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市里的人到了
一天之后。
夜晚。
春苗避難所，行政樓，307室。
池川正杵在小沙發(fā)前的玻璃茶幾旁，托著下巴打量著上面的東西，想看看還有什么遺漏。
“涼拌豬耳、虎皮鳳爪、脆皮烤鴨、白斬雞、照燒雞腿、五香牛肉……”
“都是肉，是不是還少個青菜？”
想著，他立馬扔了張紙條進門洞。
很快就收到回信。
【青菜？小川，你故意的吧，青菜我怎么搞，熟食店也沒有啊，要不我給你炒一個，連盤子一起扔過去？】
池川眼前一亮。
【你搞個保鮮膜封住，扔扔試試?！?p> 【真是服了你，不是末世嗎，還嫌肉吃多了膩歪？】
腦子里出現(xiàn)畫面，池川右手一翻，手中便多出一只白色瓷盤。
有些燙手。
“嗯，這下青菜也有了，酒的話不知道她喝哪種，白酒、紅酒、啤酒我都弄了。不知道抽不抽煙，反正華子我也備了一條，應(yīng)該不抽也得送吧？”
不怪池川折騰來折騰去，主要請老師吃飯這事，完全沒有經(jīng)驗，人生第一次。
話說回來，原本他其實是挺鄙視這種行為的。
就說他們班吧，挺現(xiàn)實的，那些家長“孝敬”過老師的，孩子都坐前排，平時也會刻意照顧一二。而像他們這種家長“不上道”的，就只能在教室后排自生自滅。
但現(xiàn)在他發(fā)現(xiàn)，有時候不請還真不行，因為回報率太高了！
呦呦才學(xué)習(xí)幾天時間，就能重新開始寫字。
那么再讓老師“抓”一把，只怕進步更快吧？
當(dāng)然，這頓飯更大程度上，還是為了表示感謝。
畢竟他在心里都承諾過。
如今萬事俱備，就等老胡把人請過來。
本來還喊了妮其，不過她最近加入了一個什么‘戒傷會’，避難所里的一名老頭子發(fā)起的，旨在給末日之后遭遇過創(chuàng)傷的人心理輔導(dǎo)和精神安慰，得到了明柯的支持。
而且還是老胡親自幫她報的名，今晚剛好有聚會。
另外她說自己反正也不能陪酒，就晚點再過來。
至于老師會不會拒絕，池川壓根就沒想過，避難所里誰能拒絕他的邀請？
“來，伊夏老師，里面請?！?p> 門外傳來聲音，很快房門被推開，一個戴黑框眼鏡、有些氣質(zhì)、棕發(fā)在頭頂盤著一個髻的年輕女人，踱步走進來。
一看眼前的景象，有些發(fā)懵。
只見房間里光線明亮，避難所有額定配給的蠟燭，一次性點了10根，最重要的是小沙發(fā)前的茶幾上，擺滿了食物，還未走過去，她便已嗅到濃郁的菜香。
雖然知道有些失態(tài)，但她還是難以抑制地狠狠咽了幾口唾沫。
“伊夏老師您好，感謝您能賞光，我這人不太擅長言語，要不咱們就先入座吧？”
池川笑著迎上去，作了個請的手勢。
“池……”
“叫我池川就行。”
“池川你也太客氣了，我……”
“沒事沒事，伊夏老師千萬別有什么負擔(dān)，今天的晚宴純粹就是為了感謝您對我家呦呦學(xué)習(xí)上的幫忙，同時也是我個人對一位優(yōu)秀園丁的真誠敬意?！?p> 伊夏抿嘴一笑，“您太謙虛了，還說自己不會說話?！?p> 池川還以微笑，將對方邀請到沙發(fā)上落座。
伊夏剛坐下，眼神掃視過面前的茶幾后，嘴里的津液就不斷滋生，內(nèi)心震撼到無以復(fù)加。
這頓飯菜，別說在末世之中，哪怕放在末世之前，那也是相當(dāng)豐盛啊！
不愧是擁有能變出物資的特殊能力的人。
伊夏現(xiàn)在躊躇著有一句話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吃不完能打包嗎？
“來，來，伊夏老師千萬別客氣，隨意就好。”
伊夏心說我倒是想客氣啊，但是手和嘴巴完全不聽使喚。
很快，房間里就響起狼吞虎咽的聲音。
自從末世之后，別說這滿滿一桌子菜，哪怕其中一道，伊夏都沒有再嘗過。
吃得一臉膩歪。
“呦呦她真不吃東西嗎？”好容易初步喂飽肚子里的饞蟲后，伊夏才有空側(cè)頭望向自己的學(xué)生。
“嗯?！背卮c頭回道：“她只吃糖?！?p> 說罷，將一顆橘子軟糖，褪去糖紙，放進了乖巧坐在旁邊的呦呦嘴中。
伊夏哦了一聲，沒再多說什么。
實際上這頓飯她是受之有愧的，她覺得自己并沒有對呦呦特別關(guān)照之類的，反而根本不敢靠近。
這也不能怨她，無論如何，一個模樣有別于人類的存在，都令人心生忌憚。
不過，接下來或許就得鼓起勇氣了。
畢竟，拿人手短，吃人嘴短。
所幸呦呦來到避難所也有段時間，沒有表現(xiàn)出任何對人類的攻擊性，還經(jīng)常分給班上的同學(xué)們糖果吃。
現(xiàn)在那群小朋友，也甭管多大年齡，全都喊她姐姐。
“伊夏老師，來，我敬您一杯，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還能專心教學(xué)，而且成果斐然，您真是一位好老師。”老胡舉起酒杯說。
“這還得感謝明柯隊長，要不是有他支持，我也沒辦法再走上講臺……哦不，應(yīng)該說我才能有幸走上講臺?！?p> 伊夏提起紅酒杯，跟他碰了一下后，真干了。
錯過這個村可就沒那個店。
“哦？怎么講？”老胡同樣一飲而盡后，笑著追問。
“因為我是一名音樂老師。”
池川詫異，這一點他還真沒想到，要知道對方的希蘭語教得特別好，教學(xué)方式也生動有趣，看起來頗有經(jīng)驗。
“不信？”伊夏注意到他們的目光，笑道：“要不我給你們唱一首？”
“好?。 ?p> 客人主動提出來，自然要捧場。
伊夏調(diào)整呼吸，緊接著，便來上了一首婉轉(zhuǎn)動聽的流行歌曲。
一聽就知道是專業(yè)級的。
啪啪啪啪啪！
別說池川和老胡，就連呦呦也在某人的偷偷示意下，給了個面子。
這使得伊夏非常高興，又灌了一杯酒，建議道：“要不咱們來唱歌吧，一人一首怎么樣？”
這下算是觸及到池川的短板了。
可人家客人興致勃勃，又不好直接拒絕。
“我的歌，你們估計聽不懂?！?p> 伊夏擺手道：“沒關(guān)系的，音樂不分地域和國界，哪怕是外文歌曲或者鄉(xiāng)土民謠，主要聽的是旋律和情感。”
老胡的一雙眼睛則亮得嚇人。
池川大人要唱歌！
那必定是神曲呀！
連婉拒都沒辦法，怎么搞？池川撓著腦殼尋思，他到底會唱那啥歌呀……
咦？
倏然，眼前一亮，有了。
“那我就獻丑了?！?p> 啪啪啪啪！
伊夏帶頭鼓掌，老胡也不落后。
“咳！”
“藍藍的天空銀河里。
有只小白船。
船上有顆桂花樹。
白兔在游玩。
槳兒槳兒看不見。
船上也沒帆。
飄呀飄呀飄向西天。
渡過那條銀河水。
走向云彩國。
走過那個云彩國。
再向哪兒去？
在那遙遠的地方。
閃著金光。
晨星是燈塔。
照呀照得亮。”
幸虧嗝屁前剛看過一個電視劇，還記得那么一首，不然只能選壓箱底的那首了。
但肯定要站起來唱。
未免有些古怪。
“這是什么歌呀？”伊夏聽完后驚為天人，“這么好聽的歌我居然從沒聽過，哪個國家的？”
“天國?！?p> 池川還未開口，老胡便肅穆莊嚴地說。
心想果然不出所料，的確是一首神曲。
他從中聽出一種空靈、安詳、告慰，以及逝去。
八成是一首安魂曲錯不了。
“天……”
“伊夏老師，他開玩笑呢?！背卮ㄚs緊打斷。
伊夏笑了笑，沒再追問什么，因為她察覺旁邊老胡的神情有些不對。
仿佛整個人沐浴在一種圣靈之光中，看起來既享受，又深沉，臉上還透出一股虔誠之色。
小酒繼續(xù)喝，小歌繼續(xù)哼。
不過主要是伊夏在唱，她如果再咄咄逼人，那池川可真要邀請她爬山了。
她明顯喝高了。
唱著唱著，身體離池川越來越近。
老胡多精明的人？
“呦呦，我陪你去走廊上玩賽車怎么樣？”說著，便起身從墻角摸出一輛四驅(qū)車，以及一只遙控器。
呦呦眼前一亮，便跟著走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池川和伊夏兩人。
而這位年輕的音樂老師，一只手已經(jīng)搭在池川大腿上。
“那個、伊夏老師，這不太好吧?！背卮ㄞ涡?，心里有點慌。
正兒八經(jīng)的人生頭一回??！
“你說說，人真是奇怪。”伊夏的腦瓜順勢靠在他肩膀上，吐氣如蘭道：“餓肚子的時候，只有一個煩惱。可吃飽了后，突然多出很多煩惱?！?p> “可是，伊夏老師，你有男朋友啊，他可以幫你解決煩惱?！?p> 池川苦笑。
心里說不想，那不爺們兒。
但他尋思自己寶貴的第一次，不能就這么消耗掉。
再說，伊夏跟他喜歡的類型，還差點意思。
“你介意？”
“嗯，我介意?！?p> “好吧?！彼乙料牟凰阃耆ダ碇?，“那喝酒吧。”
這我倒可以滿足你。
……
隔壁的隔壁的隔壁……
302室。
正在廊道中陪呦呦玩賽車的老胡，看見明柯從樓下狂奔而上，帶著管理組的阿卜沖進房間，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好奇張望了兩眼。
房間里。
“呼叫明柯隊長，呼叫明柯隊長，能收到消息嗎，怎么不回話？”
紅漆辦公桌上的小型電臺中傳出聲音。
明柯趕緊沖過去，抓起黑色麥頭，“收到，我是明柯。”
對方長出口氣，“我還以為你電臺沒開呢。是這樣的，我們已經(jīng)到了北琦縣，你們避難所的位置在哪里，過去的老導(dǎo)航能找到吧？”
“這么快？”明柯驚喜。
“對。”
“你們現(xiàn)在在哪里？”
“你告訴我位置吧，我們直接過來好了。”
“是這樣的領(lǐng)導(dǎo)，我們這個地方不太好找，導(dǎo)航估計不能用。您這樣，您告訴我地方，我過去接你們。您看行嗎？”
對方?jīng)]有馬上回話，沉默少許后，才說：“可以。我們現(xiàn)在在金沙大酒店樓底下?！?p> 明柯連道：“好的領(lǐng)導(dǎo)，你們稍等，我馬上出發(fā)，待會兒見?！?p> “嗯，等你?！?p> 結(jié)束通話后，明柯臉上的喜色根本難以掩飾，拍了拍阿卜的肩膀后，立刻走出房間。
“誒誒，明柯，現(xiàn)在不能進去。”老胡見他向自己等人的宿舍走來，趕緊制止。
“小川不在？”明柯蹙眉。
“在是在，不過……不太方便?！?p> “有什么不方便的，都是大老爺們兒，我真有急事?！?p> 明柯態(tài)度堅決，老胡哪里抵擋住他？
房門被推開——
老胡當(dāng)即閉眼。
不可褻瀆神，特別是在干那事的時候。
哪知耳畔傳來的聲音不太對。
“哥倆好啊，四個六啊，八匹馬……”