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圩鎮(zhèn),鎮(zhèn)長宅邸大廳。
單森、張鼎、牧廣元三大寨主正十分放松地靠在沙發(fā)上,一邊隨意地聊著戰(zhàn)況的進展,一邊欣賞剛剛從這棟房子就地找的一個十三四歲的小丫頭跪著給他們泡茶。
后院中,有幾個親信在翻箱倒柜地清理財產(chǎn);
遠處,槍聲、喊殺聲、啼哭聲隱隱約約傳來。
對于這些,他們都恍若未聞,因為他們都認為,戰(zhàn)斗基本已經(jīng)進入垃圾時間,此時該關(guān)心的是:蛋糕即將上桌,該如何下刀子?
整合之后的人事安排,以及諾大的民圩鎮(zhèn)利益該如何瓜分,涉及到三個山寨數(shù)千人的切身利益,很難做到面面俱到。
單單就頂層的人事安排而言,作為唯一的武者,單森一把手的位置毋庸置疑,無論整合后稱鎮(zhèn)長也好,稱首領(lǐng)也罷??蓮埗Α⒛翉V元二人誰坐老二的位子、誰坐老三的位子,卻一直懸而未決,連單森都不太好表態(tài)。
因為這不單涉及到權(quán)力,還關(guān)乎面子和利益!
除此之外,還有上百的高層、中層、基層位置需要安排,這實在是一件極具挑戰(zhàn)性的工作。
而且這件事還不能無限期地拖延下去。
整合近在眼前,張鼎決定先下手為強。
他微微前傾著身子,目光灼灼地看了看單森,又看了看牧廣元,裝出一副誠懇的樣子:“兩位老大,鎮(zhèn)子咱們算是打下來了,接下來的整合工作肯定不能像原先那樣,一直停留在方向性、原則性的商討上。我的想法呢,單寨主雖然貴為武者、威信卓著,但說到具體事務(wù),牧寨主素來足智多謀、思維縝密,咱們?nèi)业恼霞殑t,還是由牧寨主來提比較合適?!?p> 好一招以退為進。
牧廣元心中暗暗提高警惕:這家伙表面上面面俱到,既捧單森,又恭維自己,實際上卻獨獨把槍口對準自己,準備把自己架在爐火上烤。
整合細則,無非是權(quán)、錢、地盤三要素罷了!
單森身為武者,是理所當然的一把手人選,他這一方的利益無論如何都必須得到保證。
真正需要費心、費腦的,是他與張鼎之間。
讓他提出細則,如果方案對張鼎有利,對方大可奉上一頂高帽,然后順勢同意下來;如果方案更偏向自己,先不說會不會給單森留下不好的印象,難道還能不允許張鼎討價還價?
很顯然,出頭的椽子先爛,先提建議的人先吃虧,他提什么方案都是吃力不討好!
很顯然,這是對方在給他下套。
而且這個套,自己似乎還不好往外推,事情拖到這個時間節(jié)點,如果自己再不開口以打破僵局,就該他們兩個人一起擠兌自己了。
可是,即使攬下此事,也得先把其中關(guān)竅與單森單獨溝通過才行,否則自己絕對明虧、暗虧一起吃!
正當牧廣元考慮如何措辭以拖延時間之際,門口一個嘍啰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一下子跪在單森面前,帶著哭音說道:“寨,寨主,鐵大人……”
“鐵冬瓜怎么啦?”單森臉色微變。
“他死了!”
“廢物!”單森一腳將匯報的嘍啰踢了個大跟斗,罵道:“每次都跟他說,不要沖在第一個,非不聽??!現(xiàn)在好了,天快亮了,他卻尿床了!你們都是死人嗎?上百人呢,都保護不了一個首領(lǐng),回頭看我怎么收拾你們!”
嘍啰沒有再爬起來,像灘爛泥一樣躺在地上,口中發(fā)出嘶啞的干嚎:“他們也死了,都死了,只剩下我一個,嗚……”
“怎么可能?”單森嚯地站起來,一把抓住嘍啰胸前的衣襟,就地拎了起來,高聲吼道:“對方到底來了多少人?”
“七八個?!?p> “七八個?”
“對!七八個,可他們?nèi)耸忠恢涑坛^兩百米的單發(fā)步槍!”
“這怎么可能?”
這下,連張鼎、牧廣元也坐不住了!
哪怕是固城來的軍隊,都未必有如此先進的裝備,他們這是出門被從天上掉下的鳥屎糊了眼睛嗎?
單森稍稍放下報信的嘍啰,扯著往外走,邊走邊狂吼道:“留幾個在這兒守著,其他人馬上召集部隊,隨我給鐵冬瓜報仇去!”
“是!”眾人轟然應(yīng)諾。
武器再先進,也不過七八個人、七八條槍而已,沒有人覺得應(yīng)該害怕,反而被復(fù)仇的憤怒激紅的眼睛。
張鼎、牧廣元對視一眼,也各自召集部眾,浩浩蕩蕩地跟著去了!
…
城頭上。
高卓等人像木頭一樣愣在那兒,一動也不動。
不怪他們心理太脆弱,實在是戰(zhàn)況發(fā)展得太突然:
進城前,他們以為自己正在執(zhí)行一次不可能完成任務(wù);
登上城頭打移動靶時,他們覺得人生最愜意的事情不過如此;
當某矮冬瓜帶著上百人發(fā)起一波流沖鋒時,他們開始心驚膽戰(zhàn);
如今,街道的拐角處涌出密密麻麻的土匪,他們則是被徹底嚇住了——有人渾身哆嗦,有人喃喃自語,有人兩眼癡癡地看著前方猶如看著自己思念了三十年才終于重新遇到的戀人。
唯一鎮(zhèn)定的杜羽見狀,輕輕搖了搖頭,就近拍了下一個茫然失措的隊友,笑道:“喂,醒醒,天亮了!”
沒有人笑!
被他的“笑話”驚醒的人,臉上的憂色不曾減弱半分。
之前那個矮冬瓜帶隊沖鋒時,若不是因傷亡過半嚇得中途想退回去,至少有十幾二十個土匪能沖到他們的面前。真要那樣,自己這八個人,現(xiàn)在還能站著的有幾人?
但現(xiàn)在向這邊兒涌來的,目測過去有三五百人之眾,只要不犯中途認慫的錯誤,不用幾分鐘就能毫無懸念將他們八個人淹沒!到時候,杜羽這個武者能不能逃出生天不好說,其他人絕對不可能有活命的機會!
有人不禁把目光投向不遠處一條殘存的墜繩。
可惜,他們的念頭剛剛升起,就被無情的現(xiàn)實澆滅了。
城內(nèi)的土匪,在單森的指使下,分出一部分繞城門而出,沖向這一段城墻,顯然是為了防止他們跳墻逃跑。
唯一的退路,斷了。
沒什么說的,決一死戰(zhàn)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