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雨眠抱著一根掃帚,靠在餐桌旁邊打著盹。
昨天夜里,他一直鉆研著那個叫做“手機”的東西,不知不覺就過了平日里睡覺的點,安娜叫醒他的時候,他不過才淺睡了幾十分鐘而已。
“開飯了。”
遠處傳來了顧北的聲音,讓謝雨眠從半睡半醒中打了個激靈,他抬頭看去,這個客棧的老板,正推著一個小推車,從門口緩緩靠近。
等顧北靠近了,謝雨眠注意到,小推車上放著四個盤子,每個盤子上都用一個罩子倒扣著,讓人猜不出其中放的是些什么。
但由于一夜沒有進食了,再加上顧北先前的吹噓,謝雨眠對這些盤子中的東西充滿了期待。
而一旁的安娜也是,看著那小推車上的幾個盤子,一副垂涎欲滴的樣子。
“咳,先給你們上一道華夏合眾國的名菜!”
顧北伸手從小推車上拿起了一個盤子放在桌上,然后輕輕地罩子掀開:“番茄炒雞蛋!”
“......”
謝雨眠看向盤中的東西,低低地笑了一聲,雖然有些失望,但還是點了點頭。
不得不說,這個客棧的掌柜,應(yīng)該還是有些做菜的功底的,在這盤菜中,紅色的番茄和黃色的雞蛋相得益彰,雖平凡但搭配起來卻異常和諧,確實是家常菜的樣子。
而一旁的安娜卻是沒想太多,只是拿過面前的不銹鋼小勺子,從托盤里輕輕地挖了一小塊送入口中,任憑那酸甜的味道在唇齒間流淌。
當西紅柿的酸味讓她打了個機靈時,雞蛋的香味就馬上填補上那份空缺,這樣的菜肴,安娜還是第一次嘗試過。
在顧北期待的眼神之中,安娜終于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笑著點頭:“真好吃?!?p> “好的!”
顧北打了個響指,眉飛色舞:“再來一道拍黃瓜!”
“青椒土豆絲!”
“番茄雞蛋湯!”
......
三菜一湯,每端一樣上桌,安娜都會在小口地品嘗后,給出一個非常“客觀”的稱贊,讓顧北都略微有一些膨脹了。
只有謝雨眠坐在一旁,雙手抱胸,看著桌上的幾個盤子,皺著眉頭,默然無語。
“老謝,怎么了?不喜歡?”
顧北將手推車丟在一旁,伸手解下了身上的圍裙,笑著問道。
謝雨眠先是醞釀了一下,這才開口道:“四個素菜,莫非掌柜的你是佛教中人?”
“額,雞蛋算是葷菜吧?”顧北看了眼桌上的菜,笑著回答道。
“不。”
謝雨眠緩慢地搖了搖頭,又道:“看來掌柜的你有所不知,這雞蛋的本身,是有‘葷’、‘素’之分的?!?p> 在顧北疑惑的目光中,謝雨眠解釋道:“要知道,即使沒有公雞的話,母雞本身也是可以產(chǎn)蛋的,而這樣的蛋,甭管給它多長時間,這輩子也就是個蛋,沒有生命,也就是個素菜。”
“若是與公雞一起生下的蛋,它未來就可能是個小雞惠子,那它就是個葷的?!?p> 顧北點了點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這么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聽過這種說法。”
謝雨眠擺手,笑道:“掌柜的見笑了,這只是在下的一點拙見罷了,不值一提的小事?!?p> 緊接著,他又話鋒一轉(zhuǎn):“不過,不知掌柜的這里可還有食材?”
顧北看向了謝雨眠,似笑非笑地問道:“怎么,你也會做菜么?”
謝雨眠點點頭:“只會一點而已?!?p> “跟我來吧?!?p> 顧北從小推車的下層取出一份裝好的米飯放在安娜身前,便領(lǐng)著謝雨眠往廚房走去。
說句實話,他確實不太擅長于廚藝一途,他真正拿手的菜,其實也只有那么幾個:番茄炒雞蛋、雞蛋炒番茄、炒雞蛋、炒番茄、番茄雞蛋湯......
好吧,說到底,他其實只會做玩意兒。
謝雨眠走進廚房的第一眼,便看到了有一個水缸。
水缸里面的有十幾只大蝦,此刻正慢悠悠地晃悠著,謝雨眠仔細地看了眼,都是大個的河蝦,個個都有食指長短,并且每只都在水池里張牙舞爪,舉著長長的鉗子,左揮右舞,很有活力。
“這個蝦,非常不錯?!?p> 看見這蝦的第一眼,謝雨眠立刻點了點頭。
作為一名世家子,他的去過無數(shù)的高端酒樓,什么“天上人間”、“汴州樓”、“醉露居”、“紅袖招”......不好意思串場了。
這些酒樓中提供的菜肴,一般都是頂級的,可像這樣各個鮮活剔透的河蝦,都算得上是十分罕見。
“嗯,我親手挑的,差不了的。”
顧北笑著點頭,雖然不會做菜,但在挑選食材這一方面,他絕對是個非常懂行的人,從小代老媽上街買菜,賦予了他一雙非常挑剔的眼睛。
“那就,做個蝦吧?!?p> 謝雨眠終于放下了手中拿著的掃帚,他拿過一旁的網(wǎng)兜將透明水箱中的河蝦全都撈了上來,臉上露出了嚴肅表情。
“一頓就吃完啊...”
看著謝雨眠大手大腳的樣子,顧北忍不住嘟囔道,只是當謝雨眠開始處理河蝦的時候,顧北卻突然啞了火,衣服目瞪口呆的樣子。
只見眼前這個俊秀的青年人將撈起的河蝦放在了廚房的水盆里,一般來說,這時候應(yīng)該拿軟毛刷來清洗河蝦了。
可謝雨眠卻并未如此,而是將右手的食指放進了水盆之中,刷時間,那水盆中的清水就像是沸騰了一般,以一種驚人的速度在河蝦的表面流淌著。
沒過一會兒的功夫,那水盆中的清水就變得渾濁了起來,謝雨眠這才將食指拿出,又將盆中的濁水倒去,重新放了一盆的清水。
顧北低頭看了一眼盆子里放著的河蝦,哪怕一會需要丟掉的頭部和鉗子,此刻也都是干干凈凈,毫無瑕疵的。
將盆中的清水重新倒掉,謝雨眠撈出了一只河蝦,動作飛快地執(zhí)行起了開背的程序,他非常熟練地取出了河蝦背后蝦線,緊接著,左手一轉(zhuǎn),右手一抹,又取出前腹的黑線,最后才掐去頭部,完整的撥開蝦殼。
直到這個時候,蝦尾都還是舒展著的。
“掌柜的,可以拿一個盤子過來么?”
謝雨眠捏著手里白色的蝦尾,看向身后的顧北。
顧北立刻俯下身子,從柜子里拿出一張干凈的白盤放在水龍頭旁邊,而謝雨眠則是將手中的蝦尾隨手扔進盤子里,繼續(xù)手上的工作。
謝雨眠的動作非常迅速,處理完所有的河蝦,也不過就用了五分鐘的時間,而他隨手扔進盤中的開背的了的蝦,瑩白的蝦尾襯著白盤,就好像是透明的一般。
一旁觀看的顧北,一點聲音都沒有出,就怕打擾謝雨眠如行云流水般優(yōu)美的動作,每一只蝦尾擺在盤子里就好像一個個盛開的梧桐花。
堅硬的尾殼就是張開的小喇叭,看著格外喜人。
謝雨眠看著盤中的河蝦,微微思考了一下,又開口問道:“還有雞蛋么?”
“有的!”
顧北從冰箱里翻出三個雞蛋遞給了謝雨眠,謝雨眠單手拿起了一個,直接磕在左手拿著的碗邊上。
他并沒有將整個雞蛋都給打開,而是只磕開了一條小縫,緊接著,將那條小縫中流出的蛋清瞬間均勻的開始灑落到每一只蝦的身上。
當謝雨眠將三只雞蛋全部用完以后,顧北拿過他用過的雞蛋看了一眼:蛋殼中的蛋清幾乎全都消失了,而蛋黃,則好好的呆在蛋殼里面。
這樣硬核的的手法,顧北真是第一次見,整個人都有些傻了。
“嘖,接下來好像有點麻煩?!?p> 謝雨眠看著盤中的蝦尾,皺了皺眉頭:“按理來說,這個東西還要腌一下才好吃?!?p> “你忙別的,這個我來好了?!?p> 顧北從一旁拿來了裝鹽的罐子,一手拿著勺子盛出半勺,均勻地撒在了蝦尾上,緊接著又把料酒、白胡椒粉、姜、蔥挨個撒上。
關(guān)于腌制東西這方面,他確實是有心得的。
這樣的腌制確實需要幾分鐘的時間,趁著這個時間,謝雨眠又看了一眼地上的塑料袋,其中露出的豌豆仁,一下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在他的世界里,并沒有這樣東西。
他拿過一粒放在嘴里嘗了下味道,十分脆嫩。
思考了一下,謝雨眠心中立刻有了主意,他將這個小口袋中的豌豆悉數(shù)倒出,在清水中洗刷干凈,可緊接著,他卻突然皺起了眉頭,看向一旁的顧北:“掌柜的,你這里都沒有煮東西的家伙什么?”
顧北伸手指向了一旁的灶臺:“......電磁爐在那里。”
只是當他轉(zhuǎn)過頭,看見謝雨眠一臉蒙圈的模樣,只能長嘆一口氣:“我教你怎么用吧......”
幾分鐘后,謝雨眠站在電磁爐旁,把洗凈濾干的豌豆下入滾水,翻滾幾下后,直接撈出,放進了一旁的涼白開中。
緊接著,倒油、下蝦。
每一只被炸過的蝦,撈起來的時候都成了半月形,尾殼高高翹起。
謝雨眠捻起其中的一只嘗了一口,無奈地搖了搖頭:“火候不夠,調(diào)味一般,算了,湊合吧。”
將河蝦撈起,謝雨眠又從油壺里繼續(xù)倒出一點油,開始熱油,將濾干水分的豌豆下鍋翻炒幾下,倒入半碗清湯。
一只等到湯汁變成乳白色后,他才把已經(jīng)控干油了的河蝦倒進去翻炒。
一手翻炒,一手拿起旁邊的小瓶,淋入油脂。
看火候差不多了,謝雨眠立馬將河蝦撈起,隨手放在一旁的白瓷盤上,將其遞給顧北,笑著問道:“嘗嘗?”
顧北沒有推辭,拿出一只河蝦,剔去蝦殼嘗了一口。
片刻后,在餐廳安穩(wěn)坐著的安娜,聽到了一聲自廚房中傳來的咆哮:“你TM管這叫只會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