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港口之爭
如今的呂宋政局穩(wěn)定，治安良好，百姓安居樂業(yè)，鄭和與鐵塔可以放心地離開了，艦隊揚帆起航朝蘇祿國（今菲律賓蘇祿群島）出發(fā)。
臨行前許柴佬又送來了幾壇福壽全，鐵塔一邊大快朵頤，一邊羨慕地說：“鄭大人，你交的這個朋友可真夠意思，我們又吃又拿的可都是沾了你的光?！?p> 鄭和不樂意了，“鐵塔王，你可不能這樣嘲笑我。這次的事誰不知道你的功勞最大？這是許柴佬專門送給你吃的，說到底還是我和王大人占了你的便宜?！?p> “你們兩個就不要互相謙讓了，我什么功勞都沒有，卻依然吃得很開心，因為我做人的宗旨就是有吃不吃白不吃?！蓖醮笕藘墒侄紱]閑著，左手抓著一只蹄膀，右手夾著一塊海參，“不過說句實在話，鄭大人可真是相識滿天下，他和蘇祿國東王的關(guān)系也不錯，我們這次去肯定會受到他的熱情款待?！?p> 鐵塔笑道：“既然有個東王，那肯定還有西王南王北王啰！”
“你說對了一半?！编嵑徒忉尩?，“蘇祿國由三家王侯掌握權(quán)力，分別是東王，西王和峒王，實力最強的就是東王了。這哥們挺講義氣的，你和他肯定談得來?！?p> 這日，寶船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港口，僅有的一處碼頭擠滿了上下貨物的船只，岸上塵土飛揚一片灰暗，幾間破爛的木房子在海風(fēng)中搖搖欲墜，真是令人擔(dān)心。
“這就是蘇祿國唯一的港口東山港?！编嵑筒唤櫰鹆嗣碱^，“港口這么破舊，東王為什么不好好維修一下呢？”
等了大半天，排隊的船只終于少了些，鄭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擠上岸來。
港口一位官員迎了上來，熱情地說：“鄭大人，您好，我叫巴都。承蒙東王錯愛，由我負責(zé)管理這個港口，按照慣例您的艦隊需要繳納一些費用，我知道您和東王是好朋友，所以給您優(yōu)惠了不少。”
鄭和豪爽地說：“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該給多少就是多少，怎么能亂了規(guī)矩呢？”
“謝謝鄭大人，如果您不嫌棄就請到我那里稍事休息，我已經(jīng)派人去請東王，相信很快就會到了。”
“好的，那就打擾了?！编嵑忘c了點頭，隨巴都朝官衙走去。
這就是官衙？看著四處透風(fēng)的小木屋，鐵塔心里有些納悶，港口的生意也算不錯，沒有必要這么節(jié)省吧？
“快跑啊！官兵又來鬧事了?！钡首佣紱]坐熱，忽然外面?zhèn)鱽砹艘魂圀@叫聲。
“這群混蛋，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卑投及咽种械牟枞~筒一丟，急忙跑出木屋。
鐵塔也跟著跑了出去，只見港口外沖進來兩隊官兵，一對白衣服，一對黑衣服。領(lǐng)頭的兩個軍官氣勢洶洶，完全不管前面擁擠的人群和堆積如山的貨物，皮鞭一甩策馬狂奔。
受驚的人群趕緊丟下貨物四散逃竄，“噼里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胭脂鋪燒了，水果攤倒了，瓷器店砸了……一時之間雞飛狗跳，一片狼藉。
巴都趕緊吹響了口哨，一群全副武裝身穿紅衣的士兵跑了出來，把闖進來的那兩隊士兵當(dāng)頭攔住，雙方拔刀相向，氣氛相當(dāng)緊張。
“麻那，巴丁，這個港口歸東王管轄，你們是西王和峒王的人，有什么資格到這里來？”巴都跑過去大聲呵斥騎馬的兩人。
“再過兩天就是一年一度的比武了，到了那個時候港口就不是東王一個人說了算，西王和峒王也有份，我們現(xiàn)在過來只是熟悉一下情況?！彬T著棗紅馬的漢子趾高氣昂地說道，這家伙便是西王的親信麻那。
“你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別忘了每次比武我們都是最后的勝利者，就憑你們這幫窩囊廢，也敢來和我們搶港口嗎？”巴都不屑地說道，身后的紅衣士兵都是哈哈大笑。
“放肆！”一旁的巴丁惱羞成怒，“你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稅吏，竟敢大言不慚出言侮辱？”手中的馬鞭“啪”的一聲甩了過來。
一名東王士兵避讓不及，被劈頭蓋臉抽了一鞭，他也不甘示弱，大刀一揮朝馬腿砍去。
這下可就點燃了火藥桶，雙方的士兵混戰(zhàn)起來，伴隨著慘叫聲不時有人受傷倒地。
一名搬運工人低著頭彎著腰扛著兩包貨物走了過來，剛才他在倉庫搬貨，對眼前的打斗根本沒有留意。忽然一把鋼刀從半空中掉了下來，好巧不巧剛好插在工人的腰上，他雙腿一軟撲倒在地，身上還壓著一百多斤的貨物。
鐵塔急忙跑過去搬開貨物，翻開他的身子一看，心跳停止，瞳孔放大，哪里還有救呢？
鄭和氣不打一處來，竟敢在東王的地盤無理取鬧，還連累到工人無辜喪命，真是其有此理，轉(zhuǎn)頭叫道：“丁二牛！”
鐵塔勸道：“何必興師動眾呢？我去把他們隔開?！彼崖燥@凌亂的頭發(fā)梳理整齊，走上去大喝一聲，“全部給我住手！”
雙方交戰(zhàn)正酣，誰還顧得上聽他的話呢？就算聽見了又咋地，你算哪根蔥??？
居然不給我面子？鐵塔無奈地搖了搖頭，“我是個斯文人，最討厭舞刀弄槍了，好言相勸你們不聽，非要逼我動粗?！睕_進人群抓起一個黑衣士兵就拋了出去，緊接著雙手連抓，像丟稻草一樣拋個不停，半空中人影紛飛驚叫連連。局勢很快得到了控制，白色衣服躺在煤炭堆里，黑色衣服倒在沙子當(dāng)中，唯獨紅色衣服的安然無恙。
“哪里來的蠻牛，敢壞大爺?shù)暮檬?？”麻那氣得七竅生煙，拍馬朝鐵塔沖了過去，眼看就要勝利在望，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這如何不讓他惱火呢？
巴丁也不甘示弱，策馬上前和麻那并駕齊驅(qū)，兩人一左一右揮刀朝鐵塔砍去。
鐵塔伸出雙手，兩根指頭緊緊地捏住刀鋒，這勢大力沉的兩刀就停滯在半空，再也劈不下去了。
麻那和巴丁使出吃奶的力氣往回奪，可哪里動得了分毫？
鐵塔嘿嘿一笑，忽然松開了刀，騎馬的兩人猝不及防，刀背反彈過來剛好砸在自己的額頭上，幸虧他們有頭盔保護，否則一定腦袋開花，可就算這樣受傷還是在所難免，兩人眼冒金星墜下馬來。
“快滾吧！待會兒東王來了你們就別想走了?！卑投汲靶Φ?。
麻那和巴丁一言不發(fā)，帶著手下灰頭土臉地走了。
巴都感激地說：“多謝鐵塔王出手相助，要不然港口非得讓他們搞得雞犬不寧。唉！最可憐的還是那個工人?！?p> 鄭和不解地問：“為什么西王和峒王的人會來這里搗亂？難道東王就任由他們胡作非為嗎？”
巴都苦笑一聲，“這種國家大事可不是我這個級別的人能妄加評論的，您還是去找東王了解情況吧！”
正在此時，港口外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迎面跑過來十多匹高頭大馬，當(dāng)先一人不等戰(zhàn)馬停穩(wěn)就一個鷂子翻身跳了下來，抱住鄭和哈哈大笑，“鄭大人，別來無恙?。 ?p> “東王，幾年未見你的身手還是這么矯健?！编嵑鸵埠荛_心，“這是鐵塔王，你們多親近?！?p> 鐵塔打量著眼前的這位東王，四十來歲年紀(jì)，濃眉大眼，一臉堅毅，的確是條漢子，只可惜鬢角之間多了幾絲白發(fā)，顯得略微有些憔悴。
鄭和把剛才的事情一五一十說了出來，然后又關(guān)切地叮囑他：“老朋友，國事固然要緊，可也要注意身體，千萬別累壞了?！?p> 東王滿臉憂愁，“鄭大人，你是不知道啊！這幾年我沒有哪天睡過一個安穩(wěn)覺，身體不垮才怪呢！”
“哦？此話怎講？”
“唉！一切都是這個港口引起的事端?！?p> 幾人來到官衙，東王把事情的經(jīng)過娓娓道來。“蘇祿雖然是個島國，卻只有一個小小的碼頭，大船根本靠不了岸，這嚴(yán)重阻礙了經(jīng)濟的發(fā)展，所以我提議修建一個深水良港，這也得到了西王和峒王的贊同，我們?nèi)斯餐鲥X出力，好不容易才建了這個港口。理想是美好的，現(xiàn)實卻是殘酷的，我們花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幾乎把所有的家底都掏光了，可惜沒有得到應(yīng)有的回報。那時經(jīng)過的船只很少，稅收也不足，港口連年虧損，他們兩個就翻了臉，指責(zé)我出了個餿主意，讓我拿出一大筆錢補償給他們，港口這個爛攤子就丟給我。與其三人互相埋怨，還不如由我一人承擔(dān)，所以我答應(yīng)了他們的要求，可是我當(dāng)時并沒有這么多錢，于是就承諾分期付款給他們。我節(jié)衣縮食，哪怕自己過得再辛苦，年底也從來沒有少過他們一分錢，沒人知道我熬得有多么辛苦。天從人愿，一切都過去了，只要再堅持三年，我欠他們的錢就能全部還清?！睎|王長嘆一聲，那段艱苦的日子把這個正值盛年的男人都熬出了白發(fā)。
鄭和拍了拍他的肩膀，欽佩地說：“你真厲害，現(xiàn)在總算是苦盡甘來?！?p> “當(dāng)時我也是這樣認為的，以為好日子即將到來，誰知道這只是自己的一廂情愿?！睎|王苦笑一聲，接著往下說，“經(jīng)過幾年的堅持，進出港口的船只越來越多，稅收當(dāng)然也多了起來，最重要的是老百姓的農(nóng)產(chǎn)品可以通過港口遠銷到南洋各國。這時西王和峒王就眼紅了，通知我說剩余幾年的錢不用給了，港口他們兩人合起來占一半。世上哪有這么便宜的事呢？當(dāng)初主動退出的是他們，現(xiàn)在強行加入的還是他們，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好歹也是一方諸侯，豈能讓別人如此戲弄？所以我毫不猶豫地拒絕了他們的要求。為了爭奪這個港口，昔日親密無間的好朋友變成了生死相搏的對手，甚至還大動干戈打了好幾次仗，想起那些無辜枉死的士兵，我的心里就隱隱作痛。”東王的眼眶不知不覺濕潤了。
“雖然我的實力在三人中是最強的，但他們兩個聯(lián)起手來對付我，雙方勢均力敵拼了個兩敗俱傷。整天這樣打來打去也不是個辦法，于是我就和他們談判，雙方議定通過比武來決定港口的歸屬，如果他們贏了，港口就分一半給他們。我手下有名衛(wèi)士長武藝高強，這兩年全靠他才僥幸取勝，可就在一個月前他忽然生了一場大病，直到現(xiàn)在還臥床不起，眼看后天就要比武了，我卻還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我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到時我就親自上陣，就算血濺當(dāng)場也不能舉手投降?！?p> 鄭和笑道：“憑你的身手獲勝應(yīng)該不成問題，我看好你?！?p> 東王搖了搖頭，說道：“這一年來西王和峒王花費重金請來了很多奇人異士，為的就是能在今年的比武中一雪前恥，他們最近還招攬了兩個高手，一個是扶桑國的相撲，另一個是高麗國的大力士。我不是怕死，但也有自知之明，這次比武我獲勝的機會非常渺茫?！闭f到這里他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東王是鄭和的朋友，也就是我鐵塔的朋友，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鐵塔自告奮勇地說：“別擔(dān)心，我替你去比武，保證幫你取得勝利?！?p> 鄭和也安慰道：“東王，有鐵塔王出馬，你今晚就安心睡個好覺吧！”
“好，今晚我們就開懷暢飲，不醉無歸?！睎|王露出了久違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