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府
甄嬛自上善寺進(jìn)香回來后,已經(jīng)郁結(jié)于心數(shù)日。
她本不是這般軟弱的人,可她到底才十七歲,驟然聽聞京中各家都在議論她是父親專門培養(yǎng)的純元皇后替身,整個人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心下崩潰。
她不是不知道驚鴻舞、品簫、擅詩詞都是純元皇后揚名在外的才藝。
可時下京中又有哪家閨秀沒學(xué)過一二?
她只是要強又有天賦,所以學(xué)得更多更好罷了?
她雖不比男子可以建功立業(yè),但是也不愿輕易辜負(fù)了自己,又怎么可能甘為她人替身?
何況皇上年歲已經(jīng)那般大了。
那日自己去上善寺許愿,也是求的一定要嫁給世上最好的男人,和他白頭偕老,共此一生。求的是讓自己撂牌子。
家中父親母親對此也是默許的。
所以那些流言初聽之時,她心中難過,卻并不十分相信,只覺得是別人嫉妒她,所以趁著選秀前故意打壓她。
可沒想到今日選秀,浣碧竟然聽到了那些話。
再回想皇帝聽見她名字時的反應(yīng)。
皇帝讓她上前抬起頭來,然后目光復(fù)雜的看了她許久,留下一句。
“甄遠(yuǎn)道如此有心,朕豈可辜負(fù)!”
便終止選秀拂袖離去,連太后阻止都沒有回頭。
那一瞬,甄嬛只覺得通體冰涼,如遭雷擊,連太后離開前指著她又說了什么都聽不進(jìn)去了。
出來后,連一向與她交好的沈眉莊都只神色復(fù)雜的看了她一眼就丟下她走了。
甄家,隨著甄嬛被記名留用一起傳來的還有甄遠(yuǎn)道‘品行不端,妄自揣測圣意’被貶成了八品筆帖式讓其閉門家中多讀圣賢書,反思‘何為忠君’的旨意。
甄嬛記得自己分明剛上馬車聽了浣碧說坊間都說自己長相與純元皇后十分相像的話時,就已經(jīng)挺不住已經(jīng)暈了過去,卻仿佛隱隱約約見聽見了父親的聲音,和浣碧那句‘爹爹’。
‘她在管誰叫爹爹?’這是甄嬛失去意識前的疑問。
甄嬛醒來,看見流朱焦急的守在身邊,怔愣著問了句,“浣碧呢?”
看著流朱的臉色驟然變化,閃躲、憤怒又心疼,甄嬛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難怪同為父親帶回來留在自己身邊侍奉的婢女,即便她一視同仁,但浣碧就是能從府里賬房領(lǐng)到比流朱更好的衣料和首飾。
從前甄嬛只以為是浣碧自己掐尖要強,仗著她的勢自己要來的。
甄嬛自負(fù)美貌,不怕浣碧奪了她的光彩,自然也希望自己身邊的人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帶出去也體面,因此并不在意。
現(xiàn)在想來,分明是父親私下貼補浣碧了。
甄嬛掙扎著起身,“我去看看母親?!?p> 流朱心疼的什么似的,連忙上前扶住,嘴里還勸著。
“小姐先顧著自己吧?夫人那邊自有玢兒她們照顧著。現(xiàn)在天色已晚,你現(xiàn)在正虛弱著,不如先早些休息,明天宮里就要派教習(xí)嬤嬤來了?!?p> 甄嬛搖了搖頭,推開流朱便踉蹌著往外走。
流朱只能連忙追上,在后面護(hù)著,生怕甄嬛跌倒。
云辛蘿的房中燈火通明。
甄嬛到時,甄遠(yuǎn)道和云辛羅不知在說什么,浣碧正在下首跪著,云辛蘿摔了一個茶盞,甄遠(yuǎn)道扭過頭去,剛好看見甄嬛愣在那里默默垂淚,夫妻倆臉色都是一變,看著甄嬛欲言又止,最后還是云辛蘿招了招手,讓甄嬛過去。
“嬛兒,家里這些時日發(fā)生的事情你也都知道了。浣碧,我和你父親會盡快把她送走。你只需好好準(zhǔn)備進(jìn)宮的事宜?!?p> “爹爹!”浣碧膝行上前抓著甄遠(yuǎn)道的褲腳。“爹爹別送我走。”
“夫人!”甄遠(yuǎn)道一副不忍的樣子。
云辛蘿向來溫柔賢淑的臉上露出憤怒的神色。
“這些時日甄家連往日請了哪位教習(xí)的事情都被人查得一清二楚!她!和她的那個生母是什么身份,你莫不是以為不會再有人知道了?嬛兒如今處境已經(jīng)這般艱難,眼見她就要入宮,宮中爭斗何其兇險,你難道還要留著這個孽障,拖累嬛兒、拖累甄家滿門嗎?”
甄遠(yuǎn)道嘆了一口氣,把手搭在浣碧肩上,一副諄諄叮囑的模樣。
“你......哎,夫人也是為你著想,我會在江南給你尋個好人家,也會給你備一副嫁妝。浣碧,你懂事些,莫要再為難爹爹。”
浣碧還要再求,可看著甄遠(yuǎn)道眼含淚光滿腹惆悵的樣子了,卻怎么都開不了口了。
何況她也知道若自己身份暴露,甄家如何不好說,她定是不會有什么好下場的。
倒不如現(xiàn)在聽父親的安排先遠(yuǎn)離是非。
只是她這一走,娘的牌位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進(jìn)甄家祠堂,浣碧想到這里不由淚流滿面。
宮中
皇后那些入選秀女的名單去找皇帝擬定位份。
皇帝心煩意亂,讓皇后自己看著安排就是,只交代了一句讓皇后給甄嬛尋個僻靜的宮室不要隨意走動,就把皇后打發(fā)出去了。
原本臣子按著皇帝的喜好培養(yǎng)女兒入宮侍奉也不是什么大罪,揣測圣意這種事情哪個當(dāng)臣子不會去做?無非是揣測的好和揣測的不好的區(qū)別。
皇帝知道,如果這件事情沒有鬧得沸沸揚揚,那甄遠(yuǎn)道這步棋就絕對走對了。
有那么一張臉,自己不會不看重。再加上和純元一樣的才情和相似的性情,他又怎么會不喜歡?
可問題是,現(xiàn)在這件事情滿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更何況,皇帝最在意的是粘桿處查到的那句‘甄嬛肖似其母’。
如今的粘桿處首領(lǐng)并未見過早逝的純元皇后,他也不好輕易召見臣妻入宮。
但如果甄嬛與純元皇后相像的那幾分是隨了生母,那她的母親又該是怎樣一副容貌?
皇帝只要一想到甄遠(yuǎn)道那個匹夫娶了一位和菀菀容貌相近無二的女子,又生下女兒刻意照著菀菀來培養(yǎng)用以迷惑自己,就覺得甄遠(yuǎn)道簡直最該萬死!
皇后捏著名單的手緊了緊。
她倒是有心打壓新人位份,可這次選中的秀女,除了剛剛被貶的甄遠(yuǎn)道之女,各個不是出身不低就是皇帝近臣之女。
她要是敢在位份上動手腳,回頭華妃那邊估計就要使手段把人籠絡(luò)過去了。
原本還想借皇帝的手把富察氏和安佳氏的位份在入宮前分個高低,給兩人之間制造點矛盾。
畢竟在這后宮,滿軍旗的妃嬪對她這個皇后的威脅可比漢軍旗的要大的多。
這兩個一個有滿族大姓的出身,另一個雖是后抬旗的,但父親實在得力。
說句難聽的,若自己哪天出點意外,以那兩個的身份就是繼后也做得。
可現(xiàn)在沒有皇帝這面大旗了,皇后也只能繼續(xù)展示她的‘賢惠大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