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子淵笑笑,“這是布卝的真?zhèn)饕唤稹!?p> “真?zhèn)鳎俊崩钚「〔欢?,“真?zhèn)鞑欢际菚久丶裁吹膯???p> 馮子淵道:“也不盡然。布卝修的是四柱直斷,祖師爺認為有人悟性高,一點就透;有人悟性差,苦讀幾十年也占算不準(zhǔn)。所以幾代前,布卝有一代掌門就尋了這個金線蠱,若是有修大道玄學(xué)的先天之質(zhì)就能養(yǎng)蠱,不然金線蠱不認,就不算掌門?!?p> “那、那這個東西對身體有害嗎?”
“有?!瘪T子淵坦然道:“加速衰老,活不過六十。壽終之前金線蠱會變回金絲從蠱主身上掉落,待尋得有緣人再附骨?!?p> 李小浮心道這玩意果然是邪術(shù),還是李清水好,只老老實實念書,從來不搞這些歪門邪道。
“那你圖什么?活著不好嗎?”李小浮覺得這人忒軸,“再說你們布卝早就分成好幾家了,你有這個什么一金,也沒有用啊?!?p> 馮子淵卻道:“有用,真?zhèn)饕唤鹉軘嗵烀?,我要用它來打仗,早日把高京人趕出螻蛄山,還西南一個太平?!?p> 李小浮不得不服,沖他比了個贊,“志向遠大?!?p> 馮子淵笑笑,將食指藏進掌中,轉(zhuǎn)了話題,“不知韓家配骨的具體議程如何?”
李小浮有些吃驚,“你連掌門信物都拿到手了,就不用再去將軍冢了吧?”
“姑娘要是方便,還請透露一二,我想將師兄的尸身帶出來。”
“實話告訴你,我也不敢保證這次配骨的將軍冢就是當(dāng)年韓冀殺五大派掌門的那個將軍冢?!?p> 李小浮將當(dāng)年將軍冢的情形與馮子淵仔細說了一遍,他果然緊了眉頭,“在主棺四周布四水抽星陣?那這大墓肯定不是韓家的!”
“可我出來后繞著那座山走了很久,將軍冢附近似乎讓人布下了奇門陣,若不知生門根本進不了將軍冢。而且山下屠戶都說韓家祖墳就在山上,雖然沒人見過真容。所以我想,還是賭一次吧?!?p> 馮子淵沉吟片刻,“也只能這樣了。那我跟你回王府,想個辦法混進后日迎親的隊伍里。好歹我也懂些堪輿之術(shù),并不會拖累姑娘。”
李小浮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拒絕他,畢竟她一個人下墓還是挺虛,有馮子淵相助確實比她自己好。
而且她想起馮乘那標(biāo)志性的三層下巴還怪懷念的。
其實馮子淵也不瘦,臉上有肉,身板子也寬。
她靈光一現(xiàn),這人要是扮個老媽子,還真是挑不出什么毛病來。
正愁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讓宋嬤嬤走,李小浮當(dāng)即探了身子過去,“你敢不敢裝引骨人?”
-
兩日后,合葬儀式正式開始。
韓家這場盛大的配骨儀式,算是晉城百姓有生之年看到的比活人結(jié)婚還熱鬧的婚禮。
數(shù)百人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由王府出發(fā)。
眾人身穿大紅色喜服,腰系白麻帶,打頭的手上舉著喪幡,吹曲的皆用白綢捆著樂器。
童男童女撒著紙錢,沿路看熱鬧的百姓真真是哭也不是笑也不是。
有人忍不住小聲嘟囔起來,“這新媳婦是死人還是活人?。俊?p> “當(dāng)然是活人了!沒聽說原來看上的那個死了,人家又換了一個!”
“那一會兒花轎抬哪里?抬回王府還是直接送墳上?”
大家又都噤了聲,這事可不好說。
有個小伙子憋不住,“要我就直接抬墳上!這么多紙人紙錢往家里拉,多晦氣!”
邵珠將淚眼婆娑的父親硬生生趕走,“您就讓我一個人靜靜,權(quán)當(dāng)最后一次看看這個家?!?p> 邵珠抹了抹眼淚,對幾個貼身丫頭說:“你們也下去吧,我一個人靜靜?;ㄞI來了再喊我?!?p> 眾人心都碎了,明白這是小姐流露出的對人生最后的依戀和不舍。
于是紛紛垂淚離場,只留下來鏡前的邵珠和床底下的李小浮。
門一關(guān),兩人相視一眼即刻開始脫衣?lián)Q衣,李小浮輕車熟路的整好一身嫁衣,連發(fā)髻也是昨夜提前梳好了的。
邵珠畫臉之技高超絕妙,當(dāng)即就把李小浮的臉跟自己描了個五六分像。
紅蓋頭一捂,邵珠有些忐忑地被宋仲嵐拉走。
臨走前她忍不住扒著門框跟李小浮說了一句:“姑娘大恩,邵珠銘記在心!若有緣再見,我一定...一定...”
“你趕緊的吧!再不走穿幫了!”
李小浮摳開她的手,一腳把門踢上。
屋里沒有人,靜得很,襯得外面敲鑼打鼓的聲音愈發(fā)清晰。
李小浮深吸一口氣,既緊張又有些期盼:師父,這次我能找到你嗎?
韓府迎親的隊伍很快進了門,馮子淵扮的宋嬤嬤親自攙著李小浮上了花轎。
這頂扎著白色花球的大紅花轎一刻都沒有耽擱,人一落座就直奔韓家而去。
李小浮借下轎的時機問馮子淵:“宋嬤嬤走了嗎?”
“昨夜就走了,跟丹兒一起。松昌親自送出城的。”
李小浮總覺得漏了什么事,“韓平安呢?”
“至今未曾見過他?!?p> 前頭突然一聲喊,“新人進門!”
李小浮連忙邁上臺階,馮子淵也扶著鬢角的白花,隨她進了府。
畢竟不是正經(jīng)婚嫁,賓客不多,但能來的也都是晉城有頭有臉的人物。
李小浮本還怕去了宴席有被熟人認出的風(fēng)險,哪知人一下轎,她和馮子淵就被直接引去了韓家祠堂。
原以為韓冀會在堂上坐著,心里還挺緊張的,結(jié)果整個祠堂除了韓騰一家子和三房幾個孤兒寡母,重要的人一個沒來。
韓文泰兩口子不見人影,韓冀也不知道哪兒去了,韓平安不在。
李小浮心里有些慌,特別是韓平安不在,讓她愈發(fā)覺得事有異常。
韓平安向來是個拖油瓶,恨不得黏在她身上,可自從那日見了邵珠,韓平安忽然就不怎么與她說話了,甚至昨夜她跑去邵府之前,都沒有見過他。
韓冀不惜用六州兵權(quán)換來的媳婦,竟然連看一眼都不看。
是嫌為死人婚娶,不方便跟賓客見面嗎?
可儀程中不是這樣寫的啊!
李小浮帶著滿腹疑問,在馮子淵那細著嗓子的唱禮聲中叩了頭。
祠堂上,眾人面無表情的看著她,只有韓文繡流露出一絲同情來,塞了一塊棗泥餅到李小浮手里。
“禮成!”馮子淵唱道。
他今日為了不暴露,特地把自己化成了個死人。面白如粉,腮上兩團猩紅,眉濃唇烏,猛地一看十分嚇人,仔細一看,還不如猛地一看。
按原定的儀程,新娘拜完祖宗牌位要在王府大宴賓客,婚宴少說也要擺上百十桌。
但現(xiàn)在這個情況,二房三房沒有一個人說要走,她就只能在祠堂干站著。
馮子淵掌心微微出汗,正不知該如何是好之時,韓仁邁步進來。
臉上的皺紋一笑起來讓他像極了一只干核桃,韓仁幽幽道:“那就請新人上山吧?!?p> 李小浮一驚,現(xiàn)在就上山?
梁松昌他們還未準(zhǔn)備好東西過來呢!
她與馮子淵相視一愣,心直往下沉,這事不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