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西尼（下）
來到屋內(nèi)，只見獸皮上躺著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呼吸急促，小臉脹得通紅。鐵塔不用摸他的額頭也知道小孩正發(fā)著高燒，把了脈后心中有數(shù)了，安慰道：“不用著急，我有辦法治好他，現(xiàn)在我讓鄭大人回去取藥?！?p> 西尼大喜，一把抓住鐵塔的手說：“如果你能治好西塞的病，那你就是我們毛利族的大恩人?！?p> “能治好就是大恩人，治不好就會找我的麻煩，是不是這個意思？唉！這哥們說話就是耿直，幸虧自己有把握，否則就弄巧成拙了。”鐵塔心里嘀咕著，趕緊出去找鄭和，“那小孩得的是肺炎，這是傳染病。你們先回去幫我準(zhǔn)備一些藥材，我讓西尼去取?！苯又阏f了十幾種藥材的名字，都是一些清熱解毒，宣肺化濕的藥。
鄭和帶著水兵返回寶船，讓丁二牛拿了藥材放在海灘，西尼馬上派人取了回來。
鐵塔拿了一小塊獸皮在水中浸濕，擰干后敷在西塞的額頭上，這里連布也沒有一塊，只能拿這個將就了。
“西塞的病是吃了生肉引起的，因為生肉含有病菌，沒有經(jīng)過高溫消毒就直接食用，病菌就會進入人體，讓人生病甚至是死亡?！辫F塔說道。
“毛利部落的孩子從小就是吃生肉長大的，這是我們的傳統(tǒng)，不吃就會餓死?！蔽髂嵊行殡y了，如果讓他選擇的話，自己寧可病死也不想餓死。
“這個我當(dāng)然明白?！辫F塔點了點頭，“如果我沒有猜錯，你們部落經(jīng)常有人得這個病，是吧？”
西尼神情黯然，“不只是我們毛利族，澳洲所有的部落都是這樣，從來沒有人能活過五十歲，我們都把它當(dāng)做死神，因為只要得了這種病就沒有人能活下來。”
鐵塔感慨不已，沒有文化是多么可悲呀！其實這種病有很大的概率可以避免，高溫消毒就是其中最有效的方法之一，當(dāng)然現(xiàn)在的當(dāng)務(wù)之急是治病，其他的以后有機會再給這哥們解釋吧！他在地上找了一塊干燥厚實的木頭，又在西尼頭頂拔了幾根羽毛，嚴肅地說：“現(xiàn)在我所做的每一個步驟你都要看清楚，這關(guān)系到你們部落的生死存亡。”
西尼忙不迭地點頭，“好的，我會記住的?！?p> 鐵塔雙手一搓，掌心的樹枝在木頭上飛速轉(zhuǎn)動起來，很快就鉆出了一個小孔，然后逐漸變黑冒出了青煙，再轉(zhuǎn)動幾下竟然產(chǎn)生了一絲火星。他右手輕輕一晃，火星濺在柔軟的羽毛上燃燒起來，拿了幾根枯枝搭在火苗上，火就越燒越旺，終于形成了一堆熊熊燃燒的篝火。
“這……這是什么東西？”西尼望著鐵塔魔術(shù)般的表演驚得呆若木雞。
“這是火，是人類文明的標(biāo)志?！辫F塔笑道，“你去取一個盛水的東西來?！边@次他如此細致認真地教西尼鉆木取火的方法，就是不想讓發(fā)生在飛龍身上的遺憾再次重演。
西尼回屋取了一個大海螺，這是毛利人把肉留吃了留下來的殼，雖然不是理想的熬藥容器，但勉強能用。
鐵塔把藥材倒進海螺，然后加滿了水，接著把它固定在兩塊石頭中間，下面用文火慢慢地熬，煎藥的同時又讓西尼派人去找一些扁平狀的石頭回來。
西尼現(xiàn)在對他是言聽計從，一聲令下馬上就有一百多人出去找石頭。
藥煎好了，鐵塔把柴退了出來，將一根又粗又長的木頭埋在閃著火花的炭灰里，解釋說：“這叫保存火種，為的是以后可以繼續(xù)使用?！?p> 經(jīng)過幾次物理降溫，西塞的體溫有所下降，額頭也沒有那么燙了。鐵塔等藥涼了，托起他的頭將藥汁一滴不剩地灌入口中。
這時外面一片喧嘩，毛利人回來了，大大小小的石頭擺滿了一地，還順手獵了一只小鹿回來，正在興高采烈地分肉。
“大家都回來了，我們繼續(xù)吃飯吧！”鐵塔選了一塊又扁又平的石頭在河水中清洗干凈，然后架在兩塊石頭中間。他將炭灰撥開，那根木頭已被碳化變得烏黑，表面還閃爍著絲絲火星，輕輕吹了口氣，火星變得愈發(fā)明亮起來，然后就迸出了火花。加了幾根大柴之后，火就越燒越旺，不一會兒石板就烤得滾燙炙熱。鐵塔用兩只木箭夾起生肉一片片地擺在石板上，只聽“滋”的一聲肉片烤得卷了起來，油脂流出，肉香四溢。
西尼大為震驚，吃肉竟然還有這種方法？以前自己怎么沒有想到呢？
鐵塔翻動肉片開始烤另一面，他瞟了一眼垂涎三尺的西尼，心里不禁有些好笑，問道：“想吃嗎？”
“想……想吃?！蔽髂岵亮艘话炎旖堑目谒?，傻笑道。
“想吃就拿著吃吧！還在等什么呢？”鐵塔做了個請的手勢，雖然自己對廚藝很感興趣，但親自下廚的機會卻寥寥無幾，能吃到自己親手做的飯菜，西尼的運氣可真是不錯。
十多片肉整整齊齊地擺放在石板上，色澤金黃，香氣撲鼻，西尼毛茸茸的大手停在半空，竟然不知該選哪一個才好。終于，他用顫抖的手捏了一片肉放進嘴里，鼻管中的香味更加濃郁了，誘人的滋味如一雙溫柔的小手撫摸著舌頭上的每一個味蕾，雖然這種味道以前從未品嘗過，但卻令人如此著迷，簡直太神奇了！
“這么好吃的美味一定要細嚼慢咽才行，吃得太急萬一咬掉自己的舌頭怎么辦？”西尼閉上眼睛慢慢地咀嚼著，猶如一個斯文的小姑娘。
毛利人看著首領(lǐng)如癡如醉的那個表情都是羨慕不已，人群中不時傳來“咕咚”“咕咚”吞咽口水的聲音。
“現(xiàn)在你們就去搭一個這樣的灶臺，把火移過去就可以像我這樣烤肉了?！辫F塔大聲說道，“一定要記住，以后吃任何東西包括喝水都要用火加熱，知道了嗎？”
毛利人齊聲回答：“知道了！”歡呼一聲便七手八腳地去搭灶臺了。
鐵塔抱來一捆樹枝，點燃后給每個灶臺下塞了一根。毛利人雖然未經(jīng)教化，但野外求生的技能卻很強，每堆火都燒得很旺，不一會兒肉香就彌漫了整個部落，好像在開露天的燒烤大會。
吃飽喝足了，鐵塔問道：“西尼，附近有沒有山洞？”
“你是不是要睡覺？住山洞怎么行呢？我把自己的房子騰出來給你住?！蔽髂峥犊卣f。
鐵塔笑道：“睡覺當(dāng)然也行，但我還有其他用途?！?p> 西尼在前面帶路，兩人往山坡上走去，沒走幾步就來到一個很大的山洞，估計是下大雨的時候毛利人住的地方。
鐵塔把手中的火把放在地上，又加了幾根大柴，叮囑道：“這堆火一定要派人看好，不用的時候就像我教你的那樣保存起來，有了火你們就能天天吃到烤熟的食物，也不會輕易生病了，這樣你們的部落才會變得更加強大。”
西尼自信地說：“是的，我們一定會成為澳洲最強大的部落，然后建立一個像華夏那樣強大的國家。”在他的心目中能跟隨華夏的腳步前進那就是莫大的光榮。
當(dāng)晚鐵塔就留在毛利部落，夜里又喂西塞喝了兩次藥。由于是初期肺炎，并且又得到了及時治療，第二天早上小家伙就醒了過來，喝了點水又吃了幾片烤肉，整個人都精神了。
西尼臉上的擔(dān)憂終于煙消云散，誠懇地說：“鐵塔王，真的很感謝你，這是我送你的小小禮物，請你收下?！闭f著便打開手中的獸皮口袋。
鐵塔探頭一看，全是些亮晶晶閃著耀眼光芒的石頭，連忙推辭說：“你的好意我心領(lǐng)了，我們?nèi)A夏幫助朋友從來都是不求回報的，你還是收回去吧！”
西尼生氣了，“我們毛利人送出的禮物也從不收回，你是不是看不上這些石頭？如果你不喜歡，我就把這串野豬牙的鏈子給你?！鄙焓志蜏?zhǔn)備摘胸口的鏈子。
野豬牙的項鏈?zhǔn)撬赂业南笳鳎F塔可不敢奪人所愛，只好笑著說：“恭敬不如從命，那我就收下了。西尼，這些石頭很漂亮，我非常喜歡，你是從哪里撿來的？”
“這還是從我爺爺那一代傳下來的，聽說是從一個很深的山洞中發(fā)現(xiàn)的，當(dāng)時有一大堆呢！我們都用它來打鳥，一打一個準(zhǔn)，過了這么多年就只剩下這么一點了，雖然不怎么值錢，卻是我們部落最好看的東西?！?p> “我把這些石頭拿走了，那你們下次打鳥用什么呢？”鐵塔很是為他擔(dān)心。
“憑我們的身手就算拿塊土疙瘩也可以把鳥打下來。”西尼自豪地說，“今天我們?nèi)ゴ颢C吧！這里有很多袋鼠，打一只足夠我們飽餐一頓。但他們也很危險，跳得又高又遠不說，還會打拳呢！”
“好??！鄭大人最喜歡認識新的物種了，他寫了一本日記，記載的都是航海途中的奇聞異事，我現(xiàn)在就去叫他。”
“那好，我在這里等你們?！?p> 鐵塔提著獸皮袋子返回寶船，沒想到還挺沉的。
“那小孩真是福大命大，居然碰上了你這位神醫(yī)。”鄭和正在一個人品茶，見他回來了趕緊重新沏上一壺。
“也許這就是緣分吧！回來的時候西尼硬要塞給我一袋打鳥的石頭，我摸了摸硬得很呢！”鐵塔隨手將袋中的東西倒在桌子上。
看著這些光彩奪目的石頭，鄭和驚得合不攏嘴，半晌才說道：“你又在考驗我是吧？難道你真不知道這是什么？”
“真的不知道?！辫F塔實話實說。
鄭和哈哈大笑，開心得連眼角都濺出了淚花，“想不到無所不能的鐵塔王也有不識貨的時候，詩經(jīng)有云，‘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這些石頭其實是……”他故作神秘地停頓了一下。
“莫非這是金剛石？”鐵塔這回可真是震驚了，金剛石的名貴他還是有所了解。
“不錯！這就是金剛石，想不到還是難不倒你。我曾經(jīng)在古里國看到一些商人從事鉆石貿(mào)易，一顆鉆石就價值千金，而鉆石就是從金剛石中加工出來的。這一袋金剛石有好幾百顆，要是加工出來價值無法估量啊！西尼用它來打鳥，簡直是暴殄天物?！编嵑痛蟾锌上?。
“既然這么值錢，那就上繳國庫。”鐵塔還是那句話。
“你這幾次的收獲給國家?guī)砹撕芏嗍杖氚?！皇上冊封你為鐵塔王真的是太英明了?！?p> 鐵塔被鄭和夸得都有點不好意思了，趕緊岔開話題，“西尼邀請我們一起去打獵，說這里有很多袋鼠，讓你也去開開眼界。”
“好??！那就一起去。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我們收了西尼這么多金剛石，也應(yīng)該回贈他一些禮物才行?！编嵑头愿蓝《５奖鲙烊×耸唁摰?，二十支長矛，三十張硬弓，兩百支利箭，又帶了一些鍋碗瓢盆等生活用具，大包小包往毛利部落而來。
看到這么多禮物，西尼高興極了，第一次見到華夏水兵的裝備后他就羨慕不已，那只射殺野豬的利箭被他當(dāng)做寶貝一樣收藏了起來，現(xiàn)在一下子擁有這么多的好武器，以后在澳洲這片大陸還有誰是毛利族的對手呢！至于那些生活用具就成了女人們的最愛，一個個捧在手里愛不釋手，開心地跳起了她們的叢林舞蹈。
西尼熱淚盈眶，握住鐵塔的手感動得說不出話來，但他心里卻在反復(fù)地說著同一句話：“偉大的華夏，你對我們實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