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母女再次爭吵

　　第二天高婷婷起來的時候，便聽到外面說話的聲音，是喬初染和陳梅。

　　不過，母女兩人，情緒有些高。

　　“媽，我都跟您說了，家里的地可以交給我，你昨天才回來，怎么轉(zhuǎn)頭就把家里的地交給伯娘和嬸子們？”

　　“我做了手術(shù)，也干不了重活，你爸一個人做著，能做多少，不給別人種，難道要慌著長草么，你別跟我說你要種什么哈密瓜，浪費地不說，還浪費時間跟錢，不劃算，你也不用擔(dān)心家里的地，過了年就回去上班。”陳梅躺在床上，堅持道。

　　“我都跟您說好了！”喬初染脾氣上來，眼圈發(fā)紅：“您這樣，我根本就沒打算回去省城！”

　　“你這孩子！”陳梅氣得想打人：“跟我犟是吧，犟也沒用，我不同意，你就休想回來種地！一天天的異想天開，城里不好好呆著，犯傻要回來，我是你媽，還能看著你犯傻不成，你現(xiàn)在跟我犟，再過幾年，就知道，我現(xiàn)在是為你好！”

　　“你不讓我種自家的地，我就去租別人家的。”喬初染一著急，放話道。

　　“喬初染，我看你是想氣死我！”陳梅發(fā)怒。

　　從小到大，她第一次對喬初染生這么大的氣。

　　喬宗明也從外面匆匆進(jìn)來，看到母女兩人劍拔弩張的架勢，趕忙道：“這是做什么？”

　　他扶著妻子躺好，又看喬初染：“染染，你媽身體還沒恢復(fù)，有什么話不能好好說的啊？”

　　陳梅才剛剛動了手術(shù)，醫(yī)生都說要休養(yǎng)，喬初染想起自己方才的脾氣，出了一身的冷汗，心里涌起巨大的愧疚：“媽，對不起。”

　　她眼圈發(fā)紅，聲音哽咽。

　　陳梅也不好受。

　　一直以來，母女倆就從來沒有紅過臉，二十多年了，誰不夸一家喬家的染染脾氣溫和，孝順，從沒氣過父母，連青春期的叛逆期都沒有，卻在這幾天，連連吵了幾次架。

　　陳梅心里也不好受，女兒還年輕，許多事情都太過想當(dāng)然，哪里知曉生活艱難，她就難了一輩子，就希望女兒少走彎路。

　　她別過臉，不說話。

　　喬初染回到房里，臉色很喪。

　　高婷婷無奈道：“你這是做什么呀，怎么跟你媽媽發(fā)那么大的脾氣，阿姨才剛動手術(shù)回來呢，萬一出個好歹，到時候有你后悔哭去?！?p>　　喬初染想起來也是一陣后怕，卻抿著唇不說話。

　　生怕一開口就是哭腔。

　　高婷婷認(rèn)識喬初染多年，知道她好強，不是逼不得已，絕不在人前落淚。

　　她認(rèn)識喬初染這么久，就從來不見喬初染哭過的。

　　哦，見過的，當(dāng)年周朝去世的時候。

　　此時也不由得抱抱她：“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有話就好好跟阿姨說清楚，又不是什么苦大仇深的事情，阿姨有自己的固執(zhí)，你有自己的想法，像我們媽媽這一代人，受到的教育和成長形成的認(rèn)知與我們是不一樣的，有什么事呢，要對從對方的角度來說。”

　　喬初染久不出聲，良久之后，才沉默地嗯了一聲。

　　高婷婷道：“我看就是溝通上出了問題?！?p>　　喬初染沒法否認(rèn)，她因為陳梅的事情回來，知道這個病要治，不是一兩個月的事情，而是一兩年的事情，所以有自己的發(fā)展與打算，陳梅一開始就不同意，她一直想著讓她同意下來，她為了陳梅好，陳梅也覺得自己在為她好，兩人這么僵持著卻始終沒有好好談過。

　　高婷婷嘆氣道：“你這身體狀況，還沒有跟阿姨說過吧？”

　　喬初染搖頭，她這段時間一直在吃調(diào)理身體的藥，但她是偷偷吃的，本來回來就是擔(dān)心陳梅的腰病，自己這身子的狀況若是跟陳梅說了，母親的文化程度不高，到時候不知有多么著急，家里都是要燒錢看病的，到時候她更加不愿意做手術(shù)了。

　　“按我說呢，你就該跟阿姨說清楚，不然這么下去，也不是辦法，你看看，你們都打著為對方好的主意，卻不知道，對方因為諸多不知情的事情產(chǎn)生誤會，最后好意反而成了誤會，多不值當(dāng)啊。”

　　喬初染沉默了一會兒，“我知道了?！?p>　　雖然跟高婷婷是好朋友，但讓她看到家里的狀況，喬初染還是十分不好意思：“抱歉啊，本來是讓你來玩的，反而讓你為難了?！?p>　　“跟我還客氣什么?！?p>　　*

　　最后還是陳梅主動找高婷婷來說話。

　　“婷婷，你跟染染好，能不能幫我勸勸她？”

　　陳梅神色擔(dān)憂：“她是不是還有事瞞著我，怎么就不愿意回省城？是不是在省城被人欺負(fù)了？”

　　陳梅思來想去，想到了這個可能，按照女兒的性子，不該這樣的。

　　高婷婷哭笑不得：“阿姨，沒有的事情，染染在省城好著呢，沒被人欺負(fù)。”

　　就她那工作中大殺四方的個性，敢手撕甲方的人，哪里輪得到別人欺負(fù)她。

　　“那她怎么回事啊？”陳梅實在想不通。

　　高婷婷輕嘆了一聲：“阿姨，您為什么不讓染染回來呢？”

　　“咱們農(nóng)村人努力讀書，拼了命的考上大學(xué)，就是不要回來做農(nóng)民風(fēng)吹日曬，面朝黃土背朝天過一輩子，在城里工作不好么，天天坐辦公室，吹空調(diào)，將來在城里買房，住高樓，一輩子不回來這個小山村才好?！?p>　　高婷婷能理解陳梅陳梅的想法。

　　這些，都是這一代的農(nóng)村人正常的想法，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是讀書，走出小山村，永遠(yuǎn)不再回來，拋棄養(yǎng)大自己的故鄉(xiāng)。

　　可她的小姐妹，不但不拋棄故鄉(xiāng)，反而帶著一股別人沒有的毅力回來，蚍蜉撼樹一般想要拉一把她的家鄉(xiāng)。

　　但她也知道，像陳梅這樣的一輩子都待在農(nóng)村的婦女，只知道大城市的辦公室有空調(diào)，追求的只是不被風(fēng)吹日曬的工作環(huán)境去，卻不知道當(dāng)下年輕人的壓力有多大。

　　現(xiàn)實比他們想象的，更加吃人。

　　“我這話不對么？”陳梅奇怪。

　　高婷婷軟軟一笑：“阿姨，我大一的時候就認(rèn)識染染了，我們同一個宿舍，又是老鄉(xiāng)，所以關(guān)系最好，她是我們宿舍學(xué)習(xí)成績最好的，每天我們還在床上睡覺的時候，她就已經(jīng)起床去圖書館看書，上課認(rèn)真，每次考試成績都是前排的，年年獲得學(xué)校的最高獎學(xué)金，在我們覺得考上大學(xué)就是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只有染染一如既往，像一把拉滿弓的玄去報了第二學(xué)位，不給自己留一點空隙的時間，有時候周末，還要出去兼職做家教?！?p>　　陳梅知道女兒得了獎學(xué)金，上大學(xué)四年，學(xué)費用了助學(xué)貸款，生活費用的是獎學(xué)金，跟家里沒要過多少錢。

　　“染染從小就這樣?！标惷访嫔嫌行湴粒骸八幌蚩炭?，農(nóng)村的孩子早當(dāng)家，也早熟，許多事都能自己解決，我跟你叔都不用插手。”

　　高婷婷聽著，卻為閨蜜感到心疼，她也明白了當(dāng)年大學(xué)開學(xué)，喬初染看著被父母送到宿舍安排好一切的室友時，眼里露出的那種羨慕。

　　誰不愿在父母跟前撒嬌？誰又愿意自己早熟，還是孩子的時候就成為大人？

　　高婷婷卻繼續(xù)道：“可是，染染也很累啊，阿姨，您可能覺得大城市生活很好，住高樓，辦公室有空調(diào)，卻不知道，每天的工作有多么辛苦，應(yīng)付不完的事情，搞不定的客戶，手機(jī)二十四小時開機(jī)，睡到半夜隨便一個電話把人叫去公司，染染自從上班之后，這兩年在省城，沒有哪一天是在凌晨兩點鐘之前睡覺的，有時候連著通宵兩三天也是常有的事情，剛畢業(yè)那會，她看起來臉上還有些肉，可如今，恐怕只有八十來斤，瘦了十多斤?！?p>　　這話不假，女兒現(xiàn)在確然比上大學(xué)的時候瘦了許多，每次喬初染回來，陳梅都要念叨她，讓她多吃點，吃好點，染染也每次都應(yīng)下了，但每次見面，她卻次次比前一次都瘦，看的陳梅心焦。

　　以為她學(xué)人減肥，不吃飯。

　　“兩點鐘……”陳梅神色驚愕：“這怎么受得了？”

　　“是啊，怎么受得了？”高婷婷搖頭道：“阿姨還不知道，染染一直在吃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