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浮和平安異口同聲道:“土地神像?”
“果然,明集驛那些人口中說的土地老爺就是姜公?!睕]想到連土地神像都是姜深自己做的,李小浮越發(fā)覺得姜深這顆頭埋的有些深意。
姜義秋點頭道:“明集驛是官道樞紐,若是遇到惡劣天氣,師父會提前去明集告訴趕路的人。師父幾年前布逆水大陣時毀了臉,所以經(jīng)常帶著兜帽,不愿以真面目示人,日子久了,大家都覺得他很神秘,就當(dāng)他是土地老爺了。只是上個月東夾河最后一次發(fā)大水時,師父去壩上看了一眼就再也沒回來?!?p> 李小浮記的店主說土地老爺也是有月余未來,那這人必是姜深無疑了。
可自己的頭被埋在自己修的土地神像下面,這事怎么想都透著一股子惡意。
姜義秋又指了指不遠(yuǎn)處一條往東北方向走的官路,“那里也有一座土地神像,那條路是去晉城的老路,自從有了水路以后這里來往的人就少了?!?p> 李小浮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見一座石頭神龕,跟明集驛那座一模一樣。在夕陽的照耀下,神像腳下還微微閃著金光,就像土地老爺踩著一朵金蓮,很有幾分禪意。
拖油瓶卻像白日見了鬼一樣,拉著她的袖角,驚懼道:“阿、阿浮姑娘,你看那里是不是也有個銅盆?”
李小浮這才看清土地神像下面踩著的不是什么金光,而是那個讓她只看一眼就反胃的銅盆。
她一把將姜義秋揪過來,指著土地神像下面那個銅盆,變了臉:“那個東西是誰埋的?”
“什么東西?”姜義秋順著李小浮指的方向,只看到那尊陳年土地像,并沒看到別的東西,“埋什么?”
李小浮不等他弄明白,奪過姜義秋手里的鐵锨就奔土地像而去。
“唉?你要干什么?”姜義秋見她神色突變,又疑惑地望了望眼土地像,依舊不明白李小浮想要做什么。
平安一個深呼吸后也跟了過去,不知道待會兒挖出來的東西會不會是另一個人頭。
銅盆跟上次一樣,倒插入神像腳下的土中。這次埋進(jìn)去的多,露出來的少,不仔細(xì)看還以為這就是個底座。
不知是明集驛那晚起了個好頭,還是李小浮心中早就隱隱有些預(yù)感,里面的東西挖出來之后,并沒讓她多驚懼。
這次是一只手。
依舊是煮熟的。
平安趕緊用手緊緊掩住口鼻,卻依舊擋不住惡臭,“好像是只左手。會不會是…”他看了眼姜義秋,想了想又把“你師父的”這幾個字咽了回去。
從手被挖出來的那一刻起,姜義秋仿佛就被人抽干了全身氣力。
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這只手,緩緩跪坐在地上,李小浮看到他眼里有淚涌了出來,卻始終沒有聽到哭泣的聲音。
只有不停顫抖的肩頭,源源不斷地訴說著他的悲痛。
“一只手而已,也可能不是姜公的,再說了…”李小浮著實不會安慰人,這種時刻連睜眼說瞎話她都做不到。
然而姜義秋卻突然一個暴起,他雙拳緊握,額上青筋乍現(xiàn),“姜茂!老子要你償命?。 ?p> 說罷他一副要手撕殺人犯的架勢,翻身就要上馬。
這人怎么說走就走?
手撂這兒就不管了?
就沖收這么個脾性的徒弟,李小浮覺得姜深也活不久。
反正拖油瓶要是這么個性格,她一定收拾鋪蓋卷連夜逃走。
李小浮急忙拽住韁繩,“你先等等!”
姜義秋怒氣正盛,根本就聽不進(jìn)別人勸,“天大的事也等我殺了姜茂再說!”
眼看他勒緊韁繩馬就要揚蹄,平安突然攔在馬頭前,伸出一只手?jǐn)r他道:“你這一去要是回不來,誰給你師父收尸?再說只找到一只左手,剩下的你就不找了?”
李小浮忙向拖油瓶比了個贊,想不到這短命鬼還有點眼力見。
“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她拽著韁繩,連忙勸姜義秋下馬,“趁天還沒黑,我要是沒猜錯的話,咱們趕緊去把剩下三個土地像挖了,說不定還能給你師父湊個全尸?!?p> 然而這次她只猜對了一半,三人繞著霍城跑了一個整圈,在另外三個土地像下,確實挖出來了東西。
但只有手和腳。
“身體會埋在哪兒呢?”平安蹲在這最后一尊神像前,對著這只剛挖出來的右手自言自語。
天眼看要黑透,李小浮又累又餓,好奇心早就偃旗息鼓了,現(xiàn)在對著這只煮熟的右手不僅不害怕,連胃都平靜了。
五尊土地神像下面,埋著姜深的頭和手腳,正好湊成一個人的外五角。如此大費周章的殺人埋尸,根本就不是報仇泄憤這么簡單。
最后一處土地神像下埋的右手一挖出來,她隱約有點明白殺人者的意圖。
“如果頭和手腳都是姜公的,那身體應(yīng)該就在五星的中心?!?p> 月光幽暗,今夜是個晴空,星光燦爛,灑下來的光輝正好照在這條西北方向的官道上,勉強能當(dāng)個路燈使。
李小浮坐在地下,撿起一根樹枝畫了個五星,“我沒記錯的話這種用人祭天的大陣叫五絕陣,外五層是頭手腳,內(nèi)五層是心肝脾胃腎,陣心是胸骨?!?p> 姜義秋聽到這句,原本已經(jīng)平息的怒火又燃了起來,“你是說我?guī)煾副蝗藲⒘酥?,還被煮熟拆骨?姜茂怎會如此殘忍歹毒!他還是師父的親弟弟,怎就下得這般毒手!我若不把這廝剁成肉泥喂狗,此生誓不為人!”
姜義秋一鏟子錘下去生生把土地像砸了兩半。
李小浮跟這人相處半天,發(fā)現(xiàn)姜義秋不僅長的五大三粗,脾氣還有些莽,而且在玄學(xué)上絲毫沒有天分,真不知道姜深為什么要收這么個人當(dāng)徒弟。
“這種陰毒的陣法主要用于鎮(zhèn)壓,骨頭下包的東西應(yīng)該就是這個大陣要絕的東西?!崩钚「∪滩蛔“涯樲D(zhuǎn)向姜義秋,“這個姜茂跟你師父有什么深仇大恨,要拿自己的親哥哥去祭陣?”
姜義秋咬牙,“還不是因為師父擋了他們姜家的前程!師父為的是大義,姜茂就只為一己之私絲毫不顧霍城百姓死活!你們不知道,當(dāng)年工部派人下來俢河,那個姜茂鞍前馬后的伺候,還在河上謀了個差事,這幾年因為俢河貪了不少銀子,姜府的房子都翻新了一遍!”
平安忍不住插了一句,“那他殺死姜深就是了,為何還要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