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餐很豐盛。
絞殺俘虜?shù)膱雒婧苎取?p> 城頭、城下,還躺著許多來不及徹底清理的尸體,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血腥味。
填飽肚子后的村民,依舊心有余悸。
從昨日黃昏時的人心惶惶,到所有人像擰緊了發(fā)條一樣做著各種守城準備;從土匪攻城時緊張到難以呼吸,再到勝利時的激動歡呼……這一夜,石壁村的老老少少眾志成城,共同經(jīng)歷了一場刻骨銘心、終身難忘的戰(zhàn)爭洗禮。
世間沒有不散的筵席。
塢堡雖好,卻是高老爺?shù)募摇?p> 當日上三竿,村民們重新拎著大包小包,陸陸續(xù)續(xù)離開塢堡,各自走向被土匪們光顧過的小窩。
不知道家中如何?
房子有沒有遭到破壞?
大家的心中都惴惴不安。
杜羽也告別小伙伴,幫著父母、弟弟一道,將之前搬到塢堡中的糧食、衣物、被褥等財物搬回家中。
謝天謝地!
杜羽的家因為位置較偏,也許土匪根本就沒來過,一如離去時的模樣。
而遠處,卻傳來了隱隱約約的哭聲,應(yīng)該是某些相親的家遭到了土匪的破壞。
這些,杜羽已經(jīng)沒精力去管了,他實在太累了。
自重生以來,他可是腳不沾地地忙碌了三十多個小時。
強打精神,幫著將東西重新歸整到位,將百兩賞銀交給母親,拖著沉重的腿回到房間,將外套一脫,一屁股坐在床沿,便順勢躺了下去。他隱約聽到了母親喊他洗漱的聲音,可惜眼皮漸重,下一刻,便進入夢鄉(xiāng)。
…
這一覺,一直睡到第二天早晨。
當杜羽爬起來,迎著初升的太陽,只覺得神清氣爽,仿佛連上輩子沒睡夠的覺,這一次全部補償?shù)轿涣恕?p> 推開門,走向正在廚房忙碌的母親,輕聲喊到:“早,媽媽!”
這一刻,有水霧在眼中升起,
前世百年,一次次地,母親總在自己的夢中忙碌,要么提水,要么種菜,要么修籬笆,要么補衣裳。夢中的環(huán)境,總是灰蒙蒙的、安靜極了,母親即使說了點兒什么,也感覺很輕、很飄渺,醒來基本都忘了。
“早啊,兒子!”
對于這個少小離家拼活路的兒子,高惠然心中難免多了一份心疼;滿含慈愛的笑容,洋溢著說不出的欣然。
“媽媽早?!倍庞鹕瞪档匦χ?,眼中帶著依戀。
終于,在這個清晨,母親又能聽到兒子的問候。生活仿佛從一幀灰白的記憶,重新變得鮮活起來!
父母在,心才安寧。
杜羽暗暗打定主意,必須盡早解決峰頭嶺的殘匪,決不能給家人留下隱患。
“你這孩子,這么大了還邋里邋遢的?!备呋萑蛔呱锨?,拍了拍兒子皺巴巴的衣服,低聲說道:“高老爺一大早就派家丁在門外等著,說是請你過去。”
“一大早?”杜羽問。
“是啊,反正我早上一開門就看到他守在外面了?!?p> 該來的,還是來了。
這回動人心的,不是財帛,而是步槍??!
那守在門外的家丁,說不定不是一大早來的,而是昨晚就來了。
目的恐怕不止是邀請自己,還帶有監(jiān)視的任務(wù)。不把自己從睡夢中叫醒,都算他們很有耐性了。
“我洗把臉馬上就去?!倍庞饛乃字幸ㄒ淮笃八惯M臉盆,就準備去拿木架上全家人共用的洗臉毛巾。
“兒子,加點熱水吧,早上水冷,容易生病?!蹦赣H嘮叨著,拿起暖水瓶,將隔夜的開水倒在臉盆里。
以杜羽的體質(zhì),不可能因為水冷而生病。
但母親的關(guān)心卻讓他倍覺溫暖。
“謝謝媽媽!”待母親倒完,杜羽將半舊的毛巾在臉盆里搓了兩把,擰干,然后在臉上用力抹了兩把,再洗凈,掛回木架,便朝門外走去。
“吃點早飯再去吧!”高惠然沖著杜羽匆匆而去的背影喊道。
“不了,讓高老爺久等不太好?!倍庞鹣肓讼耄挚焖俜瞪?,回臥室?guī)喜綐尅?p> 此時,父親和弟弟還沒有起床。
…
到塢堡內(nèi)高家宅邸寬敞的大廳時,高老爺與高展父子倆正坐著用膳,高遠、高修然侍立一旁。
杜羽不禁暗暗納悶:自己這個便宜舅舅,什么時侯跟高德榮混得這么熟了?抑或是他昨晚根本就沒有回去,一直巴結(jié)在這兒?
看見杜羽從門外進來,高德榮笑瞇瞇地招呼道:“小羽來了?來,坐下陪老頭子一起吃點早飯!”
“高老爺好!”杜羽精神抖擻地走上前,先向高德榮微微鞠躬,再向高修然、高遠、高展點了點頭。
寒暄后,就著高老爺邀請,腹中空空的杜羽便打算坐下用餐,卻見到高修然一直在旁邊朝自己使眼色。
如果此時的杜羽真的只是一個十六歲的少年,肯定順勢推辭。畢竟,高老爺?shù)难垼蟾怕手皇强陬^客氣一下,未必出于誠心。但作為重生人士,有過百年的人生閱歷,他對高老爺能平等相待就不錯了,怎么可能有戰(zhàn)戰(zhàn)兢兢仰望心態(tài)?
微微猶豫,只是在考慮要不要給舅舅這個面子而已。
雖然這個舅舅以往對自己一家不怎么樣,從昨天開始,老是上趕著巴結(jié)高老爺讓他頗為不喜;但畢竟是母親的嫡親哥哥,若非逼不得已,他不愿意在人前讓他下不來臺。
杜羽才稍稍停頓了一下,馬上為高德榮所察覺。他轉(zhuǎn)頭朝高修然擺了擺手,道:“修然啊,你什么都好,就是太多禮了。再說,你自己不餓,人家小羽可正長身體呢,不填飽肚子,哪有力氣干大事?!”
說罷,朝高展使了個眼色。
高展立刻起身為杜羽稍稍拉開一張椅子,吩咐丫鬟加一份早點。
禮下于人,必有所圖。
不過,杜羽卻是安之若素,將槍放在右手邊容易夠得著的地方,坦然坐下,靜看大家的表演。
一旁的高修然,卻是恭恭敬敬地回答:“族長教訓得是!”
杜羽暗自冷笑,一夜之間,連稱呼都變了?昨天還稱高老爺,今天就成族長了?
很快,高府丫鬟將早點端上來,杜羽沒有多余的動作,立即風卷殘云般地吃了起來。
“年輕就是好,能吃,能睡,能打!”高老爺放下碗筷,從丫鬟手中接過潔白的紗布,擦了擦嘴,頷首感嘆道。
不知道的,還以為杜羽是他十分疼愛的嫡親晚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