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出府
周府前廳之中,李仲恪狠狠的揉了揉自己的后腦勺,將淤血揉散開,疏絡(luò)經(jīng)脈,強(qiáng)行提神。
他與江文泰都還不知道,自己未來的命運,就這樣被兩位輯命司的捕快給定下了。
柳刀離開之后,兩人便被幾個衙役呼來喝去,又是檢驗眼瞼、又是滴血,忙碌了半天似乎在檢查些什么東西。
眼見初升的日頭漸漸移位,他們才得到赦免,被安排在一處地方等待后續(xù)的通知。
而那名輯命司的柳刀捕快,也再未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過。
“你們兩個,無事了?!?p> 一名身穿灰色樸衣,腰挎長刀,身高異于常人的冷面衙役走到二人跟前,示意他們跟著自己?!案易撸⌒膭e破壞了現(xiàn)場,否則至少挨十大板子!”
江文泰左右環(huán)顧,臉上帶著一抹討好的笑容,道:“這位差人大哥,我們可以走了?是回家吧,不會是去大牢里等候問審吧?”
“怎么?”衙役斜眼看他,輕笑:“那地方兒進(jìn)去了,不折騰個半死,搞到傾家蕩產(chǎn)可輕易出不來。你很想進(jìn)去參觀參觀?”
“呃,不不不,我就是問問,心里好有個底兒?!苯奶┻B忙否認(rèn)。
“放心吧,上面確認(rèn)過了,你們也是受害人?!毖靡凼职粗?,領(lǐng)著二人穿過庭院,走過石板,來到周府的前門處,略一抬手道:“所以,你們可以回去了。如果后續(xù)還有什么需要你們配合的,會有人去找你們的,這段時間注意不要惹是生非,否則容易罪加一等。”
他努了努嘴,示意道:“走吧,二位。莫不是,還要小的請你們?”
“不敢,不敢!”江文泰小聲嘀咕一句:“誰想去縣衙的牢房,可真是活膩歪了。”
他扯了扯李仲恪的衣袖,道:“快溜,鹿仁!”
李仲恪抬起頭顱,靜靜的仰望著周府木門上方的牌匾,內(nèi)心五味雜陳。聞言,按壓下諸多心思,兩人一前一后出了這條巷子,總算見到街道上陽光明媚,只覺昨日發(fā)生種種宛若噩夢,生出恍然隔世之感。
此刻天色尚早,最先發(fā)現(xiàn)案情的是清晨的掃街人,由于北區(qū)這里是富人區(qū),因此每天約莫五點多鐘,就會有專門由幾戶人家聘請的掃街人打掃附近的衛(wèi)生。
掃街人吹響哨笛,叫來了衙役之后,又經(jīng)歷過一系列的盤問與等待,等到二人被放歸回家之際,也才早上的八九點鐘。
江文泰打了個呵欠,摸了摸肚子,喃喃道:“又餓又困,你呢?”
“不餓,有點困?!崩钪巽〉?。
昨晚在周府上,兩人吃過了席面,有魚有肉,此刻都還沒消化。
雖然仔細(xì)想一想,周府發(fā)生了這么慘的血案,滿門上下齊齊殞命,和自己二人坐一桌的都被煉成了尸傀這件事,會令人有些倒胃口。
不過李仲恪前世,也曾干過一邊解剖一邊吃午飯的事,因此內(nèi)心倒也不甚在意。
倒是他莫名覺得很困,明明昨天昏死過去之后,不知不覺睡了有將近五六個小時,此刻腦子卻依然昏沉,眼皮子直打架。
“我餓了,走,去吃碗豆?jié){,買兩根油條,吃完了再回去睡個回籠覺?”江文泰建議道,他混跡江湖,市面上的死人見得多了,也不覺得經(jīng)歷了一場滅門慘案有多恐怖。
“算了,你自己吃吧,我只想睡覺?!崩钪巽』亟^道。
“走吧,你不吃,可以帶回去給你姐吃?!?p> 聞言,他略琢磨了一會兒,便應(yīng)承下來:“好吧?!?p> “走勒,我知道北區(qū)有一家老字號,這個時辰去,應(yīng)該還能趕上?!?p> 兩人行走在城街之中,冬日的陽光耀眼刺目,渾身卻冰若刺骨。昨夜發(fā)生的一切,各自都默契的刻意去淡忘,不再去提。
只是,這件事終究深深的在二人的心里,留下了一道疙瘩。
究竟最后出現(xiàn)的血尸煞是為何而來,而他們,又是如何在兩詭環(huán)伺的情況下,僥幸生還下來的。
無數(shù)的謎題與疑惑充斥在他們心中,就連隱隱察覺到自己眉心金手指不凡之處的李仲恪,依舊一頭霧水。
只是眼下多想無益,他們也只得先顧好當(dāng)下。
到了包子鋪,李仲恪磨不過江文泰,一樣點了一份豆?jié){、三只肉包加一根油條,吃起來果然跟后世重油重鹽的不一樣,就一個字:淡。
不過這份淡中,卻又暗暗蘊(yùn)涵著一種這個時代所獨有的煙火氣息。
溫?zé)岬亩節(jié){下肚,李仲恪的腦子里突兀之間一道靈光閃過,只覺得到了這時,自己才算是真的融入進(jìn)了這個世界。承認(rèn)了自己穿越的事實,并且放棄了短時間內(nèi)回到原來世界的打算。
內(nèi)心的結(jié)一打開,他死守的心理防備便轟然打開,耳畔之間驟然間多了許多聲音。
諸如叫賣聲、還價聲、油炸聲、水流聲、婦人漿洗衣物聲。
耳鼻中,清新的草木混雜著冰涼的空氣入肺,肉包子噴香撲鼻。
來往的路人大多富庶,容貌精神比起西城平民區(qū)的漁夫、老農(nóng)、仆婦們來要好上不止一籌。
他們有的是跑腿的小廝,有的是書館的先生,還有開店的掌柜,或是大戶人家里的管事。
迎來送往之聲不絕于耳,生活的煙火氣油然而至。
“勞駕,打包一屜肉包?!崩钪巽√?,對著容貌柔美,身段初長成的包子鋪老板女兒說道,接著看向江文泰:“給錢。”
自打來到這個世界上為止,他身上就沒揣過錢,賣菜都是江文泰付錢。
李仲恪毫不避諱自己貧窮的事實。
“哎?!苯奶┱低蹈Q探有些羞澀的店家小姑娘,聞言從懷里掏出一個錢袋,排出二十個銅板,遞給她,大氣道:“不用找了!”
“哎……”小女兒家似乎沒見過這么豪放的客人,脖頸羞得抹上一層粉紅。
江文泰依舊擺著俠客模樣,大開大闔啃著包子,卻聽一聲微弱蚊蠅的聲音道:“這…這,不夠…兩位吃了三屜包子,兩碗豆?jié){,三根油條,合該二十五文錢?!?p> 兩人面面相覷,最后付清了錢兩,掩面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