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勞娘娘掛念,皇上體恤臣下,特許晏家一行人再回沂陽,臣婦自是歡喜萬分?!标棠割I(lǐng)了晏昭起身,道謝道。
“嗯,今夜的檀玉長青松花魚倒是不錯,你們可以試試。”
“謝娘娘?!标棠概c晏昭俯首,款款落座。
“這就是晏小姐?這與傳聞……”
“噓,傳聞本就不可信,晏府怕是有福氣了?!?p> 座下有討論的聲音悉索,晏昭只當(dāng)未曾聽見,面不改色地執(zhí)起筷子,挑起這眼前的魚來。這一舉動看在裴貴妃眼里,頓時更為滿意,祁王也只是不動聲色地在一旁觀望著。
晏昭原本也只是想做做樣子,可那魚入口滑嫩可口,她不由瞇了瞇眼,太……好吃了。這御廚可真是越來越會了,她沒停住筷子,忍不住將案桌上的美味都嘗了一遍,不覺有些撐了。
宴席正酣,晏昭便悄悄湊近了晏母,“娘親,我想出去消消食?!闭f完,她便起身,向后而去。
晏母阻攔不及,本欲讓人跟著??山袢杖雽m只帶了蘭苘進(jìn)來,須得在她身旁伺候著,想來晏昭原也是有些分寸的,便由著她去了。
晏昭并非是第一次來這桓宮,十年前先皇后故去,皇上大慟,舉國哀悼。晏青那年回沂陽述職時也帶上了晏家人回來,小住過一段時間,還參加了那年的長至宴。晏昭記得,她那時貪玩迷了路,遇到了他。只是不知,如今他會在哪里,她可是連他的名姓都不曾知曉。
她摸了摸腰間的赤色麒麟云紋玉佩,喃喃道,“你也想他了吧?”
宴席之上。
“娘娘,奴才并未見到離王殿下的身影,夏王殿下已經(jīng)在東邊的席上了?!笔⒌玛枔]退了剛剛過來的小太監(jiān),回稟道。
“嗯?!迸豳F妃應(yīng)聲,抬頭看見桓祁正要離開的身影。
“娘娘,這……”
“隨他去吧。”她看了看席間,那晏家姑娘也早沒了蹤影。
桓離其實是入了宮的,可他卻并沒有去宴廳。他徑直去了那個如今所謂的禁地,就像十年前的長至宴那般。那場變故之后,他母后曾居的晴嵐宮卻成了這偌大桓宮的禁地所在,真是諷刺,他忽然想念那塊桂花酥……
十歲的桓離才經(jīng)歷了他人生中的重大變故不久,這長至宴本該是花好月圓人團(tuán)聚的時刻,可他,又去哪里去尋得這人團(tuán)聚呢?他不愿意去那歡樂的宴廳,不愿意看見他人的笑顏,他們那些人好像就不曾悲傷過一般,譬如他的父皇……
他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聽見一個稚嫩的聲音。
“小哥哥,你長得可真好看!比我哥哥都好看!我還沒見過比你好看的男孩子呢?!毙∨⒍⒅哪槪f道。
小桓離并未作聲,依舊低著眉眼。
“小哥哥,你這般好看,可有許了人家?我跟你說哦,你剛剛吃了我的桂花酥,可是要還禮的!我看你也沒有什么可以給我的,不如就把你許給我吧?”小女孩湊近了些,有些胖乎乎的小手就要向他伸來……
桓離眼角有些抽搐,不由抬頭看了她一眼,正好避開她的魔爪。許人家什么的,難道不是該對女子說的嗎?
小晏昭見他還沒有回答,繼續(xù)喃喃:“你好冷??!可是我娘親說我爹爹對別人也很冷的,我爹爹是個大將軍,是個好男人!所以你也是,往后我可是定要來尋你的?!彼α似饋?,眼睛瞇成了一條縫,像是在做什么美夢。
小桓離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鬼使神差地,竟把自己自幼戴在身上的玉佩就這般給了她,不由有些懊惱??赡切∨s很高興地接過那玉佩,她笑得更加燦爛:“你的玉佩我可就收著了!鄰居阿姐說若是喜歡的人會交換信物以作定情之用的,我就當(dāng)你是喜歡我!也是,鄰居阿姐也總夸我可惹人喜愛,那我就勉為其難地接受了吧!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桓離有些黑了臉,她看起來比自己還要小上許多,到底是從哪學(xué)來的這些歪理?還有那鄰居阿姐,怎么就這么多話跟她說呢?他更加懊惱,伸手就要將那玉佩奪回來。
只見小晏昭身子靈敏的轉(zhuǎn)了一圈,躲開了他的手:“給了我的便是我的了!你這人怎地這般小氣,我不喜歡你了!”
小桓離聞言低下了頭,他自嘲地輕笑一聲,不喜歡了么?看來,他果真是有些討人厭的吧?他的母后就這樣永遠(yuǎn)地離開了他,他的父皇也再也不愿來看他一面,或許是他怕看見他忍不住愧疚吧?
小晏昭看見他突如其來的低氣壓,愣了愣,她伸手輕輕拉了他的袖子,“那個,我不是故意說的……我不是不喜歡你,我只是……只是賭氣……”她今年才五歲,是從小被她爹娘寵愛著的,這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人。
而此時,晏母已經(jīng)過來尋她,她急忙奔了過去。離開之前,她朝著小桓離大聲喊了一句,“你一定要等我回來尋你啊,小哥哥……“
小桓離并沒有忽視她話中的關(guān)鍵詞,也瞧見了那女人是二品誥命夫人的服飾。第二日,他悄悄派人打聽,果然晏大將軍攜妻兒回了沂陽,也來了昨日的長至宴?!瓣陶选彼?,他好像找到了他的光。
桓離靜靜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今日的宴席,她……也來了吧?其實他并不是不想看見她,只是那宴廳實在是人多眼雜,他也實在厭惡那些人的故作姿態(tài)。他只是在這里靜靜地等著,他想,她會不會過來尋他呢?
晏昭出了宴廳,便往那禁地的方向而去。她想,會不會在那里還能遇見他呢?十年未見,他如今又該是何模樣?她那時拉過他的袖子,是頂好的料子,在這桓宮之中,他又是誰呢?還有,他,還會記得她嗎?只是她忘了,她原是一個路癡,這皇宮四轉(zhuǎn)八彎,著實超過了她的預(yù)想。她七拐八拐,還是沒有找到晴嵐宮的所在,倒是不小心引起了一隊巡邏侍衛(wèi)的注意。
“誰?誰在那兒???!”帶隊的路正平恍惚看見一個影子從一旁掠過,躲在了那假山后面。他擔(dān)心是有刺客潛入,今日桓宮盛宴,戒備尤為森嚴(yán)。
“喵……”一只野貓從假山后面跳了出來,趁著夜色離開了。
“隊長,一只野貓而已,你也太緊張了。”一旁的侍衛(wèi)打趣道,催著路正平離開。
“是嗎?”路正平喃喃,他剛剛分明好像看見了一個人影。
聽見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晏昭緩緩從那假山后走了出來?!昂簟眲倓偰侵灰柏堅臼歉鎸γ娴?,她當(dāng)時怕極了,差點便要露陷。還好,它最好倒是自己走開了,還幫了她一把……
晏昭心想,自己此生怕不是與這貓犯沖。原本她就極害怕這種爪子極為尖利的動物,可回沂陽這些時日,便遇見了三次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