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母后,你們看兒臣獵的這只紅狐,它可真好看!我要給母后做一張頂好的狐裘,用作御寒之物,母后穿著它也可時常想起兒臣來!”這是十歲的桓離,笑起來的時候那雙好看的桃花眼瞇成一條細縫兒,月牙般迷人。
“哈哈哈,好啊,晴兒,你看咱們的孩兒多優(yōu)秀啊。他才這么大便可獨自獵殺這紅狐,他日定可堪大任!”桓帝開懷,攬住一旁溫婉的桓后。
“皇上過譽了,離兒還小,怎及他幾個兄長們?nèi)酥旋堷P?”桓后倒是謙恭,只在一旁拉住了小桓離的手,細細察看可否有傷到何處。
當今皇上登基之時朝堂并不安寧,他迎娶了天嵐國前來和親的公主,也就是先皇后,離王殿下的生母,以此換取桓國北部的安寧。先皇后名喚竺晴,竺乃天嵐國王姓。豆蔻年華的女子那般美好,先皇后亦如她的名字般晴朗聰敏,溫暖了皇上的心。
可是此情不長,桓帝不知為何竟與北幽國君達成協(xié)議,舉兵攻占天嵐國。之后便以天嵐都城嵐域為界限,兩國重新劃分了勢力界限。
得知大軍出征的桓后不顧阻攔,提著她的赤雪劍沖進了正在議事的桓泰殿中。劍指那高座之上無勝尊貴的桓國國君,厲聲質(zhì)問:“臣妾自問和親已久,不曾犯下過大錯,怎得故國竟落得如此下場?”
桓帝只是揮手示意侍衛(wèi)將桓后帶了下去,“皇后近日勞累,將她扶回宮中休養(yǎng)?!?p> 桓后盯著發(fā)號施令的那個男人,她是他的枕邊人,可他亦是她的枕邊人,她如今才知道她竟從未了解過他。原是她錯了,竟會奢望情愛這般虛無縹緲的東西,相信這十三年如一日的恩愛。
自那天后,小桓離時常入宮陪伴自己的母后,他想做她的溫暖,只希望他從來愛笑的母后能不郁結(jié)滿心。直到天嵐國都城已破的消息傳來,他終于可以歇在母后的寢宮之中。那日母后還跟他說了很多話,燈火搖曳下,他好像看見母后笑了。小桓離不會忘記,那是他的母后最后一次對他笑。
立冬的第一場雪在夜里悄然而至,清晨的陽光灑在銀裝之上,裝飾出溫暖的模樣。
“啊!”的一聲,驚得梅樹上棲息的雀鳥四散開來。
“來人啊,來人啊,皇后薨了!“有宮女失聲驚呼。
小桓離一下沖到了他母后的寢殿,看見了那三尺白綾下,熟悉的臉。
床上的男人猛地睜開眼睛,清冷的桃花眼尾微微泛紅,細看似曾有眼淚滑落的痕跡。他薄唇緊抿,俊朗的臉上卻如萬年冰山,玄色中衣緊貼他的胸膛,彰顯著主人的孔武有力。玄色的床幔被小窗透進的風微微吹起,他緩緩坐起身。初冬的風總是肆無忌憚,他卻如沒有感官般,連眉毛都不曾皺一分。
今日是立冬,他母后的忌日。
那個男人,或許也會去看她吧?桓離不屑地想,十年了,有些東西是該拿回來了。
敏懿皇后的墓前,一位身著明黃色長袍的男子坐在一旁。他的長發(fā)用白玉冠高高束起,依稀可見幾抹花白,儼然已非少年模樣。常年位居高位使他的神情不怒自威,令人不敢直視,只是那雙深邃冷峻的眼中,此刻竟流露出一股哀傷。
“晴兒,十年了,你是不是仍恨著朕?”桓帝喃喃。
“她難道不該恨你嗎?”一個冷漠的聲音從遠處傳來,仿佛不帶人類的感情。只見一人遙遙走來,他身著暗紅色赤金流云絳紋袍,披著一件暗紅色的麒麟墨玉描邊大氅,說的話卻如萬年寒冰般,直擊這位尊貴天子的心。
桓帝看著這個他最引以為傲的兒子,也是他最愛的女人所生。自竺晴離開后,這是他第一次再見到他。桓離早已褪去了年少的稚嫩,也不再一聲聲笑著喊他父皇?;傅坌纳酀?,“離兒……你回來了,你母后看見你如今成長為人,定會開心。”
“不勞你費心,我想母后看見你并不開心?!被鸽x冷冷道。
“都是父皇的錯,父皇沒有保護好你的母后,可是……”
“不必在此假惺惺,天氣嚴寒,你還是早回你的桓秀宮,紅爐生香地歇著吧?!被鸽x打斷了他可能說出口的懺悔。
桓帝張了張嘴,終是無言離去。和高暢在一旁看著這父子兩并不和諧的交談,不由一再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在心底默默嘆了口氣,跟著桓帝離開了。
“母后,你看他那副深情的模樣,是不是也覺得好笑呢?”桓離看著墓碑上的敏懿二字,譏諷地牽了牽唇角。
桓離走出墓地的時候,沂陽迎來了冬天里的第一場雪。仿若時間不曾流逝,有些悲痛會在在銀裝地底深處,滋養(yǎng)出血色妖嬈的曼陀羅。
晏昭其實是個嗜酒之人,這不,今日又碎碎念著聽云樓的桃花釀偷偷溜出了府?!叭羰歉赣H知曉,這劉叔怕是再不能去給我摘桂花了?!标陶研睦锛毤毐P算,決定東窗事發(fā)前多泡點桂花。
忽而,人群之中有一少年東逃西竄,打翻了不少的商販小攤,人群一片混亂。眼見那少年就要撞上晏昭,晏昭向后邁開一步,堪堪躲開。卻不想有一馬車正從轉(zhuǎn)角駛來,雪天路滑,車夫一時間竟勒不住那匹烈馬,正正迎著少年而來。
少年躲閃不及,直直看著馬車將至,琥珀色的眸子里漸漸充滿了恐慌。
晏昭的行動比她的想法還要快,只見她側(cè)身輕點一旁的商販小篷,疾走幾步向上,用力一蹬向那馬兒旋飛而去,雙腳立時緊勾馬身,身子伏近,右手使了三分巧勁拉緊韁繩,馬兒受力直起身形,仰天長嘯一聲,竟是穩(wěn)穩(wěn)停在了原地,馬車也變回了原樣。
“呼……”此起彼伏的呼氣聲在街上四起,眾人不由有些劫后余生的僥幸。
那駕車之人立時翻身跪地,對著那車內(nèi)恭敬地道:“主子,屬下失職,請主子責罰?!?p> “無妨”,車內(nèi)傳來一個清冷的聲音,“不曾想晏府公子馭馬之術竟如此高超。”
“晏府公子?莫不是在指我?”晏昭暗自心驚,一種不好的預感涌上心頭。
她緩緩轉(zhuǎn)頭,看見一人緩緩挑起那玄色帷幕,露出一張她有些眼熟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