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土地老爺（新書求票票~）

　　穆城向西六十七里，有個著名的官驛，叫做明集驛，算是大易國西南的樞紐驛站。官道在這里被分成四條，貫穿南北，橫亙東西，是個走商云集的歇腳處。

　　馬車要在此處一路向北，與李小浮二人不再同路。所以趕車大爺只能在這里將他們二人放下。

　　李小浮跳下車來，站在路口掏出她的小羅盤辯了辯方向。按照涼姑所說，從這兒往南，再走上兩三個時(shí)辰就能到霍城了。

　　但那是明天的事兒了。

　　因?yàn)楝F(xiàn)在天已經(jīng)黑透了。

　　本來她計(jì)劃好下午趕到明集，腳程快一點(diǎn)的話，一準(zhǔn)能在關(guān)城門前進(jìn)城。

　　哪知這個拖油瓶竟如此身嬌肉貴，一路上連隔夜飯都嘔出來了不說，解個手還要跑出去八百米遠(yuǎn)。

　　這貨從上午吐到下午，其凄慘嬌弱之狀連趕車的大爺都看不下去，一路遷就著他停停走走，生怕一個不小心讓他掛在了路上。

　　李小浮悔得腸子都青了，恨不得穿回今天早上狠狠扇自己兩個耳光。

　　她到底為什么要帶這么個玩意上路？！

　　李小浮忙喊了平安下車，打算在附近隨便找間夜店對付一宿，明兒個天一亮好早早趕路。

　　李小?。骸霸蹅円粫?..”

　　平安：“嘔....”

　　李小浮：“先去那個面館....”

　　平安：“嘔....”

　　李小?。骸俺渣c(diǎn)...”

　　平安：“嘔....”

　　“飯吧?！笨粗嫌推繃I完最后一口苦膽水，李小浮覺得自己也開始反胃，已經(jīng)沒有一丁點(diǎn)吃飯的欲望了，“算了，還是直接找個店睡吧。”

　　“還是先吃面吧！我有些餓了?！逼桨餐碌脙裳郯l(fā)花，正扶著樹干朝李小浮指的那個面館看去。

　　“你還能吃的下去？”李小浮覺得他明明已經(jīng)把胃也一并吐了。

　　“這一日吃的全是寒食，路上又如此顛簸，實(shí)在是胃里難受，我想喝口熱湯。”平安伸出袖子抹凈嘴角，氣若游絲道：“嘔......”

　　李小浮一頭扎進(jìn)面館不想跟他再說一個字。

　　她覺得此時(shí)要是把嘴張開，吐出來的一定也是個“嘔”字。

　　平安：“嘔....”

　　李小?。骸?.....“

　　面館雖小，人卻挺多，但西側(cè)靠墻的位置卻空了一張大桌子，沒有人坐。

　　大家都跟趕集一樣挨著東邊擠著，每張桌子都滿滿當(dāng)當(dāng)，連個插腳的地方都沒有。

　　李小浮還沒鬧明白什么狀況，拖油瓶已經(jīng)拄著桌子板，一屁股坐下了。

　　嗯，對，就是最西邊這張。

　　偌大的飯店突然雅雀無聲，只見老板親自從灶間沖出來，揪起拖油瓶就往一邊拉，嘴里還念念有詞道：“土地老爺莫怪！土地老爺莫怪！”

　　有人不知道從哪弄出來兩個馬扎，連忙招手讓他倆坐過去。

　　李小浮這才聽人說道：

　　“那里不能坐，那里是土地老爺坐的地方！”

　　“對呀！惹了土地老爺不高興，他就不來了！”

　　真是奇了怪了，這年頭土地老爺還親自下館子吃面？

　　一旁有個趕鏢的大胡子，見這兩位面嫩又生，就順嘴解釋了兩句。

　　“姑娘頭一次來明集吧？咱們明集有個土地老爺，會在一四七的晚上來這面館留下神紙，告訴咱們哪日有雨，哪路有災(zāi)，是咱們這些腳夫的保護(hù)神呢！”

　　又有人道：“可土地老爺都快一個月沒現(xiàn)身了，今天是二十四，不知道老爺還來不來?！?p>　　“是啊，上個月他來的時(shí)候還說霍城的東夾河要發(fā)大水，我就是聽了老爺?shù)膭癫艣]去霍城進(jìn)貨，保住了這條老命?！?p>　　“對啊，老爺這個月沒現(xiàn)身，我都不敢往南去了！”

　　這些人東一句西一句，李小浮聽了半天，總算弄明白了個大概。

　　總的來說就是，明集有個會看天象能卜算的老先生，天有異變的時(shí)候會來這里播個天氣預(yù)報(bào)。

　　李小浮道：“那這土地老爺長什么樣啊？”

　　店主端著兩碗面走過來，“俺也沒見過正臉，反正就穿個粗布斗篷，拄著個拐，跟路口那個土地像一樣一樣的！”

　　大胡子附議道：“對，我覺得就是土地老爺顯靈，不然幾十里以外下不下雨，凡人怎會知道！”

　　店主轉(zhuǎn)身又端了碗面出來，恭恭敬敬放在了那張空桌子上。

　　看到碗里碼著上尖兒的肉片，拖油瓶的眼馬上就亮了，“那碗面的澆頭也太足了些吧！”

　　這哪能叫澆頭？這分明就是一碗肉啊，連根面條的影子都看不見好不好！

　　李小浮越發(fā)覺得好奇，又問向店主，“土地老爺在這兒吃面么？”

　　“欸~神仙哪能當(dāng)著咱們的面吃飯！老爺都是把紙放下，把碗端走。明日一早碗自動就在門口了！”店主一張圓臉笑得十分知足長樂，對這位土地老爺?shù)淖鹁粗橐惨缬谘员怼?p>　　“其實(shí)剛開始的時(shí)候，半夜吃飯的人少，土地老爺也在俺這兒吃過一次?？珊髞砟矫鴣淼娜嗽絹碓蕉?，再在這兒吃就不方便了。就是不知道怎么的，老爺連著一個月沒現(xiàn)身了?！?p>　　任誰被這么一群人盯著，也是吃不下飯的，李小浮又問：“那他來了這么多次，你們就沒跟出去看看他住哪兒？”

　　說到這個問題，店主也頗為無奈，“別看咱們明集是個大驛，可這兒畢竟不是城里，后半夜哪怕有官府馬車過來，也亮不起幾盞燈。你看這外面，黢黑黢黑的，老爺每次出門只要往南面林子里一拐，咱們就一點(diǎn)也看不見了?！?p>　　李小浮順著門口朝外一看，伸手不見五指。

　　這地方近似荒野，打個燈籠都怕招鬼，確實(shí)不太方便追人。

　　店主又拿起抹布把那張VIP桌子里里外外擦了個遍，抬頭看看天上那條瘦月亮，沖著大門長嘆一聲，很是遺憾，“哎，看樣今天又不來了?！?p>　　想他一個茅棚面館在土地老爺?shù)募映窒?，生意越做越興旺。窮的時(shí)候，總是不舍得放肉，害老爺吃了好幾年素面。

　　如今生意好了，他整上一大碗肉孝敬老爺，人家卻不來了。

　　店里幾十口子人也都有些失望，子時(shí)已過，土地老爺大概率是不會來了。

　　于是眾人紛紛站了起來，背包的背包，收刀的收刀，依次有序離開面館，各自找地兒睡覺去了。

　　李小浮的面剛吃了一半，見人都散了，忙招呼拖油瓶往屋里靠爐子那張桌子坐過去。

　　拖油瓶慘白的臉上終于有了些人色，他夾起碗里唯一的一片肉，微微猶豫了一下，放進(jìn)李小浮的碗里，道：“阿浮姑娘，你說這個土地老爺是人還是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