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睜開眼,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場景讓安陵容恍惚。
摸了摸身上那床針腳細密但材質(zhì)尋常的喜鵲登枝紋的薄被,這是母親眼睛沒那么糟之前給自己親手做的,攤開左手,看著手心那枚紅痣,安陵容知道,自己是真的回來了。
將被子拉起蓋住臉面,痛哭一場之后,安陵容面色如常的起床了。
安比槐寵妾滅妻,她做為縣丞之女、安家的大小姐,身邊卻并沒有貼身侍奉的丫鬟。
家里的仆婦和家丁只會幫忙做一些挑水劈柴的粗活,起床后的梳妝打扮,都得安陵容自己來做。
簡單洗漱一番后,坐在鏡前,安陵容輕撫著自己如今還十分稚嫩的臉龐,想起先前看見的尸體。
那具她自己的尸體。
‘入宮短短八年時間,我怎么就被折騰成那樣了?這一次,我定不會再這樣悲涼的死去了。’
梳了個簡單的漢女發(fā)式,安陵容走到自己屋內(nèi)的繡棚邊。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
安比槐雖只是個小小縣丞,但江南富庶之地,上行下效,所以做了官后的安比槐并不窮。
但他寧愿花大價錢去青樓贖名妓也不愿意將銀子多花一兩在妻女身上。
為了自己和母親的日常開銷,也為了多攢些銀子給母親治眼睛,安陵容在閨中時就會做些刺繡換錢,看著繡棚上那副繡了一半的麻姑獻壽,安陵容略一思索,便知道了自己是回到了什么時候。
康熙六十年九月。
當今御極六十載,擬在次年正月舉辦千叟宴,與萬民同樂。
這幾個月里,民間關(guān)于祈壽祈福等吉祥寓意的東西都漲了幾倍的價格,就是他們這遠離京城的松陽縣都頗受影響。
為了趕上這波紅利,她熬夜點燈的繡這副麻姑獻壽,就為了多換些銀子給母親買藥。
但最后這副繡品被安比槐的寵妾挑唆著拿去討好了他的上司。
那個年過六旬,家里妻妾無數(shù)、強搶民女、荒淫無度的松陽縣令蔣文慶,不僅看上了這副繡品,還看上了她這個未滿十五的縣丞之女。
言說只要安比槐愿意把她嫁給自己做填房,便在自己致仕后推舉安比槐接替自己的位置。
不說那蔣文慶死過多少任妻子,但凡有點愛女之心的父親就不可能同意這種荒唐的要求。何況朝廷官員的選拔升遷也絕非這區(qū)區(qū)縣令所能左右。
如此荒唐的事情,偏偏她這個父親還真的心動了。
若非她是在旗秀女,在沒有超過選秀年紀或明旨取消本屆選秀之前,都不許自行婚配,恐怕她已經(jīng)被安比槐送入蔣家府邸了。
安陵容攤開手掌,心中默念,手中瞬間出現(xiàn)一張符箓。
這是她用一個靈魂值換的傀儡符。
即便用了忠心丹,也改變不了安比槐的自私、無能、貪婪又愚蠢。
何況忠心丹也不能用在身份或地位比自己高的人身上。
還是這種不限身份,用了以后能完全控制對方三年,且三年后傀儡必死的傀儡符才更適合安比槐。
可惜,她在兌換之后就試寫了幾次。
傀儡符用在自主意識越強的人身上失敗率越高,給皇后用成功率不足一成,用在皇帝身上的成功率更是趨近于零。
要不然她非得兌換個十張傀儡符去皇宮里一頓亂貼。
到時候就算三年后所有人都死了,她沒有機會贖回靈魂,再無轉(zhuǎn)世,那這一生也算是暢快了。
可惜了,可惜。
不過用在安比槐這種蠢材身上就不會有成功率過低的這種困擾。
用手指在符箓上虛寫下安比槐的名字,符光一閃,便顯示出十成的概率。
安陵容露出果然如此的嗤笑,隨后拿火折點燃符箓。
符箓燒成飛灰,凌空旋轉(zhuǎn)一圈徹底消失,便算是生效了。
安陵容在心中默念,“遣散除了蕭姨娘外的所有妾室,讓她們哪里來的回哪里去。把掌家權(quán)還給母親,處理完以后就去看書,好好的想一想該怎么升官?!?p> 說完,安陵容就不管了。
去看了一眼母親,叮囑她按時敷藥,就忍著淚意回到房間。
安陵容繼續(xù)繡那副麻姑獻壽。
一邊刺繡,安陵容一邊思考。
她用兩個靈魂值分別兌換了天花的防治辦法和水泥的制作工藝。
這是她給自己提高身份的底牌,她不想再以人人可欺的縣丞之女去參加選秀,然后繼續(xù)做一個最末流的答應(yīng)。
現(xiàn)在,她該先出哪張牌?又該如何出牌?
屋外吵吵嚷嚷,那些平日里在府里趾高氣昂、肆意欺辱她的女人,此時正發(fā)出絕望又悲切的哀鳴。
甚至有人在大聲哭喊:“夫人,秀姐姐,求你救救我,求你看在從前的情分上幫我求求情吧,別讓老爺發(fā)賣了我,秀姐姐.......”
呵,這個母親原來在繡坊時的好姐妹,險些被賭博成性的兄長賣進腌臜地方的時候,是母親拿錢救下的她并帶在身邊躲開她那個兄長的無盡盤剝。
可她卻在安比槐當上縣令后,爬床做了府上的第一個姨娘。
即便如此,母親還是相信了她情不自禁、身不由己的謊言。
這個女人在母親最為信任她的時候,害死了母親腹中的男胎,還讓母親再無懷孕的可能。
主母絕嗣,被徹底厭棄,連掌家的權(quán)力都被剝奪,整日困守在一間小屋子里。
府里的妾室一房又一房的被抬進來,就連母親身邊唯一的丫鬟都被強行臨幸,成了蕭姨娘。
從前她疲于生存,并未深思。
曾經(jīng)她以為皇后和她的母親一樣被寵妾逼得沒有活路,只能忍氣吞聲,所以在皇后幫過她后,對皇后也曾有過短暫的依戀。
后來一碗又一碗的避子藥,讓她看清了皇后的惡毒,安陵容才隱隱的開始懷疑,皇后能偽裝的那么好,母親就真的像她一直以來看到的那樣心軟、怯懦嗎?
或許她確實心軟,也還是怯懦,但她肯定也有自己的手段。
否則怎么解釋這偌大的安家,十幾房妾室,安比槐卻只有她這么一個女兒?
若非只有自己這么一個女兒,安比槐在賣女求榮的時候恐怕絲毫都不會猶豫。
就連皇后那樣多防不勝防的手段,皇宮里都常有妃子有孕。
她能出生,母親也曾又有過一個男胎,就證明安比槐曾經(jīng)是能讓人有孕的。
那府里再未有過孕信......
看來,她得再找母親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