昆蟲，鳥蛋，無一不成為他的腹中美食，清晨的寧靜恬美就這樣被他搞得烏煙瘴氣。
“別急，現(xiàn)在還不知道他有多少同伙?！辫F塔按住激動的黑云，這些家伙對牛群是一個巨大的威脅，一定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
巨蜥在草叢里折騰了大半個時辰，終于打了個飽嗝不再吃了。他一邊往回走，一邊唱起了歌：“我是一條猛龍，從小力大無窮。小鳥只是零食，小鹿算是夜宵。角馬見我逃跑，野牛遇我糟糕。我在草原縱橫，百獸誰敢不從？”
聽著他破鑼般的嗓音，鐵塔與黑云都是一陣煩躁，如果不是為了找到他的老巢，兄弟倆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把他大卸八塊了。
“他媽的，走了這么遠的路才吃了幾個鳥蛋，真是劃不來。這玩意還是比不了肉，才吃了幾個就脹得肚子難受，回去撒泡尿就餓了?！本掾崃R罵咧咧，顯然對今天的早餐不是很滿意。
“唉，還是滿足吧！比起老家的那些兄弟，我可是舒服多了?！彼L嘆一聲，又想起了自己悲慘的童年生活：“想當初在那個海中荒島，兄弟很多，食物又少，三天兩頭就要餓肚子。為了找點吃的我不得不經(jīng)常逃課，那個可惡的老師不是罰我打掃廁所就是讓我請家長，搞得我一進學校就頭疼。記得那天自己又逃課了，老爸知道后氣得要揍我，我在海邊的礁石下躲了大半天。誰知忽然起風了，一個大浪把我卷入了海中，我想這回肯定是死定了，這時不遠處漂來了一根木頭，我趕緊撲過去死死地抱住，在海上漂了一天兩夜才來到這里，這叫大難不死，必有……必有什么來著？哦，是必有后福！還是書讀的不夠多啊，這么簡單的成語差點難住了我?！本掾岢榱俗约阂粋€嘴巴，似乎在為那時的年少輕狂感到后悔。
“我筋疲力盡地躺在草叢里，打算養(yǎng)足精神就去找點吃的。這時一群大象過來了，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一個大家伙踩在我的腿上，只聽‘咔嚓’一聲脆響，大腿傳來一陣劇痛，我知道自己的腿肯定斷了，昏迷之前我狠狠地咬了那混蛋一口，敢踩斷我的腿，我就讓他死無葬身之地。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中午了，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舒適的房間里，傷口也包扎好了。我正感到奇怪，這時一個高大威猛的漢子走了進來，手中的食盒里裝滿了可口的飯菜，鹿肉、馬肉、牛肉，應(yīng)有盡有，我長這么大從沒吃過這么多好吃的東西。吃飽喝足后，我問他：‘你是誰？為什么要救我？’‘我是雄獅戰(zhàn)神?！鬂h淡淡地說道，‘至于為什么救你，我也說不出理由，也許是緣分吧！’施恩不圖報，這樣的人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漢，那一刻我感動得差點哭了，我在心里暗自發(fā)誓：‘男子漢大丈夫，一定要恩怨分明，我這條命是戰(zhàn)神撿回來的，以后就要為他賣命?！瓦@樣我在金獅部落養(yǎng)起了傷，每天吃的是大魚大肉，喝的是好酒好茶，無聊的時候還可以去戰(zhàn)神的專屬泳池游泳曬太陽，這樣的生活簡直就是帝王級別的享受。可惜好景不長，前幾天戰(zhàn)神又來看我了，這次他只帶了一只小小的燒雞，不像以前那樣大包小包?！∥澹缓靡馑?，這幾天你可能要餓肚子了?！瘧?zhàn)神一臉慚愧。我大吃一驚，‘出了什么事？’這哥們是個極為大方的人，這次居然如此窘迫，肯定是惹上了大麻煩，雖然我讀書不多，但也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道理，沒有誰能夠天下無敵，戰(zhàn)神當然也不例外?！R拉部落出了一個厲害角色，又蠻不講理，有事沒事總喜歡找我們的麻煩，金獅部落損失慘重，我們已經(jīng)幾天沒吃過東西了，這只燒雞還是大伙省下來給你的?！瘧?zhàn)神猶豫了一下，還是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我大為感動，有這樣的朋友真是一種幸運，于是自告奮勇地說：‘這件事我?guī)湍憬鉀Q。’‘這不好吧？讓你去冒險，我于心何忍？’‘士為知己者死，我和你之間還有什么客氣可講呢！’‘既然你已經(jīng)有了決定，那我就不再多說廢話了。兄弟，你一定要小心！’在戰(zhàn)神的千叮嚀萬囑咐之下，我偷偷地來到了馬拉部落，五爺我的運氣還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目標人物就在水塘邊，下手之后剛好可以從水中逃跑?！?p> 巨蜥心里浮想聯(lián)翩，臉上充滿了得意的笑容，自己總算為戰(zhàn)神做了一點力所能及的事。
鐵塔與黑云緊緊地跟在他后面，這家伙看似笨重，速度卻是不慢，不知不覺就走了十多里路，一直來到陰風嶺這才停下了腳步。這里已經(jīng)是金獅部落的領(lǐng)地了，茂密的灌木叢里有一個黑乎乎的洞穴，估計就是他的老巢。
“這里是獅群的領(lǐng)地，難道這家伙和他們有關(guān)系？如果有證據(jù)表明食肉聯(lián)盟也有份參與的話，那我不介意大開殺戒，不是自己好殺，而是殺叔之仇不共戴天?！辫F塔心里琢磨著，他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自信過。
“多曬曬太陽對身體有好處?！本掾犭p眼微閉，趴在一塊石頭上打起了盹。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斑斑駁駁地灑在他的身上，這家伙一臉的心滿意足，嘴角那條唾液滴得更長了。
“阿云，你在這里等著，我去教訓(xùn)他?！辫F塔屈指一彈，手中的小石子帶著勁風飛了過去。
巨蜥只覺得腦門劇疼，伸手一摸頭上鼓起了一個雞蛋大的包，這還得多謝鐵塔手下留情，否則這一擊就直接把他的腦漿打出來了。
“誰？”他怒吼一聲，轉(zhuǎn)動著粗短的脖子四處觀察，只見丈許外的地方站著一條年輕野牛，臉上還帶著一絲莫名其妙的笑容，有揶揄，有戲弄，唯獨沒有恐懼。
“又是一個剛剛踏進社會的無知少年，在家里蠻橫慣了，看誰都不順眼。小子，外面可沒有人像你爹娘那樣慣著你?！本掾嵋魂嚴湫Α?p> “哈哈！這真是困了有人送枕頭，餓了有人送牛肉??！”很快他又高興起來，就連頭上的疼痛都忘記了，“我正在煩惱睡醒后又要去找吃的，沒想到馬上就來了一條野牛，雖然他長得很強壯，但我只要在他身上咬一口，唾液里的細菌就會讓他中毒，然后慢慢的擴散到全身，幾天后他就必死無疑，憑我靈敏的嗅覺，他就是逃到石頭縫里我也會抓住他的尾巴，哈哈哈！”想到這里巨蜥忍不住大笑起來，惡狠狠地叫道：“大肥牛，知道我是誰嗎？竟敢打擾我睡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是誰呀？”鐵塔側(cè)著頭，專心致志地用干草梗掏起了耳朵，看都沒看他一眼。
“我是一條龍。”巨蜥驕傲地說，“我在家中排行第五，你可以叫我一聲五哥，說不定我會讓你死得沒那么痛苦?！?p> “想讓我叫你一聲哥？你還不夠格呢！”鐵塔冷哼一聲，“小五子，把你的其他兄弟都叫出來，我要送給他們一頓大餐。”
“誰是小五子？”巨蜥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難道還有其他人在這里嗎？”他四處瞅了瞅，除了自己和這條野牛之外，并沒有其他人。
“哦！我知道了，他這是在嘲笑我?！边@個愚蠢的家伙終于開竅了?！熬尤唤形倚∥遄?，真是膽大包天，就連爸爸媽媽都是親切地叫我小五，而他卻這么羞辱我，我一定要殺了他?！毙∥鍤獾脺喩戆l(fā)抖。
“冷靜！一定要冷靜！”他又開始安慰自己，“這條野牛剛才說要送我一頓大餐，先把吃的騙到手再收拾他也不遲?！毙∥鍙娙膛?，換上一副他自認為最親切的笑容說道，“看在你送我一頓大餐的份上，我決定原諒你了?？煺f，大餐在哪里？”
“把你的兄弟都叫出來吧！我怕你一個人吃不下?！辫F塔善意地提醒他。
吃不下？爸爸說我從小就是一個飯桶，沒有我吃不下的東西。小五不耐煩了，叫道：“快點拿出來吧！我的兄弟都在海中的荒島上，這里只有我一個，我就是這里的最高統(tǒng)治者?！?p> “什么？你會自己吃自己？是你傻還是我聽錯了？”鐵塔一本正經(jīng)地問道。
居然敢吊我的胃口，待會兒看我怎么收拾你，小五生氣了，“你這是什么意思？別給我說繞口令?！?p> “我原本打算殺了你，再把你的尸體送給你的兄弟享用，聽明白了嗎？既然他們不在這里，那我只好耽擱一點時間，挖個深坑埋了你。你千萬不要以為我這是在可憐你，不忍心讓你曝尸荒野，而是因為你太臭了，會污染空氣?！辫F塔確認沒有其他巨蜥后不打算戲弄他了，高速沖過去甩頭一挑，小五如同一個氣球飛上了半空，又“啪”的一聲摔在地上。
曾經(jīng)不可一世的小五小朋友內(nèi)心崩潰了：“我不就是逃個課嗎？為什么落得如今這個下場？如果時光能夠倒流，我一定好好讀書，再也不離家出走了?！?p> “野牛大哥，我不曾得罪過你，為什么要這么用力打我？”小五嘴角流血，一臉委屈。
“你前些日子是不是咬傷了一條野牛？那是我的叔叔，我來就是要替他報仇?！辫F塔真是一個好人，決定讓他死個明白。
“當時我不知道?。∪绻朗悄愕拈L輩，打死我也不敢這么干了。不知者無罪，你大人有大量就饒了我吧！”小五腸子都悔青了，早知如此就不應(yīng)該聽戰(zhàn)神的唆使，也不會招來如今的無妄之災(zāi)。
“饒了你？今天就是天王老子來了也救不了你的命?！辫F塔面無表情地朝他走去，全身的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噼里啪啦”炒豆子一樣的聲音，每走一步地上都留下了一個深深的腳印。
既然求饒無忘，那就只有孤注一擲了，巨蜥忽然張開大嘴朝鐵塔咬去。
對于這種無謂的垂死掙扎，鐵塔不屑地搖了搖頭，一記鞭腿直接把他抽飛出去。
小五全身骨頭都散了架，口中只有出氣沒有了進氣，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黑云從草叢里沖了出來，舉起一塊大石狠狠地砸了下去，把巨蜥的腦袋砸了個稀巴爛。
“爹，我替你報仇了，你安息吧！”黑云雙膝跪地，淚流滿面。
鐵塔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自己熟悉的那個阿云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