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已經過了中午,病房外面?zhèn)鱽砹巳藗內コ遭k的腳歨和打招呼的聲音,女人終于不再哭泣了,她倒在床上,把自己團成了一個圓,頭深深的藏到雙膝之間。
屋里其他人都沒說話,只是看著林隊,而林隊則看著胡主任。
又過了一會,胡主任在林隊剛才坐的那張椅子上坐了下來,聲音平緩的說道:
“張慶勇對你是有感情的,他的身體出了問題,但是他沒有去醫(yī)院,可能是知道自己的病是治不好的,也可能是不想連累你,又或者像你說的,他不愿意讓你知道他的弱處,但是,在他生命的最后時間里,他想為你做些事情,你可以什么都不說,但是......”
胡主住說到這里停了一下,女人動了一下,顯然,她有在聽。
“如果這樣......”胡主任見她有了反映,才繼續(xù)說道:“那么,刑偵那邊會根據(jù)現(xiàn)場的證據(jù),做一個現(xiàn)場分析,不會因為你不說,而讓這個案子成了懸案,現(xiàn)有的證據(jù)也可以定案,但是,動機......你有沒有想過?張慶勇為什么這么做?他生命的最后時刻,頭轉向門口卻沒有開口求救,為什么?他是在等人嗎?”
“嗚......”女人又把自己團了起來,小聲的哭著。
“你可以什么都不說,我們也只能說有可能是張慶勇因為嫉妒,對盧利豐進行了報復行為,但是,我們沒有確實的證據(jù)說明這一點,也就是說,也可能是張慶勇為了想多向盧利豐要一些錢,請對方喝酒,這中間盧利豐沒有滿足他的要求,從而他才下了毒手,從表面上看,這個動機好像更真實一些,反正,張慶勇的為人......”
“他為人怎么了啦!”女人猛的坐了起來,紅著眼睛怒視著胡主任。
“我不知道,我們對他不了解,只是從旁觀者的角度看,他好像......”
“他才沒有!”女人叫著:“你們知道他什么?......你們知道他自小就沒了媽,他爸除了喝酒就知道打他,他十五歲就跟著叔叔出來闖蕩,這世間的丑惡他看了一個遍。你知道他有多聰明,那些個外面玩的花樣他一學就會,什么樣的騙局他一看就懂......什么都難不倒他,可是,那有什么用,他不想的!他不想的!”
女人好像一下子放開了,她坐直了身子,面向著所有人,大聲的說著。
“你們以為你們很正派,很高尚?我告訴你們,你們就是加在一起也起不上他,只是你們的命好,他沒有,他倒霉,有那樣的爹,那樣的家庭,你們知道他為什么一直賺不到錢?是他的騙術不行嗎?不是!不是......是他不忍心,他下不了狠心,他總是這樣,就是下不狠心,最后......你們以為,你們以為什么!”
屋里的人沒有說話,都有些吃驚的看著她,胡主任沒有動容,還是那樣穩(wěn)健的說道:
“是嗎?我們不了解張慶勇這個人,現(xiàn)在,只有你了解他,你可以告訴我們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他又是為什么請盧總喝酒的,他到底是為了誰?這一切又是怎么發(fā)生的?人可以就這樣走了,可活著的人,認識或是見過他的人,總要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人,他在生命的最后時刻,給這個他來過的世間留了什么?你,不想讓別人知道嗎?真的就讓他這樣糊里糊涂的走了嗎?”
“嗚......”女人又哭了。
......
以下為張慶勇同居有事實婚姻關系者,其妻,欒影的口述:
“張慶勇,知道我恨盧利豐......”
“你們是怎么認識的?”
“當初,我出了一點事,他幫了我,后來,他落魄了,剛好我媽快死了,來信讓我回來,反正那個城市我也不想待了,就問他要不要跟我一起,他也沒什么事,就跟我回來了”
“他沒有家人嗎?”
“不知道,有也早就不聯(lián)系了,他不喜歡他的家里人”
“到了這邊以后哪?”
“開始,我們挺好的,可是后來,盧利豐,這個混蛋緾上來了,我開始根本就不想理他......那事已經過去很多年了,說到底也是我媽當初為了想要錢以那樣的......后來,我的路也是我自己走的,所以......我認了......”
“那為什么后來又同盧利豐開始交往了?”
“因為那個混蛋沒完沒了的在我身邊鬧騰,我真的氣極了......”
“一開始張慶勇就知道你的打算嗎?”
“不,開始他不知道,后來我看他喝酒喝的太歷害,才告訴他的”
“張慶勇酒喝得很兇?”
“是,喝得很兇,這是他那個爹留給他的毛病......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下去不行,他也想過出去找個事做,可是......就這個時侯,盧利豐那個混蛋緾上來了,他看著我跟那個混蛋走了,他......他也勸過我,我不聽......”
“......”
“我想,也許,如果我不去理那個混蛋,也許他也......反正從那個時侯起,他又開始喝酒,喝多了,有一次我們動了手,事后,他向我道歉,說保證不會有下次了,可是,那次后,盧利豐卻上了性,我發(fā)現(xiàn)他一聽我讓張慶勇打了,他嘴上雖說罵人,可是,那家伙的臉上高興著哪,遮都遮不住......所以我才說他是一個變態(tài),他就喜歡別人因為他而遭難,所以,我回去就讓張慶勇繼續(xù)打我,打一次,盧利豐就離我近一歨,就這樣,我一歨歨的把盧利豐抓在了手心里,可是,張慶勇卻越來越......”
“......”
“那個時侯我完全沒有注意到他的變化......有一次,我們鬧完了,他對我說,別再這樣了,不值得,為了那種人把自己給毀了,我還年青,不值得的......可是,我那時也瘋了,不知怎么了就是上勁,停不下來了......”
“后來哪?”
“后來,我們打一次,他跪一次,勸我一次,我次次不聽......有一天,他對我說,我的仇他可以替我報,讓我......”
“他有說過怎么幫你報仇嗎?”
“沒有,他只說他會幫我,讓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就在這個時侯,我在盧家受傷了”
“就是盧雨讓你喝下那個生雞蛋而受的傷?”
“是,我住了院,盧利豐向我保證,他會同我結婚,讓我住到他家里去”
“當時,張慶勇怎么說?”
“他......”女人的眼睛迷離起來:“他說,讓我不要再這樣下去了,不要因為這種人......他說,他會辦好的,讓我相信他”
“他有說辦好什么嗎?”
“沒有......他什么也沒說,只是說,房子動遷了,有了錢,讓我好好保養(yǎng)一下身子,以后,日子會好起來的”
“你能想到他會用什么方法下毒到酒里嗎?”
“我不知道,他沒說過”
“那天,你要看一下張慶勇,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女人閉上了眼睛,好一會才說道:
“是,我發(fā)現(xiàn)他收拾了一下自己,還修了指甲......他是一個賭徒,很注意自己的手,后來,他說他不賭了,就不再修指甲了,可那天,我發(fā)現(xiàn)他又修了指甲,我就知道,他又下局了”
“所以,你是從那時起就懷疑是張慶勇對盧利豐下了毒,對嗎?”
“是......我那時才知道,他真的......我應該想到的,他一項說到做到,我應該想到的”
“你們在一起這么久,怎么沒注意到他的?。俊?p> “我知道他的肝不好,勸過他,不過,我們都沒有醫(yī)保,小病還行,大病是看不起的,所以,他不去,我也就......”
“你能想張慶勇在家里什么地方會藏著鉛嗎?”
“鉛?......我不記得,我們不怎么干涉對方,他的東西我不動的”
“張慶勇喝酒有什么習慣嗎?”
“習慣?......也沒什么,他不挑酒,只要是白的就行......不過,后來,因為他的胃也不好了,就開始溫酒了......想起來了,有一次他說,他真是他爹的兒子,他爸就是這樣喝酒的,現(xiàn)在他也開始了”
“溫酒?是不是他現(xiàn)在一直都是這樣不管喝什么酒,都要加熱喝?”
“是,他的胃不好,所以......怎么了?”
胡主任和林隊相互看了一眼,沒有再問了。
檢驗科在那桌子下掉到地上的酒壺里,檢出了大量的鉛,兩個人是鉛中毒,這種毒平時只要不加熱,并不一定混到酒里,而那天晚上,顯然,張慶勇同盧總喝的是加熱后的。如果,張慶勇知道加熱后會至人中毒的話......
“張慶勇是什么學歷?除了賭,他還同你說過他還會什么?”
“學歷?初中吧?他很小就出來混了,還會什么?......他很聰明的,什么東西只要他想學,就能學會,只是,他身體不好,總得病,所以......”
“他父親是怎么死的?他有說過嗎?”
“死了?不知道,他從沒有提過,我以為因為他父親打他,所以,他才不回家的,他從沒對我說過他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