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坐一夜，積累的元?dú)獗M數(shù)教那玉吸納干凈，吳良只盼養(yǎng)熟了日后好有些用處。整理好衣衫，推門而出，前往文科院準(zhǔn)備參加儒學(xué)課程。
路遇李婷，吳良本能地想要避開，奈何昨夜把柄落在李婷手上，朝李婷拱手，抬步便走。李婷跟著，笑臉陰險惡毒，“昨日的課業(yè)我太困未書，麻煩吳良你了?！闭f完歡快地快步朝文科院步行，吳良聽聞李婷輕柔歡喜的哼唱小曲，不禁大為頭疼。
課程文科儒學(xué)
吳良本已準(zhǔn)備好課業(yè)，李婷拿捏把柄，吳良不得已以李婷的筆跡重又寫一篇迥然不同的文章《何為孝》。時間緊迫，吳良奮筆疾書，卻是草書，速度大為加快，半盞茶功夫已寫完。李婷睜大眼，分明不識吳良所寫為何。
李薇樂剛踏上門檻，李婷已接過文章平鋪?zhàn)郎?，安穩(wěn)端坐如閨中貴族，一派從容自信。
待課業(yè)呈上，李薇樂掃眼，見李婷手中書就的草書，伸出手來命李婷當(dāng)場讀來。李婷大窘，瞪視吳良一眼，端端正正地站在眾同窗面前，字正腔圓地一字一頓讀來。
吳良暗自好笑，想來經(jīng)此一節(jié)，李婷不定要免了吳良的苦差事。
“綱常禮節(jié)首重孝道。為人子女衣食寢居皆出自父母，習(xí)教倫理規(guī)矩，做人謹(jǐn)守孝道，不失本分。孝之一字由來已久，古來孝子方謙、董書齊、吾嚴(yán)庭皆孝子之中的楷模。真孝子，常問候，早晚有之。長者患疾，合衣伺候，喂藥問候，憂愁斷腸，日夜不敢稍殆。父母沒，守三年，結(jié)廬而居，素齋戒葷。有肉食，念爹娘，不敢稍嘗。秋冬日寒，暖床鋪，備薪炭。人成才，聘婚娶，早日延續(xù)祖祠。孝之一字，書不盡，道不完。古有之，今有之，未來有之。所謂儒學(xué)，孟子重孝義，孝乃本分事，無孝不足以為人。禽獸尚存孝，人焉能不孝？”
李婷念罷，頓時滿堂喝彩。
“嗯?！缎⒌馈芬粫?，留在院內(nèi)的榜上，教院內(nèi)子弟熟讀。”李薇樂淡淡點(diǎn)頭，揮手示意李婷落座。
李婷沖吳良挑眉斜眸，意氣風(fēng)發(fā)。
吳良眼神示意“恭喜，文采不錯”，李婷還以“那是自然”的得意神色。
李薇樂講孝道，無人不敢稍稍松懈神經(jīng)，講《黃泉相見》的秦王政，講《母喪，吳起不歸家，孟子憤而遣離》，后來吳起果然演一出《殺妻求將》，管中窺豹，大罵狼子禽獸也。
大談無孝不足立，無孝不足信，不孝不成材的教訓(xùn)。
待下課，李婷將那草書鋪在外院，眾人圍著那草書觀摩，李婷得意非常，尋吳良一同前往參加醫(yī)理科。
“吳良，怎么樣？我李婷很棒吧。”李婷自夸道，眉宇間神采奕奕，兀自歡快地踮腳尖，哼小曲，負(fù)手于后。
“李姑娘胸中藏文章，隨口即來，吳良佩服佩服。”吳良作揖拱手，翩翩公子模樣。
李婷顧自得意在前，吳良并肩而行。
第三日科程藥理
李婷、吳良剛踏足醫(yī)理院門檻，便見同窗們端端莊莊地穩(wěn)坐桌前。二人掃一眼，見老爺椅上躺著一名病患，那病患老者模樣，枯瘦如柴，胡須灰白，氣息若有若無，眼見就要斷氣。
二人忙尋回位子坐下，猜測裘春回院長要考較弟子來著。
吳良裘春回檢查完弟子的課業(yè)，命諸人觀摩患者，寫下病因病理，醫(yī)治之方。
眾人循著望聞問切，掰開老者眼皮，一一瞧過，落座便寫。
李婷偷偷湊近，立時遭到裘春回嚴(yán)厲的目光，忙重新端坐，提筆，撓頭，不知病患為何。索性胡亂寫來，無外乎精氣衰竭，氣脈不暢，多補(bǔ)血益氣，溫養(yǎng)身體之類。
李婷暗自得意，提筆落就，得意間余光瞥眼身旁吳良的答案，自顧高興，洋洋得意。
嚴(yán)厲的話語在場中傳出，卻是幾名弟子所寫不堪，弄得裘春回不樂，隨口罵來，舉戒尺便打。
李婷瞟眼，暗自驚心，攤開手心，聽那戒尺聲響，感覺手心有遭戒尺擊打的痛疼。
裘春回來至吳良桌前，拾起吳良的答案，重又放下，尋至李婷，掃視一眼，冷冷的道：“手心?！崩铈镁従徑怀鍪中?，教裘春回狠狠打三下。待裘春回巡視下一倒霉蛋時，李婷搓著手心，見吳良的答案與自己的出入甚大，目光落在一處，暗自懷疑吳良是否書錯。
但是裘春回放過吳良，吳良的答案就算不十分貼切，那自然八九不離十。李婷揣摩，又望向那病患，仔仔細(xì)細(xì)，從頭到尾的一寸地方也沒落下，就是沒瞧見那病患究竟有沒有習(xí)得龜息之法。
“吳良！”
裘春回打完弟子的手心，忽的喝一聲“吳良”，弄得凝望病患出神的李婷茫茫然不知所措。
“讀來你的答案！”裘春回暴喝道。
“是！”吳良起身，“老者氣息內(nèi)斂，明里有氣無力，實(shí)則龜息之法。而老者古稀之年，體內(nèi)精氣化為神，以致呈現(xiàn)衰竭之狀。而老者神態(tài)安詳柔和，無病無患，同窗先入為主，自然以為院長考較，以致不查。”
最后一句明顯替同窗解釋，裘春回滿意點(diǎn)頭，對書院眾人喝道：“讀醫(yī)理讀傻了？若是這般，出去不得丟老夫的臉！”
“讀傻了”三字自然連帶李婷也罵了，場中唯有玉面公子薛禮和吳良二人端坐，神色如常。李婷不滿地嘴一扁，心里腹誹是少不了的。
“下課！明日辨識藥物藥丸，若是再不濟(jì)，哼哼哼！”裘春回恨鐵不成鋼，甩袖大步離開。
眾人神色尷尬，見裘春回離開，松口氣，忙出醫(yī)理院，趕著去參加別的科目。
劍術(shù)科
吳良、李婷碰上秦惠蘭，吳良尷尬，微一作揖，等秦惠蘭先行，才跟在后面。李婷壞笑，步入劍道院，戴秋白見人到齊，揮手間，龐白提劍來到，朝面前的眾人拱手，未及眾人還禮，已疾步搶上，抽劍襲擊吳良。
吳良忙疾步后退，龐白的劍花已襲來，籠罩吳良周身，此時李婷已奔來救援，一劍擋下龐白的劍。其余人反應(yīng)迅速，皆抽劍攻向龐白。
吳良使風(fēng)火劍訣，一道烈火朝龐白撲去。李婷雙劍，威力大增。五人劍術(shù)根底扎實(shí)，實(shí)力不差，卻奈何不得單手單劍的龐白。
一道劍花，實(shí)力墊底的齊襄袖口嘩啦一聲，破開寸余長的裂口。齊襄不在意，奮力攻擊。吳良見五人斗一人，皆各自為戰(zhàn)，混亂中差點(diǎn)攻到自己人，遂喝道：“分方位、上下盤攻擊要害。”
五人陣勢陡變，分立五個方位，吳良攻擊正面，李婷攻擊背后，趙蓮、齊襄、秦惠蘭攻擊側(cè)面。五人手中劍緊緊捕捉龐白，不教龐白突圍，牢牢鎖在陣中。
龐白奮力施展，劍花晃得四人眼花，擊落齊襄、趙蓮、秦惠蘭手中劍，缺漏掉背后的李婷，教李婷一劍格開，一劍抵在龐白肩頭。而同時吳良的劍也搭在龐白脖頸處。
龐白敗退而回，李婷面露微笑，吳良朝李婷淡淡點(diǎn)頭。五人重又站成一排，聆聽劍道院長教誨。
“初次合力布陣應(yīng)敵，尚需指點(diǎn)。”戴秋白點(diǎn)評道，隨即面色一冷，“你們自詡豪門子弟，不屑攻敵人下盤。若是生死關(guān)頭，你們的驕傲可不會救你性命?！?p> 五人拱手：“謝老師教誨?！?p> “你們五人正好布五方陣，同出同歸，互為援助。劍閣內(nèi)有《五方五行劍陣》，課后自取，五人配合演練，明日我要見成果?！?p> “是！”
自劍道院出來，吳良、李婷尚有問策、琴藝、數(shù)科，別過其余三人，快步朝問策院行去。
問策院
剛落座，明師理、方秦便來，寒暄幾句，卻是稱贊李婷那篇《孝道》。李婷罕見地綻開笑臉，連忙謙虛作揖。吳良會錯意，以為要尋自己論天下大勢，弄得一陣窘迫。
今日問策院長陳義先另開新篇，講《吳楚閃電戰(zhàn)》。那一戰(zhàn)，打得楚軍心喪膽寒，吳國以騎兵突入楚國腹地，如入無人之境，如柄鋒利的尖刀直插楚國心臟，使得楚國險些亡國。
待陳義先講完，留下作業(yè)，舒心大步離開。
琴藝院長劉文雅有事，放假幾日。吳良、李婷二人留出時間研讀《占卜》，以免錢文金刁難懲罰。
今日數(shù)科，注定不是那么容易混過去的。錢文金今日考較雖是占卜，卻弄出數(shù)根長短不一的干草，就那么隨便一撒，教弟子來看。根據(jù)那些干草的長短位置來算，便是今日課題。
不出意料，滿堂又是哀鴻遍野。
“《長短算術(shù)》抄錄二十遍。”錢文金大手一揮，教眾人散了。那一句怎么聽怎么隨意，當(dāng)吳良、李婷尋到《長短算術(shù)》典籍時，恨不得罵娘，整整有三萬多字，如何一夜抄錄二十遍。
書院內(nèi)傳來一陣長吁短嘆，十分應(yīng)景。
上過兩日課，吳良、李婷皆知曉六科院長的脾性。李薇樂勤懇儒學(xué)，交代作業(yè)不定。醫(yī)理院長裘春回最為嚴(yán)格，志在培養(yǎng)醫(yī)家圣手，其人心善。劍術(shù)院長戴秋白劍術(shù)高超，培養(yǎng)弟子因材施教。問策院長陳義先熱衷分析歷代名家策略，但凡講到新篇非得留作業(yè)不可。琴藝院長劉文雅嫻靜淡漠，不如何管教弟子。數(shù)科院長最是古靈精怪，錢文金每堂課都在出難題，待弟子吃完虧，笑呵呵或冷淡布置抄寫的課業(yè)。
二人分析一通，深覺醫(yī)理、劍術(shù)、數(shù)科三科最需全力以赴。
數(shù)科錢文金不好敷衍，二人不得已奔去書院抄書。
當(dāng)趙蓮，齊襄，秦惠蘭三人在月色下演練五方五行劍陣時，吳良、李婷卻給定在書院中奮筆抄錄那《長短算術(shù)》，玉面公子薛禮算術(shù)過關(guān)，一副悠閑模樣悄然合書離開。其余同窗恨得牙癢，又不得不動手抄那抄不完的《長短算術(shù)》。
至天微明，李婷忙揉搓酸脹的手腕，大發(fā)牢騷道：“終于抄完，錢老叟不是人！”眾同窗紛紛附和，埋怨連連。
“走，劍術(shù)課業(yè)未完成，趕緊尋趙蓮他們?！?p> 秦惠蘭急匆匆尋來，遞上《五方五行劍陣》，便急匆匆回了。李婷坐在木蘭上，隨手翻開，見五方五行劍陣總要，念于吳良聽。
“五方合圍，水土襲掩，火林困扼，西金盾壁。蓮瓣圍蕊，殺機(jī)叢生。謹(jǐn)守門戶，我逸敵勞。我進(jìn)敵退，敵退我進(jìn)。強(qiáng)扼困之，追之擊之?！?p> 吳良記在心里，李婷翻完《五方五行劍陣》，識得劍招及配合應(yīng)對之法，頓覺困意，打著哈欠慵懶地將《五方五行劍陣》甩給吳良，揉著困眼朝女子廂房走去，“睡個回籠覺去！”
吳良接過，認(rèn)真翻閱，牢牢記在心里，合上劍陣功法，提劍練來。待演練一遍劍陣，望眼天色，見晨色熹微，吳良靠在柱上，躺在走廊中的木欄上抱臂淺睡。
“誰？”吳良忽的輕喝一聲，卻是因聽聞沉穩(wěn)的腳步聲正朝自己行來，睜眼見是醫(yī)理課上的那名“患病”老者。那老者氣度大變，從容嫻靜，頗有道家仙人風(fēng)范，與初次見到的那股大地靜謐蕭瑟之感大相迥異。
吳良作揖，老者捋須微笑，目光在吳良丹田處注視一眼，隨即望向吳良的面容，短短幾息時間已看出吳良的根骨。
“新收女徒的根骨不算上佳，見你一面，頗覺遺憾?！崩险咴捳Z卻未有遺憾之意，反而更添笑容。
“佳麗天資聰穎，勝我百倍。先生...”吳良剛要替宋佳麗解釋，老者抬手打斷吳良的話，“老夫教你些呼吸吐納之法，也算...”老者止住話頭，轉(zhuǎn)而將呼吸吐納之法吐出，留待吳良細(xì)細(xì)琢磨，轉(zhuǎn)身飄然離去。
吳良目送長者離開，重又躺在木欄上，按照老者教導(dǎo)的呼吸吐納之法，氣息漸緩漸柔。
庭院中腳步聲參雜，急急趕路，見吳良閉目抱劍依靠柱欄上睡覺，不覺多奇怪，畢竟練劍瘋子大抵如此，見怪不怪。
謝蘭駐足片刻，徐步離開，懷里抱著《縱橫捭闔》。
吳良睜眼，朝文科院走。李婷歡快奔來，輕拍吳良肩膀，微笑：“怎么在月下睡覺，不回寢室睡？”
“李姑娘，你天資好，我需要實(shí)在演練劍陣，不然拖累他人，我不愿為之?！眳橇剂粼?，快步朝前行去。
坐在文科院，李婷坐在吳良旁邊，手肘抵住桌面，手心托腮，右手提筆，在竹簡上畫畫，卻是一只豬頭，忽的噗哧一聲笑，瞥眼吳良，吳良察覺李婷不善的目光，瞥見那只豬頭，不理會李婷的小嗜好，目光直視，等候儒士李薇樂。
李婷在那只豬頭旁書上姓名，儼然吳良二字，瞧著那兩字愣自發(fā)笑，卻是無聲的笑。吳良見李薇樂踏入門檻，忙敲擊桌面，李婷尚未醒來，李薇樂掃眼，朝李婷行來。吳良忙作揖，喚道：“李院長好，學(xué)生有問題！”
李婷自幻想中醒來，忙落筆，抓住畫作，搓成團(tuán)，目光對上李薇樂，急著低下腦袋。李薇樂冷道：“交出來！老夫的課敢有人胡思亂想！”李婷求救似的望向吳良，吳良拱手：“義妹胡鬧，吳良愿代為受罰。”
李薇樂冷眸掃視之下，李婷低頭不動，吳良作揖，全場落針可聞。
“道家子弟出《天衍論》，兵家子弟出《兵道天下》，縱橫家子弟出《論捭闔》，商賈世家白天心著《通物論》，老夫命你書《儒家》，以作懲罰?！崩钷睒忿D(zhuǎn)身離開，吳良落座，不看李婷，李婷抬頭見李薇樂已離開，大吐一口氣，攤開那團(tuán)竹簡，壓平后折疊好，收入懷里。
薛禮安心翻書，似未聽聞。
“李姑娘，你我遠(yuǎn)些，不要教人說長道短的?！眳橇伎聪蚶铈?，輕聲道。
“哼，這就怕了？”李婷白一眼吳良，滿不在意。
“我要翻書尋材料，不然《儒家》不好完成。”吳良望著桌上一疊的《論語》《大學(xué)》《孟子》《荀子》等儒家著作，認(rèn)真翻書，一一熟記在胸。
李婷抿嘴，亦翻書來看。
吳良收集材料，打好腹稿。卻未確定最終的文章骨架，畢竟要與其他科目的子弟的文章相較，吳良深感任重。
至下課，薛禮遞來書好的文章，“區(qū)區(qū)文字，愿吳良兄你參考。畢竟跟其他科目的子弟較量，文科院不好不全力以赴?！毖ΧY悠然離開，吳良打開來看，幾息時間已看遍。李婷湊近來看，吳良重又折疊好，收入懷里。李婷面現(xiàn)不滿，在吳良離開后急忙跟上。
“吳良，你是我跟班，怎么搶在我前面？”李婷追上來，喝道。
院中眾人紛紛望來，吳良轉(zhuǎn)身，無視射來的目光：“李姑娘，你胡鬧完沒？”李婷注意到自己的話音高了些，余光掃視下，忙疾步跑開。
灞州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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