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云散去，月重露頭，在天地間灑下銀輝。
“吳良，魏主帥身旁的劍客？”蒙恬問。
“未死?！眳橇嫉?。
蒙恬轉身離開，“你教導秦兵劍術，若提升秦兵戰(zhàn)力，我蒙恬自然替你請功。記住，斬落的人頭要掛在腰間，不然你出力卻無軍功?！?p> 吳良不愿掛一身的腦袋，輕輕搖頭。
風拂過，吳良抬頭，負手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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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盡，天微明。百姓未醒，大秦士卒已呼喝練劍。蒙恬遣人送來一等兵的軍服，吳良換上，低頭看眼，略微苦笑，走出軍營，如常巡視主帥營帳內練劍的大秦兵士。
傳信兵奉竹簡入主帥大營，大秦將校以上的軍官齊入主帥大營。傳令兵喚吳良入主帥大營，整個營帳內站滿將軍將校。主帥田朝希穩(wěn)坐主帥大位，案上躺著新送來的竹簡。
吳良作揖：“主帥！”
“吳良，我問你，秦兵劍術何日有成？”田朝希問，頗具威嚴。
“使者來到前。”吳良恭謹回答。
“發(fā)布命令，全軍勤練劍術。使者來臨前出戰(zhàn)！”主帥命令道。
“是！”傳令兵單膝跪地，轉身出營帳傳令。
主帥田朝希走向布陣圖，眾將士朝那布陣圖望去。
“蒙恬，你替大家講一下敵我態(tài)勢。”田朝希喝道。蒙恬大步走向布陣圖，“西川兩岸擺陣秦騎兵五萬、步兵弓弩兵三萬，魏騎兵七萬、步兵弓兵四萬；涂窮壁壘對陣秦騎兵十萬、弓弩步兵二十萬，魏騎兵十二萬、弓兵步兵十八萬。而西北高崗為兩軍爭奪重點，今尚在魏軍手中，高崗下魏守軍兩萬，其中騎兵一萬二，弓兵步兵八千?！?p> 吳良掃眼布陣圖，收回目光，視線微垂。
“如何奪取高崗，占據(jù)制高點？”田朝希喝道，目光逐一掃視場中眾將士，自然包括吳良。
“斷河斷水?！泵商駭蒯斀罔F。先前蒙恬與吳良前往高崗察看，商談破敵，兩人同時指出斷水，相視一笑。此時蒙恬嘴角翹起笑意。
“好，副將，率軍在高崗附近河流上游斷流，三日內完成。齊雍，率軍圍攏，記住，高崗守軍斷水后...”田朝希陰險笑道。
“得令！”秦淮、齊雍拱手，干脆利落地轉身出營帳。
“主意是蒙將軍...”簡校尉替蒙恬出頭，蒙恬抬臂止住，朝田朝希作揖，轉身出營帳。簡校尉不憤，恨恨地嘆口氣，踏步追去。
“提醒齊雍注意魏軍偷襲?！泵商駥喰Ｎ痉愿赖?，簡校尉激憤，欲言又止，最后只得乖乖從命。
“吳良，你我探一探魏軍大營?！泵商穹愿赖馈橇甲饕?，二人騎馬出秦營，朝山峰奔馬疾馳。
二人御馬上得山頂，居高臨下俯察魏軍大營。魏營旗幟翻飛，軍營中滿是練劍的魏軍士卒，呼喝聲聲。
“一月后，魏營便煙消云散?！泵商駡?zhí)鞭指著山下的魏營，自信滿滿地道，“走吧?！泵商窭振R掉頭，朝山下急奔。吳良最后望眼魏營，勒馬追上。
“試試誰先到營地。”蒙恬重重鞭打馬臀，縱馬狂奔。吳良甩個響亮的鞭聲，縱馬直追。二人縱馬同時闖入秦營，跳下馬，大笑著并肩前行。
“哥...”少女武將在前等候，見蒙恬到來，忙疾步來迎。那少女眼神清澈，容貌極美，淺淺的柳葉眉，丹鳳眼，唇薄而粉嫩欲滴，令人心生一親溫澤，明日身死也心甘的愿景。吳良垂首作揖，不敢多瞧那少女一眼。
那少女武將未多瞧吳良一眼，畢竟蒙家千金如何看得上家兄的麾下，拉蒙恬的手大步往前面走。
“吳良，我陪家妹，不多陪你?！泵商裰棺∩倥?，扭頭朝吳良笑道，吳良拱手垂首。
“哥哥，你中魏狗的毒箭，傷怎么樣了？”少女極為關心的問。
“快好啦?！泵商駷⒚撘恍?。少女怒哼一聲，視線中周圍尋找，又望眼營外，“簡校尉呢？他沒照顧好我大哥，害我大哥中毒箭?？次也话撬簧砥?！”
“出戰(zhàn)殺敵如何不受傷？”蒙恬輕捏少女的鼻尖，“你是不是偷跑出來的？”少女吐舌，極為可愛，“妹妹聽聞哥哥受毒箭，急得不得了，趁夜偷跑出來見哥哥。哥哥，你可不要出賣妹妹。不然妹妹不再睬你?！?p> 蒙恬笑道：“隨你就是?！鄙倥畳哐劬S持作揖的吳良，“他是誰？怎么沒見過？”
“吳良，你鴻哥的同窗?！泵商耦I少女往吳良走去，少女心中關心哥哥傷勢，覺得除哥哥外一切都多余，皺眉輕“哎”一聲，愣是止住不動，未看吳良一眼，“妹妹著急來看你。走，入營帳叫妹妹看你的傷勢?！崩商癖阕?。蒙恬扭頭對吳良歉意道：“家妹不懂事，吳良兄不要見怪?！?p> “他敢！”少女不屑得余光瞥眼吳良，拉蒙恬朝營帳行去。
待二人行遠，吳良直了直身，朝主帥營前監(jiān)督眾士卒練劍。
入夜，吳良剛入行營準備入睡。自行營簾幕內刺出一劍，吳良猛地一驚，側身躲過，那劍帶劍花朝吳良面門刺來，吳良不及見來人的面，后退三步，抽劍擋來劍。卻見那少女就是晝里見過的蒙恬家妹。
“小姐，你來找我有何事？”吳良問。少女帶轉劍花，提劍便刺吳良面門，“你闖的禍要我蒙家背，我便來殺你，解蒙家的危機。”使劍更快更狠，直想斬殺吳良，帶回咸陽替蒙家解圍。
聞訊趕來的秦軍見蒙小姐與吳良斗殺，一時為難，有人趕忙尋蒙恬來解圍。蒙恬披長袍領將校來到，喝道：“家妹，你跟吳良較量一番，該知道輕重?！?p> 少女朝蒙恬望去，憤憤不平，“哥，蒙家為何保吳良？擔的責不可謂不重。我殺吳良，帶他人頭回去交給家父，奉上大王，以解朝堂之怨隙。”
蒙恬拉住少女的手離開，吳良望眼那少女臨走前怨懟的目光，入行營，合衣抱劍而臥。
吳良自忖無蒙家擔保的資格，不禁懷疑蒙家不惜擔著朝堂怨懟亦要保自己，究竟所謀何事。耳聽軍營沉穩(wěn)的巡視腳步聲，頓覺一張大網(wǎng)朝自己張開，自己躲閃不掉，唯有任其擺布的命運。思考不出緣由，吳良索性閉目睡下。
夜吹號角，吳良猛睜眼，秦營火把如繁星，片刻間已全員集合。少女武將搶在主帥臺下，威風凜凜。主帥臺前，數(shù)萬秦兵嚴整列隊。主帥田朝希走向觀臺，掃視眾將士，“今夜檢閱，來日使者到來，本帥要見大秦邊境軍士的威風！”
寒刃閃著火光，冷甲冷刃，寒氣森森。
田朝希步下觀臺，眾兵士分成數(shù)道長蛇散開。
吳良未編入具體哪一隊，守在蒙恬身后。蒙恬朝魏營望去，轉身看向吳良，“吳良，家妹無禮，你不要見怪。”吳良拱手：“吳良不知蒙家為何保我一介平民，愿蒙將軍賜言解惑。”少女武將疾步趕來，見吳良在，怒哼一聲，拉蒙恬便走。蒙恬手搭少女武將手臂，對吳良道：“大王要用吳家的劍術破六國兵鋒。吳良兄弟好好教導秦兵將士劍術便是。”
吳良蹙眉，明顯不信。
蒙恬領少女武將回去，吳良見兵士散個大半，朝營帳行去。
一連七日，田朝希舉行檢閱儀式，魏營聽聞秦營號角，一連六日起營備戰(zhàn)，卻見秦營毫無動作，遂放松戒備。誰料第七日，秦營照例火把亮起，魏營猜測秦營不會出動，越加松懈。
“出戰(zhàn)！”田朝希命令，秦兵將火把熄滅，靜悄悄地朝魏營摸去。吳良要斬殺魏主帥，已潛入魏營。
魏營外，弓弩手拉滿弓，箭搭弦上，箭頭點燃油火，隨著一聲令下，萬千如蝗箭雨齊齊朝魏營射去。
魏營營帳燃起大火，風助火勢，火勢猛烈。田朝希哈哈大笑，得意非常，“天助我也！殺！”田朝希揮手，騎兵、步兵如潮殺向魏營。
魏營血火同舞，廝殺甚烈。
魏親衛(wèi)隊以盾牌陣護住魏主帥，各營各自為戰(zhàn)。秦騎兵縱火，騎馬砍殺，步兵與魏步兵交戰(zhàn)。魏營將校執(zhí)劍指揮，陣前指揮。
半空中兩軍箭雨互射，迎面砍殺。
吳良躲在主帥營帳外，趁兵亂疾步朝魏主帥殺去，干脆利落地斬殺擋路的魏兵。當眼前的盾牌陣中朝吳良刺出銳利的長槍，吳良揮劍格擋，腳尖點地，迅速在半空旋轉朝盾牌陣沖去。利劍極快的揮斬，劃出數(shù)道凌厲非常的劍光，那劍光一閃即逝，斬落擋在前面的四五名魏國盾兵、長矛兵。
吳良趁勢落在盾牌陣中，提劍朝魏主帥殺去。魏主帥身旁的劍客拔劍抵擋，“當”的一聲響，兩人的劍緊緊抵在一起。兩名劍客眼盯著眼，中間只寸余距離。周圍殺來數(shù)十名執(zhí)長戟的魏兵，吳良舍那名劍客，拔劍欺近大戟魏兵，瞬息間劍光飛舞，斬殺一地死尸。魏兵源源不斷殺來，雖不至傷吳良，吳良卻無法忽視，只得應付不斷刺來的大戟。
魏主帥拉弓搭箭，箭尖隨著吳良的身形移動而移動，未出箭，卻聽聞悶雷一般的踏馬聲逐漸逼近，卻是蒙恬率騎兵殺來。盾牌陣已亂，魏主帥將弓箭扔給一旁的弓弩兵，騎上戰(zhàn)馬朝魏境撤離。
圍攻吳良的大戟士遭騎兵沖擊，潰不成軍，成為宰戮的羔羊，無力反抗。
田朝希下令活捉魏主帥，令旗揮動，秦軍奮勇殺敵，朝魏主帥撤退的方向殺去。
蒙恬勒馬，率軍解決剩下未及逃脫的魏兵。各營主力直追魏軍，卻在狹窄山道中埋伏，紛紛敗退回來。
喊殺聲漸稀，到處火焰燃燒，風呼呼刮著。魏旗接連倒下，樹起秦軍旗幟。
蒙恬領兵來到，其身旁女將渾身浴血，英姿勃發(fā)，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丈夫氣概。一秦兵遞來韁繩，吳良跳上馬背。女將喝道：“主帥命你斬殺魏主帥，你竟未達成，按律當斬！”蒙恬笑道：“命令乃是命吳良在魏營中制造混亂，并未提及斬殺魏主帥啊。家妹，你那么想斬落吳良的腦袋？”
女將憋一股氣，瞪視吳良，看向蒙恬的笑臉，氣消大半，嘴撅得老高，撒嬌道：“哥哥，你偏袒吳良，欺負家妹。”
一旁秦軍掩嘴偷笑，女將如遭針刺般瞬間恢復原來的巾幗氣概，怒視群雄，揚鞭喝道：“誰敢笑本武將，本武將甩他幾十鞭子?！?p> 秦軍立即站好，軍姿要多標準就有多標準。
女將志得意滿地掃視一圈，回望魏軍撤退的方向，扭頭對蒙恬道：“哥哥，魏軍狡猾，改日定取下魏主帥的腦袋祭旗?！?p> 一騎馳來，卻是田朝希，身后跟著數(shù)名校尉，皆甲胄染血，劍與鎧甲上滴答著溫熱的血。
“蒙恬，本帥命全軍追殺魏軍，你蒙恬為何不追？導致我秦軍損失慘重，你該當何罪？”田朝希執(zhí)鞭大聲喝道。
“兵法有云，窮寇莫追。主帥身為全軍統(tǒng)帥，自然深知此理。蒙恬謹尊主帥平日教導，不敢或忘。況且魏兵未全消滅，蒙恬率軍解決，以防魏兵傷及主帥?！泵商癫槐安豢旱氐溃欣碛袚?jù)。
“大膽！你分明就是怕死！敢糊弄本主帥，當軍法擺設？來人，把蒙恬給我綁了！”田朝希喝令道。
秦軍不動。副統(tǒng)帥齊雍不在，正圍住高崗處的魏軍。秦軍追殺敗退的魏軍，折損一陣，皆不服田朝希的命令。
“好，秦軍統(tǒng)帥讓給你蒙恬當好了，本主帥這就發(fā)函咸陽，卸下主帥之職?！碧锍＠振R便走。
“歸營休整?！泵商衩畹?，傳令兵即刻傳令，蒙恬帶領秦軍趕往秦營。吳良策馬跟在蒙恬左右。
夜戰(zhàn)魏軍，秦軍人困馬乏，整座秦營除巡邏兵照常巡邏外，皆居營帳中。吳良去下軍戎，甲衣血跡漸干，卻仍舊腥氣十足，吳良已習慣，正要躺下休息。
女武將闖入，吳良扭頭看一眼，側身躺下。
“你敢無視我？”女武將執(zhí)劍指著吳良罵道。
“夜里女將擅闖男營，說出去不好聽。蒙大千金，你回去吧。有事明日說也不遲?！眳橇嘉磁ゎ^見女武將的面，隨即打個哈欠，閉目睡下。
“哼！”女武將揮劍斬斷一截簾幕，大步離開。寒風刮來，吹得銅盆里的炭火傾斜，幾乎與地面齊平。
吳良拉了拉褥子，縮著腦袋，嘴里咕噥著“嬌生慣養(yǎng)的，又刁蠻任性，以后定難嫁人。誰娶她不得遭罪！”大大搖頭，起身，卷褥子走出營帳，步入一旁的營帳。
“簡校尉，一起擠擠吧?！眳橇继吆喰Ｎ镜耐尾浚喰Ｎ静粷M地扭頭，“是不是你又招惹蒙家千金？去去去，少拉我下水?！?p> “有針線么？”吳良退而求其次。
“沒有，就是有也不借，誰叫你得罪蒙家千金，我萬難相助?！焙喰Ｎ净仡^睡下。
吳良掀開簾幕，回自己營帳，卻見燃燒炭火的銅盆已不翼而飛。
“定是蒙家千金干的?！眳橇悸裨挂痪?，寒風刮來，凍得吳良起一身雞皮疙瘩，索性大步走向床鋪，卻見濕漉漉一片，顯然有人潑一盆冷水。
“這速度也太快了吧?！眳橇伎鄲榔饋恚熌煌忭懫鹋鋵g快的笑聲，接著女武將闖入，頗為得意，“誰叫你得罪本女將，快磕頭認錯。本女將興許心情好，便原諒你一回。”
吳良松開褥子，走向衣架取外袍，朝營帳外行去。
“你...好你個吳良，你最好一直硬氣！”女武將怒視吳良，氣呼呼離開。
“好冷！”女武將一走，吳良立刻哆嗦著搓揉肩膀，尋營帳外的篝火處烤火，將就一夜。
灞州柳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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